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Ⅰ命运之渊》林海樱

34、Chapter32

　　三声长鸣两声爆破按计划准时炸响，3DQ的大厦顶部瞬间窜出长长的火蛇，好似小平头的老实学生立马转型张扬跋扈的火鸡摇滚青年。
　　地下室里安置的弹丸同时破裂，放出阵阵雾气，放倒了走廊上为数不多的巡视人员。
　　一扇门“嚯”地大开，五个人如离弦之箭飞窜入各个房间，很快百来号人物便被聚集在不同的通风口，用湿布捂着口鼻，迅速进行撤离。
　　浓浓的烟雾中，黑色凛冽的身影若隐若现，富有节奏性的脚步声在逃亡人们混乱的脚步声中显得特别沉稳淡定，最终，脚步声停在虹之青所在的撤离地点。
　　杀气？！
　　虹之青猛地回头，门口那若隐若现的身影，空气中微量的水元素来回奔走带回来黑影周围无处不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对方现在一动不动，显然是想等烟雾散去之后再动手，可是那个时候大部分人早就撤离出去了，这么做还有什么意义？还是……他有另外的打算？
　　虹之青握紧了手中的柳叶镖。
　　二十九个人已经撤离得差不多了，烟雾还没有消散，但门口的人影清晰了许多，虹之青慢慢移向排在最后的李海露，如果烟雾还能坚持的话，她或许也能逃得掉，然后去找剩下的那个人。
　　没错，有一个人失踪了，最后一队由东宫辰逸带领，本领应该是30人的，但是经过通信器联系，只有29人。
　　“砰！”
　　“啊——！！”
　　枪声伴随着尖叫，冰凉的水幕劈头盖脸地砸下来，火警装置被触动，一切烟雾都消散得无影无踪，所有的一切都清晰明了了。
　　第四个人刚刚爬进通风口，虹之青身后还剩三个人没来得及进入通风口，此时正抱着头下蹲，淋着“磅礴大雨”，门口，站着的是……7DA！
　　虹之青毫不犹豫地甩出几把柳叶镖，7DA只是稍稍侧身，便躲过了所有的攻击。
　　他看透了所有柳叶镖的轨迹！！
　　虹之青越发握紧了拳头，额发早被汗水浸湿，背部的伤口更是在汗水和凉水的刺激下火烧火燎地痛，这个时候这种状态要面对几下就把她揍成，啊不，打成这样的人，啊不，其实是怪物更合适吧……李海露会逃不掉的……
　　“放心，我对3DQ的小白鼠们没有一丁点儿的兴趣，尽管逃吧。”他的语气像是地狱吹来的风，阴凉刺骨的寒，“我的任务只是活抓U10，你和他关系不一般，制了你，他那样重情义的人一定会来救你的。”7DA嘴角的伤痕随着他的冷笑更加狰狞了。
　　“……”计划出了点儿差错，7DA说的没错，他对辰逸很是了解。
　　虹之青看了眼身后不敢动的三个人，7DA说过，他对人质不感兴趣，也就不会阻止他们走掉，她撤掉耳上的通信器，丢给距离她最近的李海露，“未来的警察小姐，后面的交给你了，服从上面的指令，保证人员安全。”
　　“我？！”李海露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但是……”
　　“你一定行的，我看到过，你有超过我的实力。”虹之青拍了拍她的肩膀，在她耳边鼓励道。
　　“……嗯！”来不及质疑，李海露一把接住耳机塞上，那两个人早钻进通风口了……
　　按照目前的速度，东宫辰逸所带领的最后一队已经听从紫奕辰的指示开始出去了，她只要能拖住眼前这个强悍到变态的杀手，顺利的话，两分钟大家就能不损一兵一卒全身而退，然后再去找那最后一个人就行了。
　　其实留下来也是不得已，如果她不愿意，7DA完全可以通过剩下的三个人威胁她，7DA并不在乎这些命。
