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Ⅰ命运之渊》林海樱

2、楔子

　　混混沌沌，迷迷茫茫，白雾蒙蒙，仿佛置身深林，模糊的黑暗稀薄了空气，凝结在枝头颤叶下。

　　梦？

　　隐隐约约间似有断续的鸟鸣声，一道利剑，泛着温润深沉却耀眼的光泽，劈闪而过。

　　鼻翼旁的氧气似乎恢复了正常的浓度，密林清新的湿润气息逐渐消散，低头俯瞰，时间的齿轮在浩瀚星空间不断咬合；抬头仰望，无尽的宇宙夜空星汉灿烂；转身四顾，八大行星依次展开，色彩绚丽；遥远的尽头，绚阳灼烧，炙热的光线仿佛利剑一般穿过万层空间，抵达身边，缕缕分明。

　　阴暗模糊的交界处，一道光线飞闪，一块高速运动的物体，将灼目的光线反射的更为耀眼，却带有丝丝的温润深沉。

　　飞行物疾速穿梭，在无尽的宇宙黑暗中干净利落地切割，八大行星的魂魄仿佛迫于它的压力，隐隐有些躁动，最终，在它切过之际，被剥去了些许碎片，随着它去切割下一个行星。

　　物体完全无视了她的存在，疾驰而过，毫发未动。

　　而她却在那一刹那看清了那个物体——一块小小的透明晶体，水晶的光泽，金刚石的硬度，棱角边缘之锋利，胜过任何一把千古名剑，周身不断有着青紫的电网，艳红的火丝，碧蓝的水线，翠绿的藤条，亮丽的金线，如蛛丝般缠绕，晶莹剔透的它，像极了被囚禁在由水火雷电木交织的牢中的无辜罪人。

　　无暇顾及为何须臾之间她能看清疾速行驶的物体，周围的场景迅速切换。

　　特制的地下室里，寂寥无声，雾霭缭绕，庞大的魔法阵光彩夺目，幽暗的地面和光彩迷离的线条形成鲜明的对比，散发光芒的芒星不断如齿轮一般切合，绚丽的魔法阵按照自己的轨迹运行，窗外皎洁滚圆的满月，映衬着他们的中心——那颗被电网火丝水线藤条金线紧紧缠绕的透明晶石。

　　突然，不知是哪个魔法阵的中心谁一声令下，回声阵阵，透明的结界蓦然从它身上如火山爆发一般迸射，霎时屋内狼藉一片，唯有魔法阵在陪着它们的主人恪尽职守，忠实于自己的轨迹。

　　疾风夹尘，扑面而来，脸颊上的疼痛异常清晰直白，却在疼痛的瞬间，周围的一切全部拉出细长的图案，如同梵·高《星夜》中被扭曲的、肆意翻腾的夜空。

　　扭曲的时空里，她看到了晶石创造了一个新世界——确切地说，是以那透明的结界从人类世界隔离出了一个世界，给那些被认为或神或魔，或迷失或绝望的人们所归。

　　那个世界，是魔法界，那些人类，是魔法师。

　　然后，晶石挣脱了束缚，元神从一个人手中滑出，本体却在那个人手中幻化成七颗彩钻，光彩流溢，红橙黄绿青蓝紫……

　　再然后，她看到金发少男少女们，衣着亮丽，依照彩虹的颜色顺次排开，如武侠小说中的人物一般纵横世界，以怪盗的名义，不断盗取世间艺术品，不断地寻找晶石，他们给晶石命名为“源”，因为晶石创造了这个世界，然而晶石亦能毁灭这个世界。

　　只要得到晶石的人愿意，次元震的发生不可避免，次元震是发生在平行世界间的能量爆发所引发的震动，小规模的次元震可能导致虫洞的形成和破碎，中等的次元震可能会将一个世界灰飞烟灭，而大规模的次元震，则会波及到所有相邻的平行世界，它们可以在顷刻间同时灭亡，亦可混乱，交错，这就是源的力量。

