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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十七: ...

  •   “池妃娘娘,药热好了。”云含推开雕花木门,侧身跨过门槛,把药拿进了房间。
      “云含?”池容初扶了扶发鬓,眼中神色微动,“这药别人端来也罢,你为何……”
      “既是养身子的药,你何必这么抗拒?”云含放下碗,上面冒着丝丝热气。
      池容初当着同族的面,在人前刻意拿捏出来的架子实在不想再搬起来:“我养身子做什么?我一个妖精喝药,无病呻丨吟么!”
      云含指指她的肚皮,把碗推近她:“喝了这些药,让你孩子出来叫唤。”
      池容初望着云含,良久,轻笑出声:“我差些就以为你是故意的了。”
      “我是说错了什么……”
      “真傻假傻呀,妖精怎么能生孩子?”
      “你,”云含怔住,“那你和皇帝……”
      池容初笑笑,脸颊苍白了些,却不答些什么。
      想起亭子偷窥的一幕,云含悻悻道:“皇上一直想让你怀一个,你就这么瞒着他?”
      “你让我如何告诉他,他喜欢的其实是一只妖精?”池容初掩嘴轻嘲,眼底是遮不住的黯然,“日盼夜盼地,我能生朵花给他呀?”
      云含无甚可说:“既都瞒了两年,你若愿意,继续瞒下去也不难。”
      池容初叹了一下:“前世,他是个庙祝,虽是上香给神佛,那兵荒马乱之年,人们更亲,更敬的却是他。他闲时会做个园丁,打理我们这些花草……直到有一日,号鸣角声,哀嚎连起,铁骑欲踏破城门,他镇定地开了庙里通向邻国的暗道,安抚群众,让城内的妇孺老少先后离开,过去暂避。”
      池容初突然哽咽起来,云含抱住她,安慰着。就是池容初不再说下去,她也是能猜到些的,那皇帝的前世,十有八九就在这场战争里殉身了。
      池容初撑着云含的手臂,拿出手帕随意抹了抹,低声说道:“他没有跑,他在外面启动机关,把那唯一的入口毁了。他来到小花园,给我们浇水。那时我静修千年,堪堪有化作人形的修为。我对外面并非一无所知,望着周围花草还是那样欣欣向荣地吸水吐纳,我顿时慌了。他不走开,我只能当着他的面化成人形,仓惶避着他的眼逃开。”
      池容初嘴角带着温柔的笑,一点点地回忆以往:“他很震惊,我赤条条的什么也没穿,就这么想路过他跑出去。他拉住我的手,别开眼,脱了自己身上的外衣给我。天要倒了,城要破了,他都不怕。但握着我的手腕,视线不经意对上我时,他的手却微微颤了一下。他询问我要往何处逃,我想他也是想逃的,便说我会法术,带他一起逃。他当时抿唇笑了,嘴角的笑意很温暖,他道我能逃便好,暗道已毁,怕我逃不出去。我知道妖精也是有心的,因为我发觉自己的心好似塌了一角,酸软,想流泪。他说他是男子,必要坚守到城毁人亡。我那日躲去了最近的山林,躲了近一个月,战火平息了,我才有胆子回去看看他。战争之后最怕引发瘟疫,为避免病害发生,城池早已被士兵草草清理了。我寻不到人,只从他旧址的残垣断壁里寻到个染血的木簪,便替他安了个简陋的衣冠冢,浅啄一杯,独自回了深山修炼。”
      云含一下一下地蹂躏着手里的白瓷杯,时常紧扣的手指处处透露着她的紧张,她听得入神。池容初似乎也说完了自己的故事,她拿起药碗,行至阶前,把浓稠而又黑糊糊的药泼到了墙角。
      药汁一丝丝渗进了泥土。
      云含看不出池容初是用怎么样的心情来说这些话的,可能懊悔,可能心死,可惜她掩饰的太好,无迹可寻。
      “人生何处不相逢,总有机会再见面的。”云含斟酌了一下用词,“你喜欢那庙祝,两千年后又寻到了今日的皇上,这正应了那句话呀。他如今宠你爱你,还活得好好的,你应该很开心。”
      门外的长廊里开始不断有人来回奔走,宫里上下又开始忙碌了,细碎的话语,瓷碗磕碰的声响,都在悄无声息地传递一个信息。
      皇帝,快到锦绣宫了……
      云含望着池容初听了她那番话后脸色大变,深为不解,也担心池容初不该带着这样的情绪去面对皇帝。
      “皇上要过来了,你该去上上妆。”她出声提醒,“女为悦己者容,那是你喜欢的人。”
      “他是皇帝,不是我的庙祝!眉眼不一样,声音不一样,性格不一样,想法不一样,就连那唇边的笑容,也失了味道。”池容初不断地谴责着,不多时自己的神色也是一诧,好似突然想通了什么。
      她掩着脸声凄落泪,两行清泪沿着脸颊落到膝上,一串连着一串,好似积聚了千年的泪水一下绝了提。
      “听你说的,他们好像不大一样。”云含搁下杯子,轻叹着看她,“你是想走了吗?”
      “你要我……离开这?”池容初吃了一惊。
      “这事由不得我指手画脚,毕竟在皇宫过了两年的人是你,看得最清楚的也只能是你。”云含笑着,有点没心没肺:“你本就不该与凡人相恋,百年不过弹指一瞬,他会老会死会周而复始的投胎,这样下去,痛苦的是你啊。”
      “容我想想。”池容初伸手在铜盆里捧了一泓清水,如镜的水面,映照出她眼眸里幽幽的色泽。
      “你不必勉强。”云含见池容初以清水净面,用手帕一点点擦去脸上的水珠,心情大起大落使得她两颊微红,好似涂了上好的胭脂,一眼瞧去,更觉女子娉婷,天姿国色。
      皇上过来了,池容初脸色平静,对云含低声道:“你出去吧。”
      “是,娘娘。”云含便垂头退去外间,池容初在身后静坐,嘴角泛出苦涩。
      “容初,在做什么?这宫女,眉眼倒跟你有两分相似。”皇帝还是跟云含打了个照面,“她叫什么?”
      “皇上要是喜欢,臣妾日后便派她去服侍您。”池容初微微露齿。
      “这违心话说的,你就不难受吗?”皇帝瞧了她几眼,拿起眉笔,在黄铜镜前对她招了招手,“容初,来,朕替你……”
      云含将门从外间合上,手覆在上面,依稀还能听见两人的绵言细语,她稍稍滞留了片刻,才挪步离开。
      ——朕替你画眉。
      一国之君,竟如民间男子,做这些微小却不应发生在国君身上的事,皇帝于她,是谁陷的更深些?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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