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华·岁晚》姚隐

20、十九：

　　云含指尖泛了一道光，一条细长的根茎凭空现出，向他小臂处一划，顷刻间便将他的衣袖破开一个口。
　　慕容楠被这一幕刺激到，神志清醒不少，骇然退开一步：“你想做什么？！”
　　“你抓着我疼，我没想干什么。”云含收了法术，有邪恶的小想法浮现脑海，要不要趁机说他贪生怕死？
　　“你——”慕容楠微恼，他确实没被伤到皮肉，因而对云含的说辞亦挑不出刺，“你为什么……”
　　“阿楠弟弟，你要想问什么，我也是不会说的！”云含及时打断他，得瑟地扬了扬下巴。
　　慕容楠话没出声便被堵了回去，有些郁结，他神色幽暗，最后只冷笑一声，不了了之。
　　云含见他不说话，也没敢在殿前跟他明目张胆的耗着，当下捧着银壶，欣欣然去御厨房找大酒缸。
　　厨娘看出这银壶是酒宴上的东西，便指了指角落的两个大缸：“万年红在那。”
　　长桌上摆满了小小的方形薄碗，厨子将一道菜分作数份，一一置进漂亮的薄碗，由御厨里做闲差的宫女摆放齐整，再由各宫分过来帮做事的宫女端进大殿。
　　云含目不暇接地看着各色菜肴，就是两块萝卜一根豆芽，也能被宫女摆出顺眼的姿态，她难得生出了尝尝鲜美的想法……
　　酒缸才揭开盖子，便飘浮出浓郁的酒香，云含一时烈得熏头，忙捂住口鼻避到一旁。
　　天呀，小壶乘着还不觉得，这大缸里一闻，那味道真不是人受的。她心中悚然，这酒真的能喝吗？喝到肚里可会肠穿肚烂？
　　怀着这种微妙的心情，云含将银壶搁到桌上，拿来木勺取酒。
　　云含觉得她是闻酒香都闻醉了，不然眼前怎么看见了慕容楠？她耸耸鼻，低头勺出清冽的万年红。
　　“你当宫女当得可真本份。”慕容楠唇边的笑意早已褪了个干净，这时敛下眼睑，望了望缸里的酒，又看贼似得看着她。
　　云含勺酒的动作一顿，酒水洒出了些，当即睁大了眼看他：“干嘛突然说话，吓我做什么！”
　　慕容楠：“……”
　　云含又发觉了不对劲的地方：“你何时跟着我的？”
　　“皇宫这般大，何以见得就是本王跟着你？”慕容楠净白的指尖划过酒缸的边缘，冷声提醒“盛酒吧，别耽误时间。”
　　“王爷可是来寻酒？奴婢这就为您盛……”有宫婢认出了他。
　　“不必。”
　　“……王爷？”主事厨娘听到这两字，马虎地擦了下手便赶了过来。她神色显得惶恐，这小庙什么时候来了这尊大神，可别是菜肴出了什么问题？
　　吃了几回棍子，她可是比谁都晓得，负责皇帝饭碗的，稍有差池，换班撤职那是小的，杖罚定是落不下的。
　　“本王就来要一壶酒，已让她替我盛来，你们不必搀和。”慕容楠眼底带着隐晦的戏谑，淡淡地望向云含。
　　这意思，是指定云含为他做事了。
　　云含在众人紧张挟带逼迫的目光下，不大情愿地被慕容楠奴役着装满了一壶酒。
　　“王爷，您的酒。”云含盖上小巧的壶盖，微微垂着头递上前。
　　“嗯。”慕容楠应了声，迈步就走。
　　云含呆了一下，不是要酒，怎么又走了？眼看慕容楠要跨出御厨房的门槛，她追上两步：“王爷，您的酒？”
　　慕容楠在近门的地方回过头，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却是显怒的：“这是想让本王亲自端着回去？”
　　云含气闷，差些就想把东西丢回酒缸了，这什么人呐，酒本来就不该为他乘的，这会特意把酒送与他，还阴声怪气地谴责她不该劳烦他亲自动手？得寸进尺不带这样的！