　　扭曲的空间开始正常，组成了一间现代版的起居室，明媚阳光桌上撒，桌旁，棒球帽少年随手捏起一块曲奇，靠窗而立，一口口细细地地咀嚼着，同时漫不经心地瞟向对面厨房里收拾东西的女人。

　　“你告诉我不会是想让我协助彩虹怪盗吧？”

　　少年半开玩笑的语气里有着掩饰不住的惊异。

　　“对了一半。”女人解开围裙，坐下来，穿着与她冰冷的面孔极不相称的粉嫩睡裙，给人的感觉是她在讨论下午吃什么，“你还要成为其中一员。”

　　“我？有没有搞错？！”

　　平淡的语气，却在少年的心中激起了千层波澜，少年惊愕地抬眼看向她，指着自己。

　　对面的人十分淡定地将喷到衣服上的曲奇碎屑弹掉，语气平淡道，“父母告诉我时我也很吃惊，只可惜我们虽是亲姐妹，但你的血统最纯正，理所当然，你成了第一候选人。”

　　“能拒绝吗？”少年棒球帽下褐色的大眼睛反射着亮光，小心地盯着姐姐。

　　“可以啊，大不了几十年之后大家一起死，无所谓，我只是个通知的。”说完进厨房端菜去了。

　　“啊？！”听着那满不在乎的语气，少年一愣，随即一个人愤愤不平地在那里狠狠地鄙视。

　　——什么叫大家一起死？你这不是侧面逼迫吗！？

　　不过……发牢骚归发牢骚，去还是不去倒是个问题，近几年彩虹怪盗七个人时不时的遭人暗算，因为到处偷窃宝石寻找源早被警察盯上了，虽都归还了没引起多大损失，但扰乱了社会治安，政府也不会放任不管的。

　　但是——源不找到整个世界都要混乱灭亡诶，我还年轻，我还没谈恋爱吶，我还不想死哇！

　　妹啊！拜托……这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竟然要当救世主！

　　她默默地飘荡在这个空间，看看那个棒球帽少年，看看那个冷若冰霜的姐姐。

　　无人知晓她的存在，她就像在看5D电影一般，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不断交融……

　　饭端上来之后，她听见少年叫住了姐姐，“姐，我接受。”

　　“确定？”

　　“确定。”她听见了坚定的语气，和桌椅地板摩擦出的刺耳声，她看到少年从窗边走向桌子，拉开椅子，拿下棒球帽，柔顺乌丝，一泻而下，空中飘逸，分头刘海儿下是个容颜俊俏的少女，她说：“改变一下生活也没什么不好，呐，让我代替哪一位？”

　　“不是代替，是继承。”姐姐盯着她认真的说，“中国彩虹怪盗虹之青。”

　　怪盗虹之青在中国地区活动，消失了近两年，也是少女的父母相继离世的那一年里没了踪迹。

　　“哎等等！”少女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我也是个普通人诶，被魔法结界束缚着，你让我怎么像彩虹怪盗那样啊？”

　　“魔法结界对于高级魔法师没用。”姐姐的声音仍旧是那么冰冷。

　　“但……”

　　“吃饭！”仿佛是已经被问得不耐烦，姐姐抛下两个字，端碗吃饭，不打算回答任何问题。

　　“……哦。”碍于姐姐的莫名其妙的火气，少女不敢再问什么，只是一脸困惑地拉开椅子，坐下，心想，高级魔法师这个世界上除了现任彩虹怪盗外寥寥无几啊！

　　她读懂了姐姐的心声，知道姐姐的不耐烦从何而来，姐姐不想让妹妹冒险干这件事，提出这件事也是迫不得已，不同于纯人类世界的法制社会，如果彩虹怪盗被抓，等待他们的，便是被抛弃在时空的间隙中，永无止境地痛苦煎熬。