　　“难得你还有勇气想与我搏一搏啊，”7DA眼里流过些许赞赏，更多的是强者对弱者的怜悯，那种表情，和路边野猫不断逗弄股掌之间的老鼠时所流露出来的慵懒与不屑很像，那种对濒临死亡的弱者的徒劳挣扎的不屑一顾，虹之青对那种表情很是熟悉，不由得一股寒气由内而外散开。
　　“可惜我并不想浪费时间。”7DA说着抓住从袖中滑出的枪管，“只是麻醉针，不用担心打上后会留下难看的疤痕。”
　　7DA是个完美主义者，即便是在杀人，他也不容许美丽的东西在他眼前破碎。
　　虹之青都没想掷出了两枚刀片，7DA微微改变了手腕转向，锋利的刀刃在漆黑的管子上划出一丝划痕，铁与铁撞击发出的清脆悦耳的声响，如今却透着满满的危险冰凉的死亡气息。
　　即便是微微翻转手腕，也得注意柳叶镖的走向来防御，虹之青趁着那一小小的刹那，几乎是和柳叶镖一起跃起，如轻盈的雪燕，穿梭于天花板与挡板间狭小的空间里，飞速前进，这个地方是射击死角，洗手间的空间不大，7DA无法退到能够瞄准她的地方，再神的枪手都无法让射出枪口的子弹改变直线的轨迹，即便７DA借助挡板上来，或者跑到另一边等待，时间上来看都来不及。与他近身战过的虹之青明白他的可怕之处，而飞镖与钢琴线在有杂物的战场上是最能发挥优势的，所以她要远距离取胜，只要她踏出这个门，外面就有几十间房间敞开大门供她任意躲闪。
　　“你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7DA懒懒地开口。
　　“虽然是个科研人员，但他和你一样，喜欢用这种轻的没有什么质感的金属片，而且投掷技巧很好，我脸上的疤，也是拜他所赐。”
　　7DA眼都懒得动一下，平稳地举枪，连发三枪，丝毫没有顾及角度问题。
　　麻醉针狠狠地打上天花板，反作用力迫使它改变了方向，尖锐的针尖瞬间碰到了另一个墙壁，他听到了重物下落撞在隔板上的闷声。
　　“所以我很讨厌用暗器的人。”
　　7DA是个追求完美的杀手，他不会允许猎物逃离自己的掌控范围，他仍在瞄准，以刚刚的声音来看，虹之青并没有中枪，只是匆忙躲闪间失去了平衡，他缓缓接近一扇门，敏锐地捕捉到门的另一边，急促紧张的呼吸声。
　　突然，银白色的光线从门板下方宽敞的空隙中闪出，带着蓝色飘带猎猎作响，带出一道不可思议的弧度，７DA避过刀锋，却惊讶地感觉到脸上一疼，有血痕蔓延。
　　来不及惊讶，带着蓝色飘带的柳叶镖接二连三地窜出，划过一道道诡异的弧线，７DA身上的西服随即便多了几个洞洞。
　　趁这个空档，虹之青已经越过隔板到了门外，而通风口旁的人早已撤离完毕。
　　7DA拨开刚刚发现的几根丝线，有些不悦，一只手拍在墙壁上，外面立刻响起了铁栏落地的巨响。
　　很好，现在虹之青要么被困在了某个房间里，要么在外面的走廊里无处藏身。
　　能够伤到他的人寥寥无几，说明这丫头实力不小，他得稍稍认真些了，不过小小年纪便有如此修为，不久就要命丧黄泉也怪可惜的。
　　3DQ的地下室里，这种机关不在少数，作为一个优秀的杀手，7DA在进入任何一个战场时都会解析场地，以便达到“地利”的优势，至于天时人和，他从来没有考虑过，他是用实力说话的独行强者，虹之青以为到了外面就能占据地理优势，殊不知，当她踏入这栋楼开始，便注定处在受制的地位。
　　这点，直到虹之青看到外面笔直的走廊上没有一间可以进入的房间时才意识到。
　　笔直的通道是子弹最能发挥优势的地方，无处可躲，无处可藏。
　　7DA看到空无一人的白色长廊后，稍稍一偏身子，躲过袭向肩头的重击，抬手向上发了一枪。