　　众目睽睽之下，云含也做不出出格的事情。
　　“我……奴婢还要给晋国公和尉迟宰相装一壶呢，不如就让这位姐姐代送一下。”云含气急之下，差点漏了嘴。
　　那一直站在厨娘身旁的宫婢倒是觉得欣喜：“自是没问题的。”说罢，她迟迟发觉这事兴许还要看看王爷的脸色，便偷偷望了望慕容楠，“奴婢……”
　　慕容楠当即冷了脸，云含却笑得殷勤，二话不说就把酒壶塞到那宫女手里，没给她拒绝的机会：“那就劳烦姐姐了。”
　　云含得意洋洋地想，阿楠弟弟要还想接着使唤她，这回是没撤了。
　　果然，慕容楠挑了挑修长的剑眉，尔后沉默地大步跨出门槛，吊着屋里一众人的心就这么拂袖离去。
　　厨娘估摸了下王爷可能有的心思，调了被塞了酒壶的宫女去厨子身边打下手，把酒壶放回云含手里，催促她赶紧把东西端去给王爷。
　　云含才推托了下，就被厨娘耳提面命训了一番，说那宫里的棍刑是如何的不讲情面，打到背上是如何的皮开肉绽……她只好应了，只是转过身后却没顺着她的意思给慕容楠拿过去。
　　云含端着银壶回到尉迟宰相的席位后方伺候，周围喧哗不已，鼻尖充斥着酒肉香气，舞姬都让席上的大臣瓜分了个干净，她们被随意揽坐在怀，大尺码地露了香肩，木然地笑着喂酒。
　　云含眼前隐隐生出一种酒池肉林的慌缪感觉。她揉了揉眼，绕到柱子后面歇气，对这样的氛围甚为不喜。
　　“这里竟也有个小美人……”有个醉鬼喝高了，色迷迷地望着云含，伸出手指指左边，又指指右边，试探了好几次就是没对上云含。他不满地晃了晃头，直接向她的腰袭去。这一次，他却是指对方向了。
　　云含浑身一个寒颤，忙避开他。她不是殿上的舞姬，不可能也不会做迎合他们的玩物。
　　“你……躲？”那醉鬼直了直身子，哼笑着看她，羞恼使他的暴戾的本性展露无遗，“你躲什么？！躲……啊！下贱的东西！”
　　由着他这声痛喝，云含捏了捏拳，毫不犹豫地甩了他一巴掌。
　　“你，你这犯上的贱婢，反了你！”醉鬼大臣被打得醒了神，立即恼恨地粗声叫骂，狠狠扬手就要向云含的脸掴去！
　　云含见四下无人注意他们，正要拿叶子抽他后颈，慕容楠却又突兀地挺身挡到她身前，手里冷凉的酒盏一倾，杯里的酒水一滴不漏地泼了出去，浸了那醉鬼一头一脸。
　　“滚出去！”石柱稳立，在夜明珠冰凉的光晕下，他嘶声低喝。
　　“该死的小鬼，天王老子都不敢叫我滚，竟敢羞辱朝臣……”那醉鬼咬牙切齿咒骂着，一手抹开脸上的水迹，阴险的视线投向慕容楠，情绪正触及在暴怒边缘。
　　慕容楠定是想使剑的，因为他摸了摸空无一物的腰间。他虽未摸到剑，但面上不见他有哪怕只是一瞬的紧张之色，只听他冷声嗤笑：“看清楚你眼前的是谁，睁开你的狗眼。”
　　说罢，他嫌恶地丢开了手里的杯子，望也不望一眼，任那绘了金玲花的杯子压着浅色的毛毯‘咕噜噜’滚落到前方。
　　云含被他护在身后，眼神不禁放柔了些，她感到欣慰，这少年郎还是很有担当的，知道对女子展臂相护。在这半大不大的年纪，实是不能多见的。
　　话说那杯子，也不知慕容楠扔得故意有意，竟把杯子扔到了前桌的案脚，更引来了那桌案脚的坐客，尉迟宰相。
　　尉迟宰相本也只是随意一瞥，不想竟能看见这么‘以大欺小’的一幕。他看不出眼前的末等小官是何人，却也知道这人醉的不轻，便就近差来两个孔武有力的侍卫，瞅着没人的地方将那人拖了出去。
　　“王爷，可有伤着？”

作者有话说

　　努力写出来了，我歇口气。
谢谢收藏的姑娘~哎哟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