　　所谓高级魔法师，不过是拥有绝世魔法器和至善之心，缺一不可，而绝世魔法器，非源和七彩石莫属。

　　彩虹怪盗因其衣着颜色而命名，因为源属于太阳系的精华，阳光由红橙黄绿青蓝紫七色光组成，故与源关系密切的七彩石也是这七种颜色。

　　而有些知道源存在的人，妄想独占源的能量，多次利用彩虹怪盗却被其识破，便暗地里与他们作对，漫长世纪中，他们的力量开始膨胀，彩虹怪盗必须在他们的力量能够对抗七彩石之前找到源并封印或销毁它，即使她是这个世界的母亲，也不能抹去她是“潘多拉”的事实。或者先将这个组织打垮，但是，隐藏在他们背后的主力，似乎很强大。

　　梦中时间毫无逻辑可言，刚刚还是晴空万里，转眼便已是月朗星稀。

　　她看到少女一身休闲装，长发披肩，走进自家后面的小树林，墨色眼瞳中透出重重疑惑，盯着手中切割完美、毫无杂质的青钻在月下折出道道水波，透过月光，青钻里深沉如海，天上皎洁悬月，透过它拨动着道道亮丽的青色光线。

　　少女盯着它，一些晦涩难懂的语言从粉嫩的唇角喃喃而出，仿佛是太古时代的话语穿透了亿万年光阴，与自然有着不可言喻的融洽。

　　林风仿佛得到召唤，轻轻吹起，吹开少女眼前的发丝，青钻从内心深处放出万丈光芒，掩盖了周围，以她为核心形成了一个晶莹水球，包裹着她，光线从里面折射出来向四周发散，然后猛地被击碎成了点点水滴，溅向四周。

　　鸟儿的羽翼是高级魔法师的代表，背上青色披风，柔光焕发，幻化成白色羽翼，点点水滴流淌在光滑的羽毛上，反射着耀眼的灿烂光点。

　　月白衣裙，洁白无暇；颈前青钻，熠熠生辉；单眼镜片，照映皎月；金发马尾，随风摇曳；蒙面白纱，随风飘舞；风摇影动，风姿卓越。

　　……啊喂，经常染发头发容易发枯分叉没光泽搞不好还会有癌症啊。

　　她看到少女戴着白手套的手摸了一下头发，听到少女内心颇有些煞风景的吐糟。

　　虹之青扇动翅膀，顺气腾空，默默消失，在无尽夜空中，寻找远方的潘多拉。

　　那个姐姐站在窗前，看着远去的妹妹，微微一笑，一丝无奈荡漾开来。

　　她听到一个浑厚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那声音仿佛是埋藏了许久的，被遗忘在某个角落里的古老又遥远的记忆，毫不客气地直接在大脑中怦然炸开，：

　　“凡彩虹怪盗者必以血统纯正为主，红火、橙雷、黄金、绿木、青水、蓝光、紫气。

　　“其皆可飞，橙蓝紫可以风、光疾。红浴火，橙负电蟒，黄入金，绿林荫荫，青水悠悠，光耀辉辉，风起云涌。七者各有其所能。

　　“有名者曰：‘后接者必受乱世之灾，然不能成。’”

　　几句白话文，萦绕着古文的气息，浅显易懂，却又使她极度的不自在。

　　刺耳的鸣笛声兀然在静谧的夜空下划开浓重的黑，场景再度切换，飙车的警察们拉着刺耳的警笛一一飞过，消失在远处，她已经不清楚这是这个世界的第几次昼夜交替了，她看到那个金发少女——怪盗虹之青从房屋间的走道间探出头来，貌似很无语地看着远去的警察们。

　　如此好的逃跑机会虹之青却懒得走，而且这里也蛮安全的，虹之青依着墙，抠着脑袋想一个问题：为什么每个世界的警察都要那么大张旗鼓地去捉人呢？也难怪打草惊蛇，弄得犯罪集团一大堆……

