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庭影

3、懵懂的爱情（二）

　　忽然有一天，徐兮没有来学校上课，整整一周，于影都没看到徐兮。
　　傍晚回到家，也没有那熟悉的口哨提醒自己的开门，没有那故意加重的脚步，没有那每天都见到的笑脸，于影慌了，不知道徐兮发生了什么事。
　　一周后的一个傍晚，于影终于见到了徐兮，在落日的余光中，徐兮就那样站在自己的家门前，眼神里尽是悲伤，于影，爷爷走了，我家的一棵大树就倒了，我以后的生活会怎么样？
　　于影的心忽然觉得很纠结，好像拧成了一团，堵得自己都说不出话，她只能那样看着他，看着他盛满失望的眼睛，发现自己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语，生活会变，不管变好还是变坏，不论现状是美好还是悲伤，任何都不是永恒的，永恒只存在在我们的愿望中。
　　于影觉得失望，原来，生活还是这样无奈，很多的生老病死，很多的离别相聚都不是我们能够掌控的，徐兮，我曾经很天真的认为，生活可以一成不变，我可以保留住这些美好，却原来，只能保留住美好的回忆而已。
　　从那天起，于影感到了徐兮的变化，他不再那样爽朗的微笑，眼睛里不再有纯净的快乐，眉目间多了很多无奈与忧郁，渐渐地，变得沉默寡言。
　　其实于影一直不太明白徐兮对自己的感情。
　　有时候，徐兮的宠溺总是让自己的心猝不及防的加速，他望着自己的眼神总是温和的，常常和自己说很多秘密。
　　但有时候，徐兮却是隔阂的，他的温和与客气，总是给人疏远的感觉，仿佛自己的心从不曾接近过。
　　而现在，徐兮的沉默，好像离自己更远了。
　　家境的变化，徐兮和自己说话总是小心翼翼。而于影总是怕伤害徐兮的自尊与骄傲，而变得更加少言。
　　两人的默契不再，相视而笑也不再，过去的亲近好像只是一场虚幻。
　　慢慢地，于影和徐兮读初中了，于影觉得自己长大了，于影发现徐兮也在悄悄地长大。
　　两个人之间，再也不像从前那样，没有隔阂的互相打闹，没有掩饰的嬉笑牵手，而是，见面只是尴尬而节制地互相打招呼，然后就是一起走的漫长沉默。
　　长大，有些东西就必然会失去，于影这样对自己说。
　　然而有时候，于影依然感到徐兮忽然见到自己的时候，眼神里的变化，可是徐兮却什么也不说，只是总是默默地陪于影走一段路，然后，默默地分开。
　　这一年，于影15岁。
　　有一天，于影听到了一个流言，徐兮喜欢自己班上的一个女孩。
　　听到朋友在小声议论时，于影忽然感觉眼睛涩涩的很干，心像被什么撞击了一下，但随即无声地笑了，是了，我们都长大了，长大了，就会有自己喜欢的人，我在他眼里也许始终只是一个幼时的玩伴，一个在他最伤心的时候，不懂得怎么安慰，一个在他的宠溺下，渐渐长大的玩伴。
　　原来，他眼里的宠溺不是喜欢，不是出于男女的那种喜欢，而只是出于朋友的喜欢，原来这么多年的友谊发展到最后是亲情，不是爱情。
　　那天放学，于影故意等着徐兮，看到他从自己面前走过时，她心怦怦地跳，但还是加快两步，追上去，徐兮。于影的声音平静，听不出丝毫挣扎的迹象。
　　咦，今天很巧么。徐兮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开心，眼角淡淡的细纹还是让于影注意到了。
　　看到徐兮平静下的笑容，于影忽然觉得开心，但随即黯然，是了，他一定是见到一个好朋友而开心吧。
　　两人很自然的并肩走着，但是谈话却是有一搭没一搭，断断续续，客气而略带尴尬的气氛横亘在两人之间。
　　于影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装作很轻松的语气，听说你喜欢她？
　　徐兮诧异地抬眼，你也知道了？
　　于影感到自己的心在坠落，原来是真的，原来是真的……
　　是啊，他们都在传么，我就来问问当事人喽。于影低下眼睛，刻意地弯起嘴角，调侃地说。
　　你不要相信流言，这不是真的，只是一个好朋友开我们的玩笑而已。徐兮急忙地解释着，很快的否认着。
　　于影却感觉越来越失望，她觉得徐兮的辩解好像只是为了辩解，只是为了不让这个流言继续传下去而已，她突然抬起眼睛，直视徐兮，轻声说，其实你有喜欢的女孩也很正常阿，人总是要长大的嘛，只是下一次一定要第一个告诉我，而不要让我从别人的议论中得到你的消息。
　　说完后，于影觉得自己的心是那么难过，这些违心的话，原来说出来是那么辛苦的。她不敢再直视徐兮的眼睛，把头低下，继续沉默地走着。
　　很久她都没有听见徐兮说话，沉默，只有沉默，她能感觉到徐兮无声地笑了一下，她忽然觉得自己刚才是不是反应过度了，刚才的话是不是令他很失望，抑或令他如释重负呢？
　　门就在眼前，就在于影开门的时候，她听见徐兮无奈地问，于影，你是不相信还是不在乎？
　　也许是因为你是我的朋友，我关心你吧。于影压抑着自己，背对着徐兮，平静地说。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徐兮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说完，就上楼了。
　　于影闭上眼睛，听着徐兮上楼的脚步声，一步一步仿佛都打在自己心上，原来我们只是朋友，只是朋友……
　　关上门，于影蹲了下来，面对没有人的家，突然感到心慌，觉得世上只有自己一个人，自己的快乐悲伤，好像都没有人真正关注过。
　　再也抑制不住的眼泪，无声地落下来，于影捂住自己的眼睛，肩膀一抽一抽，房间里什么回音都没有，原来悲伤是无声的，即使爆发也是这样压抑着的悲哀，原来一切的从前，快乐美好的从前，都是自己的错觉，原来我和你只是朋友，如果没有从前的嬉闹，我们什么也不是。
　　第一次徐兮在阳光里的那个笑容，又浮现在自己的眼前；那些没有隔阂的纯真的笑，爽朗的笑，都慢慢地在迷蒙的眼前浮现，原来我们曾经那么开心过，我们之间曾经不用语言，就能知道对方的想法，相互的眼神，一望就会默契地做着同一件事情。
　　可是这一切都结束了，原来是错觉，这只是朋友之间长久培养的默契，这只是一种单纯的朋友之谊，能够保持很长很长的时间，但是不能作出任何的改变，改变的时候，就是结束的时候。
　　我曾经以为我能保持住这一份纯真，曾经我没有奢望过更多的感情，我只是想默默地看着你，我们偶尔的互相关心，象小时候那样，没有秘密，然而长大，这些东西竟然飞速地远离。原来我们的分开也是这么有默契……
　　看不清，再也看不清你的笑容，看不清你眼里偶尔流露的关心，我们的表情总是很平静，原来我们的压抑也是这么有默契……

　　我问过很多人
　　你是否有过青梅竹马的童年伙伴
　　但却没有人的回答是肯定的
　　难道那天真的岁月里
　　有一个真心相交的朋友
　　真是如此不易？
　　我渐渐开始后悔
　　后悔没能保留住
　　那一份纯真
　　那一份友情
　　那时的我
　　太无知
　　并不懂
　　珍惜和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