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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场 曲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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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展昭与调理过后的白玉堂相携着出现在谷内,两人眉眼间俱是神采飞扬,餍足不已。
翠红绿柳之间,两人正心旷神怡之际,耳边忽然一阵微风起伏。远远传来丝丝缕缕地琴声:悠悠扬扬、飘飘渺渺。那琴声如泣,仿佛所有安静美好的时光,最为璀璨的风霜,而或最初的模样,都缓缓灵动起来;那琴声如诉,宛如人经百事之后,感岁月把心迹澄清,在身过沧海之时,将所有波澜壮阔、回肠荡气沉淀......
的确是一支很美的曲子!
“不知此曲有何称谓?”庄笙听得有一个清冷的声音道,不由吃了一惊,抬眼便见明月的旁边立着一位面容绝色,白衣、白发的男子,瞪着自己的那一对凤目清冽冷彻。——不知何时两人上了这阁楼。
庄笙心下一突:这是昨日把自己吓得半死的那只鬼!后来又吓着、逼着自己给他涂了一头的墨汁......
“月宫门下阿笙磕见谷主!”聪明的阿笙忙起身行了一个标准的门派礼。
“原来是阿笙姑娘啊?”白玉堂想到昨天她被自己吓的那个可怜样,不由眯着眼笑了起来,“都是自己人,别客气,月宫的人还好麽?”
庄笙呆呆的看着那笑得恣意的白玉堂,心下不由一跳:与明月哥哥的温润儒雅并不一样,那笑容宛如展翅欲飞的蝴蝶,扑闪着灵动的翅膀,清亮亮的流淌着;又好象最为灿烂的琉璃,沉淀着悠远、清澄的光。——原来这漂亮的谷主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人呢!
当阿笙转头望向明月的时候,却见他盯着那琴,若有所思的样子:那神情专注而缥缈,仿若温润的琉璃盏,散发着温和的光晕......庄笙不由心口一颤,不由自主把他与记忆中的影子重合了,虽然这相似的面容露出的是不一样的神态。
白玉堂看到那小姑娘对着明月的痴迷眼神,心底蓦然升起一股无名怒火,一把拽住明月温热的手掌,一面冷冷的问:“阿笙姑娘不辞辛苦闯进陷空谷,只是代月宫来看望我等?”
“......回谷主,自从少宫主得了那病之后,师傅也跟着瘦下去了......”阿笙一晃神,再回眼望向谷主的时候,有一种怪怪的感觉,“阿笙此次前来拜访是师傅的意思。”
“嗯?少宫主?......”白玉堂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身畔的明月,思虑良久,便道,“也是,他大概也有十七岁啦,叫什么名字来着?......”似乎在询问,又似乎在自语。
“谷主,他叫展以安。”
“展以安?”白玉堂手下用力,不由握紧了明月的手,用追忆般的语气道:“他现在的名字是‘以安’啊......”白玉堂把目光投向古琴,“刚才你弹的是什么曲调?”
“哦,这个呀......”庄笙把它从储藏室里捡出来的时候,只是好奇想试一下它的音色,没想到那垃圾堆里还有此等珍藏的古琴,一时喜爱之情顿起,便弹了一首自己熟稔无比的曲调。没想到自小被逼着学会的曲调竟然能让谷主喜欢,不由眉开眼笑,“它唤作......”
“玉堂!”明月忽然道,“你的内伤刚愈,阿笙又是饿了许久,有什么事,我们吃过之后再说吧。”
“是吗,阿笙!?”白玉堂目光炯炯的盯着庄笙,把那个“阿笙”的称呼咬的极重。
“还好啦。”庄笙不太自然的低下头去,不好意思的道,“虽然,虽然,有一天给我爹爹送药,我骑马赶了两天两夜,滴水滴米未进,还是活蹦乱跳的,但饿的时候还是很难受的,那次就胃痛了很久。所以,所以...我看到那个屋子里有干粮、有美酒,我就吃了一点。”庄笙飞快的抬起头,认真的道,“但是只有一点点哦,因为那次之后阿笙就惧怕饥饿了嘛......”
虽然庄笙说的没头没脑,但白玉堂还是抓住了那个“药”字问:“你们家开药铺?”