　　本来静悄悄的街道开始有了声音，被那扯着嗓子尖叫的警笛声弄醒的居民，开灯的，喝水的，上厕所的，出来看情况的……虹之青躲在那儿一动不动，气息完全融入了周围的环境。

　　须臾之间，静默重归。

　　微风徐徐，树叶扬扬，繁星璀璨，凉风习习。

　　天空中一颗星突然闪出了金色的光，虹之青才注意到它的存在，它貌似在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变大。

　　感觉好像……在向她靠近？

　　一束灿烂的金色光束迅速射下，爆发出一个耀眼的小型太阳，继而转瞬即逝，吓得她心脏漏了一拍。

　　单眼镜片上显示出一封短信：

　　源已找到，速到德国柏林，今夜！ ——怪盗虹之黄

　　“今夜？！”虹之青抬手看了眼表，快凌晨一点了，德国现在差不多还在晚上九点，但是，从中国沿海地区到欧洲西部……

　　“你当我是波音747啊！”

　　她听见虹之青的话语，想笑，可是出不了声，嘴角便扬起了一个大大的弧度。

　　虹之青话音刚落，霎那间蓝光来袭，睁眼便已是异国他乡。
　　高楼耸立，她在一栋高层建筑顶层，下方随处可见德语标牌，冷风刺骨，身旁站着的人一身如波涛起伏的深海般的蓝色长风衣，黑色的羽翼刚刚收拢，耀眼的金色短发在风中张扬地飞舞，细碎刘海遮挡着湛蓝的双眸，看不清长相，彩虹怪盗的特点在他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在她惊异的目光中，流利的英文便脱口而出。
　　“Blue Of The Rainbow。 I’m sorry to give you a scare， Miss Indigo”(怪盗虹之蓝，很抱歉让你受惊了，青小姐。)语毕，很绅士地鞠了一个躬。
　　她看了看周围建筑上的德语文字，听见自己的声音说，“Never mind 。 Thank you for taking me here 。Shall we look for others？”(别在意，非常感谢您带我来这里，一起去找其他人吧。)

　　不受控制地，她的身体举起了手，打开了单眼镜片的追踪系统，上面显示着七个人的颜色，红青在一起，橙绿在一起，紫蓝在一起——谁带谁，大家都有约定的。镜片上的光点一起向着那边唯一一个的黄色光点移动。

　　自己的身体不受她的控制，她和怪盗虹之青融为一体了吗？

　　夜晚，月光微弱，德国一栋高楼的天台上，风卷着黑暗裹着万物，天台一角却闪出红橙黄绿青蓝紫白八种颜色的光，七彩光围绕着白光，在它周围晃动，令人眼花缭乱，猛然间白色的光团好像爆发了所有的能量，吞噬了周围，然后刹那间，万籁俱静。

　　“看啊，下流星雨了！”她听到了人们惊喜的叫声，天上的光束四下散射，笼罩大地，人渐渐多了，越来越多的人走出家门，或来到阳台上观看这不可多见的奇景。

　　“七彩的流星！！”又有人大叫，不错，刚才确实有七彩的流星闪过，异常美丽，不过眨眼间便消失了，像是载满了生命向远处飞去，留下无数片惋惜声。

　　百年之间，怪事不断，神盗横空出世，他们的足迹交织成神秘的面纱，覆盖了各个世界。

　　浓黑如墨，没有一线光亮，没有一丝生命，却有两个声音来回游走，穿插其中：

　　——也就是说，世界开始混乱了吗？

　　——不，在你觉醒之前，还没有。

　　——醒来之后呢？

　　——……

　　回答她的，是沉默。

　　有一束光，利刀一般劈开黑暗，然后疯狂地撕碎了浓重的黑，就好像……

　　……源的能量正在寻找着空间，释放自己忍耐了千年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