　　“嗖嗖”的枪响伴着重物落地的声音，虹之青狠狠地摔在了水泥地上，她堪堪避过了针头，却没能避免针头划破身上的皮肤。
　　吃痛地站起来，身上的疼痛让她的身子不断地打颤，如此近距离地面对面，胜算……甚至是逃跑的几率都几乎为〇……
　　“为什么不直接拿你的柳叶镖扎下来？那么近的距离你完全可以杀了我然后全身而退。”7DA清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我……”虹之青咬了咬嘴唇，“我不想……伤害任何人。”
　　“我要杀你和你的同伴。”
　　“他们……才没那么容易死呢。”虹之青勉强抬起头，无奈地撇撇嘴，“没有人一开始就心甘情愿地坠入黑暗的深渊。”
　　“从一个小小的受精卵，好不容易活到了今天……”记忆里的大爆炸，原本美好的家庭四分五裂，记忆里的女孩撕心裂肺地哭喊着爸爸妈妈和弟弟，金发的洋妞姐姐猛地将女孩扑到在地，躲过了爆炸的余波，再次相见时，那让人温暖的少年苍白的面颊，和至今都未变的倔强的眼神……
　　“我无法理解……伤害他人的行为，就算要战斗，我也……我也不想伤害，我没那个勇气，去背负一条生命的罪孽。”
　　“这个世界就是弱肉强食，你不杀别人，别人就会杀你，强者吃掉弱者，才能站到食物链的顶端，遭受比其他弱者少的多的威胁，”7DA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一般冰冷，“你那种天真的想法，真是傻到家了。”
　　“你那种想法我不反对，但我们是人，虽然有黑暗，但是，互相帮助，互相扶持，人类才能走到今天，夺走一个人的生命，伤害的不止是那一个人，所以我不想伤害任何人，即便是敌人。”虹之青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已经平淡如水，平静时，那双碧蓝色的眼眸像是世间最清冽的湖水，波光流转，清澈无瑕。
　　有那么一瞬间，７DA觉得眼前这个女孩子干净得有些不真实，不应该背负什么，平平淡淡地生活，高高兴兴地回家。
　　“我可以跟你走，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她说。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秃鹫里的人，可就觉得这个人一定会信守诺言的。
　　“你凭什么和我做交易？”７DA一挑眉。
　　“我的命！”尽管视线因为那少量麻药的作用开始模糊，她还是努力直视眼前这个冷酷的杀手。
　　7DA只是要拿她要挟辰逸，倘若她此时自尽，7DA也无计可施。
　　“好。”7DA竟然没有丝毫犹豫便答应了，“你说。”
　　“这里一共170人，去掉实验人员与巡逻人员，还有145人，目前除了我和另一个人，所有人员都已经逃了出去，”她停了会儿，喘了几口气，滑坐在地上，冰凉的地面让她略略清醒些，眼前的视线已经开始泛黑点了，但这是最后的机会，“我希望，你能帮我找到那个人，并且完好无损地把他放出去，对于一名优秀的杀手而言，不难吧。”
　　7DA脸色不由得一沉，难得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回答道，“好，我答应你。”
　　虹之青只觉得肩上一阵刺痛，然后浑身的力气就像被抽空了似的，意识沦陷入一片黑暗中，顺着墙壁倒下。
　　７DA扶住她倒下的身体，麻醉枪还抵在她的右肩上。
　　指尖传来柔软的触感时，７DA自己也愣住了，冷血如他，从未想过这种动作，还是对自己的猎物。
