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自家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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颛孙忱抬头，满怀期望的注视着李重烽。
李重烽毫无闪避的迎接着小皇帝的目光，正色道：“太后，现下江南动乱，满朝心思皆在此事上，不适宜操办圣上大婚之事，请太后延后再论。”
太后不在意的笑了笑，“你不是与圣上说，小小动乱，不出几日便能镇压么？还有罪魁祸首，按着律法公正处置便可。你口中的一点小麻烦也需推迟事关国本与社稷的圣上婚事？”
李重烽神色的眸子里闪过锋利的光芒，一直以来身处内宫、默默无声的太后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伶牙俐齿了？
他拱拱手，依然恭敬有加，“太后恕罪，虽然是小麻烦，但也需一些时日来妥善处理。端国上下百姓若是看到圣上与太后只关心选后妃之事，而忘记江南动乱，实在……不好吧？”
太后慢腾腾的理了理层层袖口，好笑道：“李宰辅的意思，是在责怪我了？”
“臣不敢。”李重烽弯下腰，眼睛只能看到太后纤长白皙的手指依旧在不紧不慢的整理稍稍皱起的袖子，迟迟听不到她再度开口。
颛孙忱不忍李重烽这般卑躬屈膝，咬了咬牙，走到太后面前，哀求道：“母亲，我现下还没到十七岁，可不可以再等等？我……”他舔了几下嘴唇，目光落向地面，“我希望我的皇后，能是我认识，并且真心喜欢的人。”
太后看着自己的儿子为李重烽说话，心中燃起一股怒火，但是表面上和蔼慈祥的轻轻揉了揉儿子的头发，“忱儿，皇后与妃嫔可以等到进宫之后，你慢慢了解，不喜欢的话大可以不见。”
她今日是铁了心要定下小皇帝选妃的事情，并且要李重烽当着她们的面表示支持。
忱儿的身边怎能只有个阉人相伴，传出去像什么话！
太后柳眉微蹙，厌恶之色从眼中一闪而过，拿起丝帕在鼻子下面碰了碰。
颛孙忱不忍道，“母亲，这不是害了那些姑娘么……”
太后瞥眼弯着腰的李重烽，无奈道：“害？嫁入天子之家乃是无上的荣耀，之后想要出人头地靠的是自己本事。更何况进宫与否，也是有参选资格的人家自愿递上名单，非我们强迫呀。忱儿乖，母亲一定为你挑选出最好的女孩子。”
颛孙忱的脑袋垂下的更低了，他死咬着嘴唇，有淡淡的血腥味在口中蔓延。
他不懂该如何说服固执的母亲。
“李宰辅，你想通了吗？”太后侧头打量李重烽，“圣上早些有子嗣，江山得以延续，臣民们才会更加放心与忠心。这些都是老生常谈的道理，李宰辅你懂的。”
实在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可是这一波浪，被打湿的不一定是他。李重烽的嘴角浮现出一丝讥嘲的冷笑——太后身为人母，想早点为独子筹办婚事是人之常情。他之前不愿意，是不想颛孙家还有新的子嗣出生。而今从太后这般固执看来，该是别有目的了。
不管塞进来的是哪家的姑娘，在宫中行事能逃得出他的手掌心？能够越过他，得到圣上的宠爱？
痴人说梦罢了。
也许正好能通过太后择选的人家，看看她另有所图的是什么。
至于小皇帝会不会伤心吃醋，那是后话了。
李重烽抬起头，望向颛孙忱。
颛孙忱觉察到身后的目光，扭过头注视李重烽，看到他眼中流露出的万分无奈之色，心中一惊，接着又是一痛，脸颊抽搐了几下，想哭哭不出来。
李重烽不指望圣上能明白他的“苦衷”，相反这样难过的表情恰好证明了他的重要性。
“臣听候太后吩咐。”他恭恭敬敬的再次作揖，带上奉承的笑容，“臣从前得先帝信任，早些年也受过昭泰太子的恩，自然听从圣上与太后差遣，鞠躬尽瘁。”
短短的七个字，颛孙忱踉跄几步，攥紧了拳头。
“很好很好……李宰辅在先帝身边服侍时，尽心尽力，先帝也不曾亏待过你，拿你当心腹来看。太子在的时候，你们也时常坐一起聊聊，抛却君臣身份来说，大家都是自己人。”太后点点头，妆容精致淡雅的面孔上露出满意的神色，“李宰辅，陪我和圣上一起用午膳吧？”
“谢太后恩典。”李重烽规规矩矩的坐在桌尾的位置上，而颛孙忱被太后拽着，在他对面的坐下。