“不是哦谷主,阿笙的爹爹是一个非常非常厉害的郎中呢,江湖上不管谁的病再古怪难治,只要找我爹爹就对了,保证药到病除哦......有些时候药草紧缺,爹爹就要我去很远的地方采,有一次......”庄笙滔滔不绝的道,全然不顾明月怎样给她使眼色。
“那他不是被称为神了吧?”白玉堂面无表情的道,手掌拽住了明月的胳膊。
“嗯,不管黑白两道,就算是师傅也称爹爹作‘杏林’先生呢......”庄笙似乎很是以她父亲为傲,言语间便带上了些自豪。
“‘药王庄’庄春生、杜鹃是......”
“那就是我爹娘啊!”庄笙一拍手掌,笑得两眼眯眯,“谷主也知道阿笙的爹爹啊?”
“何止是知道,简直是熟稔不已!”白玉堂的五指紧紧攒了起来,手背上是狰狞的青筋。
明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他早该料到的,试问天下间年纪轻轻就敢闯毒阵的还能有谁?算来算去也只有集药毒于一身,“药王庄”唯一的掌上明珠庄笙了,果然......
这两年间,明月断断续续的从白玉堂口中知道许多事,包括这个“药王庄”。可惜,它是敌人。能做出那等事的人,也只有可能是敌人!
“太好了!谷主竟是认得爹爹的!”庄笙眉开眼笑的道,“这叫做天下莫不成一家......”
白玉堂一阵恍惚,眼前庄笙的笑脸仿佛变了另一张温和的面孔:“两位贤弟,请干了这一杯......玉堂,这是愚兄特地从玉龙雪山带回来的‘浮生若梦’,你尝尝......”迷糊间又变成另一张相似的面孔,手中拿了一个银色的杯盏朝展昭走过去:“......呵呵,白玉堂也不过如此嘛,只可怜了这展昭......”
“毒妇,你住手!”白玉堂如玉的脸庞一片苍白,他喘着粗气,猛然提气,似幽灵般移去庄笙的身旁,右手早握有一把薄如蝉翼的雪白宝刀。
这一刀下去,如果得手,庄笙必死无疑。好在明月早有准备,他左手一股柔风急送过去,庄笙便被推翻在地,明月紧贴着白玉堂往前,抬起右手便拉住了他持刀的胳膊。白玉堂浑身一滞,明月便双臂抱住了他的肩膀,在他耳畔大叫道:“玉堂,你清醒些,她只是庄笙!”
白玉堂用惊惧、惶恐、绝望、悲愤的目光死死盯着庄笙:“为什么,为什么啊?他可是你拜过神明、许过生死的兄弟!你这样做,会遭报应的......”他怒不可遏地吼叫着,这声音像沉雷一样滚动着,传得很远很远。白玉堂的目光疯狂而灼热,完全不是他往日里的样子,“你们会遭报应的,会遭...报...应...的......” 两行清冷的泪水从他眼角滑下,他一口鲜血喷出,便缓缓的软了下去。
“玉堂,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玉、堂......”明月悲痛的抱住昏迷过去的白玉堂。
庄笙目瞪口呆的望着这一切的发生,不知道好端端的,谷主为什么要杀自己,他后面的话又是什么意思啊?他为什么会突然之间这么伤心?难道他也是有病的?......实是在想不明白,惟一的解释就是谷主他是一个奇怪的人,奇怪的人才会做奇怪的事吧!
只是,他为什么会吐血呢?阿笙走了过去,伸手便想去摸白玉堂的脉门。
明月一甩手道:“走开!别碰他!”如此的用力,以至于庄笙差点摔了出去。
庄笙怔怔的,突而有些委屈,大叫道:“凶什么凶啊?!我只是想看看能不能帮点忙。”
明月温柔的抱起白玉堂朝阁楼下走去,庄笙呆呆的立在原地,心里莫名的堵得慌:也许是自己刚才说错话了呢。便带着哭腔道:“我不是故意的啊......”
阿笙看见被楼梯挡住,只剩下一个头的明月回过头来,对她轻轻的一笑:“你是一个好姑娘。”
那样的笑清冷而疏离,倒与谷主有几分相似......明月哥哥并不是讨厌自己呢。庄笙怔怔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