　　大概是一直未被别人关心过吧，就算是无意的。
　　其实，虹之青让他找的那个人，就是他７DA，他来这里是临时决定的，所以他们的情报里，多了一个人。
　　“你和那个人的偷袭方式都很像，唯一不像的就是，他可不在乎一两个人的死活。”
　　忽然有凌冽的冷风从背后传来，带着骇人的杀气，杀手的本能让他敏捷地翻身躲过，衣服被划破，只差一点儿，锋利的刀锋就会削掉他一块肉。
　　“当——”
　　锋利的匕首稳稳地插入白得刺眼的墙壁，晃动的刀身嗡嗡作响。
　　能够极快地接近他而又不被他察觉的人，这个世界上除了U10没有第二个人了。
　　“阿浈！”
　　指尖触到的一瞬间，金发少女蒙上一层淡青色的幽光，迸碎成片片磷光，消散于阴湿的空气中，还穿着校服的黑发少女容颜苍白。
　　东宫辰逸探了探她的鼻息，松了口气，将外套脱下盖住她的上身，以免让7DA看到虹之青的真面目。
　　“匕首？”7DA微微动了一下眉头，“我记得你很不屑用武器之类的东西吧。”
　　“是东西都会有用，只不过以前我不想用这些东西折磨人。”少年原本漆黑圆润、仿佛匿藏了无数阳光的眼睛，因为愤怒而变得宛如嗜血的狂徒般令人生畏，“你要的是我，我和你们之间的战争，别连累其他人，否则，你们那位伟大的Boss的计划恐怕要耽搁不止半个世纪了。”
　　秃鹫有着诸多计划，其中命名为“R计划”的复活计划是让死去的细胞恢复活性，进而实现个体的复活的计划，还有一项命名为“T计划”的计划，主要目的是能够进行时空穿梭。而东宫辰逸，也就是U10，在R计划中负责维修大部分精密仪器，并且短短几个月在T计划中坐上了主要负责人的位置，成为Boss直属成员中最年轻的一位重要计划的负责人，并且在叛变之前让半个世纪没有多大进展的计划有了巨大的突破，可以说，没有U10，T计划只相当于冰山一角中一角，但是U10叛变之后借助小E将所有数据统统销毁，庞大的数据如数印入他的脑中，想要获取完整的信息，非活着的他不可。
　　7DA碧蓝色的瞳孔中中倒映着黑发少年摆好的格斗架势，那从未出现过在眼前少年身上的、为了保护什么坚毅起来的眼神，灼热得让他几乎无法直视。
　　轻蔑地笑了一声，7DA避开他的目光看向他护在身后的女孩，“逃跑了几个月，胆子见长啊，别忘了你的枪法和近身格斗术可都是我教的。”
　　“3”东宫辰逸嘴唇微动。
　　“2”声音继续响，7DA一挑眉，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1！”地下室突然陷入一片黑暗，紧接着有无数弹珠在地上不断弹跳所产生的凌乱不堪的杂音。
　　片刻之后，光明恢复，地上有各种尺寸的钢珠，看来是从实验室里的医疗器械里拆出来的，前方早就没了人影。
　　7DA试着往前走了一步，很成功地被滑了一下，坐到了地上，捏起一个小小的珠子，良久，他才站起身，没有珠子的朝着反方向离开了。
　　这种乱七八糟随机应变的战术，也就只有这种小子能想出来了。
　　其实他完全可以在倒数中的一瞬间压制住那个少年，但他放水了，因为他从失去意识后还因为他的回答而露出欣慰笑容的金发少女的睡颜中，发现了某个似曾相识的、稚嫩天真却让人温暖的、独属于那个人的笑脸。
　　在很久以前的一个寒意四起的深秋，他失去了他最想保护的、给予黑暗中的他无数温暖的女儿，是被他，亲手推进地狱的深渊，当再次发现某个相似的温暖时，即便只有一丝丝的相似，也想要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