“其实呢，我已有一位皇后人选，现在说给李宰辅听听，看看合不合适。”太后一边给小皇帝的碟子里夹菜，一边慢悠悠的说道：“这个姑娘，是我娘家的外甥女，她爹是鸿胪寺少卿吕宪，曾祖父也曾追随太祖皇帝打江山，家世清白，姑娘长的清丽秀美，品行端庄。自家人到底是知根知底的，进了宫也放心。”
这一副完全不是商量的口气，而像是仅仅只会一声。
李重烽想了想，这吕氏的曾祖父是上骑都尉，后来弃武从文，到了吕宪这一辈只是个负责接待四方使节的鸿胪寺少卿，不足以成什么大事。
难道问题出在妃嫔名单上？
“既是如此，臣毫无意见……”
颛孙忱将菜丢在桌子上，筷子敲着碗碟“砰砰砰”的响。
“忱儿，不满意今天的菜吗？”太后故意不明就里。
“我不喜欢！”颛孙忱嘟嚷道，狠狠地把筷子砸在碟子上。
太后不气也不恼，“忱儿，先见见你表妹再说吧。”
李重烽看在眼中，不插话。
“至于妃嫔，先张榜昭告天下，待叛乱之时差不多结束的时候，把名单收上来。”太后微笑着向李重烽点点头，“李宰辅，聊了半天，一定饿了吧？快吃饭呀，认识了这么多年，何须客气呢。”
颛孙忱瞟眼李重烽，见他居然能咽得下饭菜，更是生气，飞奔回里间。
太后没有去追，只是让进宝进去照看着。
“李宰辅，”她放下筷子，“若是圣上看中吕氏，你看……给吕宪加封一个散官或是爵位如何？”
竟是没有要求加官，掌握更多实权……看来问题真的会出在妃嫔中间，李重烽思忖着，开口道：“吕少卿的祖父是上骑都尉，女儿成为皇后，自然该更风光一些。太后不考虑考虑给吕少卿加官？”
太后掩嘴笑了笑，“李宰辅真是个好心的。不过我这个表哥没什么本事，鸿胪寺少卿足够了，给个光鲜亮丽的爵位就可以。好了，事情就这么定了，用过午膳，就去办了吧。”
“是。”李重烽点点头。
午膳后，太后没有离开两仪殿的意思，从宫女手里接过一盘枣泥糕，去安慰小皇帝。
李重烽无法在这个时候插进去，于是离开两仪殿，按着太后娘娘的意思办事去了。
很快，段应祥的案子了结了。台面上，由一名容貌与其相像的替死鬼，被押到城头上，当着城内百姓和城外叛军，砍了脑袋。
而真正的段应祥偷偷摸摸的回到帝都，隐匿于一处小宅子里。
鄢乐刺史不知偷梁换柱，以为段应祥真的偿命了，更加卖力的镇压叛乱。
叛军一开始气势汹汹，但面对官军强力攻势，到底是一群各有心思的乌合之众，很快暂时的平息下来，张姓首领被生擒后，押送帝都。
李重烽以“用人不善”为罪名，自罚三年俸禄，平息了朝野上的闲言碎语。
而选妃之事，在镇压叛乱进入尾声的时候，有条不紊的进行起来。
吕氏进宫面见过圣上和太后，外界不知道圣上是不是真的满意娴淑美丽的吕小姐，只知道凤栖宫的新主人是她无疑了。
备选妃嫔的名单拟定好后，面呈太后过目。
太后随意的看了看，也不知其中参杂了李重烽的耳目，简单的问了两句后便同意了，让钦天监选了个好日子，召集秀女进宫，通过重重考核后，再论封位之事。
一切按部就班的进行中，李重烽终于找到空闲时间，见一见颛孙忱。
进宝苦着一张脸，站在进入里间的门中央，小声道：“圣上不肯见李宰辅，小的劝了好几句也没用，您看……”
李重烽哼笑一声，推开进宝，直接一脚踹开门扇，大步走进去。这番气势，让趴在后面的进宝目瞪口呆。
“圣上是打算永远不见臣了吗？”
趴在床榻上的颛孙忱抬起头，看到进来的人竟然是李重烽，赌气似的扔掉手里的引枕，面朝着墙坐着。
李重烽在距离床榻两步的地方停下脚步，好以整暇的看着任性的小皇帝，一字一句的说道：“圣上，臣想着您即将大婚，也该还政于您了……”
“不要！”颛孙忱大叫着转过身，紧接着感觉到手腕一紧，被一股蛮力拉扯住，撞进熟悉的怀抱中。
在雷雨交加的夜晚会抱紧他的人，在父亲厉声责罚后唯一安慰他的人，更是从有记忆起便在身边的人……
颛孙忱一时恍惚，心渐渐开始软了，可是转念又一想，不禁挣扎着想要摆脱。
李重烽圈紧了挣扎不歇的小皇帝，俯下身与他面对着面，彼此的眼眸中能清晰的看到对方的面孔，“圣上，臣刚才没有听清楚，您是要呢？还是不要呢？”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自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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