《风月如歌》沫颜寒

4、半醉半醒半浮生

　　枫河河畔素来热闹，萧瑾漫无目的地走在街市上，沿途看看街边的小物什，不一会儿便相中了一个金光闪闪的招财猫。那摊主看面前的公子风流倜傥、温文儒雅，必是大家出身，便天南海北地夸赞了一番这只招财猫，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么一夸便似天上有地下无，成了难得一见的罕物。萧瑾笑了笑，也没什么兴趣继续听下去，便让七泠掏银子，七泠拉了拉萧瑾衣角，凑到一旁低低地说；“公子，今日来得匆忙，没带银子。”萧瑾的出门次数本就很少，每次都有楚羽作陪，银子的事自己自是不必担心，现在身无分文，哪里还能买得起什么招财猫。
　　萧瑾听罢，神色不变，脸上仍挂着清浅的笑，身后却忽然传来一阵男声，语音里带了三分调笑。
　　“你是要，买这只猫回去招财么？”
　　萧瑾稍稍回头，一双好看的桃花眼便映入了眼帘，这双眼睛他是见过的，在婚宴上，也是这样一双眼睛，带了盈盈的笑意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是楚轩。他离自己极近，几乎是贴着他的身子站在他的身后，萧瑾正欲转身，却一不小心踩到了那人的脚，略一踉跄便直直扑进了那人的坏里，楚轩的身上有淡淡的荷花香，衣袍上低调地绣着些龙纹，这么近才看得清。
　　相持不过霎那，萧瑾便巧妙地从楚轩怀里离开并隔开了一段距离。七泠已拔出了剑挡在他身前，气势汹汹地指着楚轩。萧瑾示意七泠退下，自己上前一步，朝楚轩微微笑了笑，似是故人般毫无拘束。今日的楚轩着一身紫衣，愈显高贵，黑色长发简单束起，正眉眼弯弯地看着他笑，比之前几日大喜时的冷峻高贵，现在倒多了几分俊逸非凡。
　　萧瑾理了理自己的衣袖，从容不迫地问：“轩儿，你怎么出来了？”
　　对，没有听错，萧瑾叫的是轩儿，而且叫得极为顺口。
　　楚轩有些吃惊，却立刻换上了笑意，当下便迅速地拿出一锭银子丢给那老板，然后一把拉过萧瑾就走。毫无预警，也由不得人反应，等七泠从老板那里接过招财猫时，抬头一看，她家公子已没了踪影。
　　“所以说，殿下把萧某带到此处是为了何事？”萧瑾捧着一只酒杯，身子斜倚着船。发丝如墨，披散在肩头，声音温和，略有懒散之意。
　　“我行走江湖，于凶神恶煞的地摊老板那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救下了你，和你的招财猫，你无以为报，决定以身相许。”他坐在他对面戏谑的笑着，手中折扇轻摇。
　　这是他同他说的第二句话。第一句是：你是要，买这只猫回去招财么？
　　两句皆是玩笑话。
　　“哦......”萧瑾点点头，眸中光华流转，笑着道，“可惜萧某是男子。”
　　楚轩含笑看着萧瑾，幽幽低吟道：“昔日繁华子，安陵与龙阳。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辉光。悦怿若九春，罄折似秋霜。流盼发姿媚，言笑吐芬芳，携手等欢爱，宿昔同衾裳。愿为双飞鸟。比翼共翱翔。丹青着明誓。永世不相忘。”
　　声音在河上悠然流转，和着水声，随着飒飒凉风传入萧瑾耳朵里，说不出的动听。
　　“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辉光。”萧瑾低低吟诵着，声音清而浅，似有若无。
　　“携手等欢爱，宿昔同衾裳。”
　　“嗯？.....唔......”
　　毫无预警，楚轩温暖的唇便贴了上来，他单手支着桌子，宽大的紫袖覆在桌面上，带动几只酒杯滚落了下去，另一只手挑起萧瑾小巧的下巴，他的眼睛狭长而邪魅，眸里风情无限，楚轩的舌灵巧地亲启贝齿，而后长驱直入，攻城略地，他的吻缠绵而霸道，嘴里还有着淡淡的茶叶香，
　　楚轩放开萧瑾时，萧瑾的胸口低低起伏着，呼吸已十分急促，脸上还带了一抹潮红，
　　横竖不过两面之缘，楚轩此举实在让人捉摸不透。然萧瑾那厮却着手理了理长发，整了整衣袖，笑得仍旧云淡风轻。
　　“难不成，第一次？”楚轩笑着看他，几分暧昧几分调笑。
　　萧瑾为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倚着，声音有些僵硬：“太子殿下，你我并不熟，你何苦来招惹我？方才之事有违伦常，还望您自重。”
　　楚轩仍旧是笑：“方才不是还轩儿轩儿叫的很亲昵么，怎么现在就生分了。”
　　如画曾说姓楚之人皆生性风流，行为禽兽。看来着实不假。萧瑾喝了口茶默念了遍佛经镇压心魔。
　　楚轩却忽而安静了下来，只道：“不欺负你了，再陪坐我一会儿。”
　　萧瑾一晃神，竟有些读不懂楚轩的神情。
　　十里枫河，烟水茫茫，岸上人影绰绰，翠柳长堤，莲叶田田。聊弄扁舟，倒也惬意。萧瑾端起杯盏，继续饮酒。一时间，舟中一阵寂静。此情此景，萧瑾忽而想到了一首词，轻轻地吟诵起来，声音柔缓如一江春水，空灵如深谷幽兰，和着高高低低的水声，深深浅浅地响起：
　　君不行兮夷犹，蹇谁留兮中洲
　　美要眇兮宜修，沛吾乘兮桂舟
　　令沅、湘兮无波，使江水兮安流
　　望夫君兮未来，吹参差兮谁思
　　驾飞龙兮北征，邅吾道兮洞庭
　　薜荔柏兮蕙绸，荪桡兮兰旌。
　　楚轩的声音跟着响起，似冷玉落地般悦耳，和着萧瑾轻轻浅浅的声音，在茫茫水面上回荡着。
　　望涔阳兮极浦，横大江兮扬灵
　　扬灵兮未极，女婵媛兮为余太息
　　横流涕兮潺湲，隐思君兮陫侧
　　桂棹兮兰枻，斫冰兮积雪
　　采薜荔兮水中，搴芙蓉兮木末
　　心不同兮媒劳，恩不甚兮轻绝
　　石濑兮浅浅，飞龙兮翩翩……
　　声音在水面上回荡着，飘渺而空灵。这舟中，一人闲卧，一人侧倚，诗酒天涯，快意人生。
　　斜阳晚照，楚轩眉眼间流转万般风情，很久很久以后，萧瑾都不曾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