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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一曲阳春春已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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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子谦已有三年未回京了。当年总角双丫的小妹,如今已秀若芝兰了。这次面圣,皇上多有
嘉奖,吩咐他在京城暂住一正儿,当另有擢升。三年中京城中也有不少变故,一 年多前
皇上废了太子,现在东 宫无人。子谦在蜀 中听说此事之时,真真大吃一 惊。废太子
承瑞是先故去的皇后嫡生,皇后因难产去世,皇上伉俪情深,伤心妻子去世,在承
瑞不满周岁时即立为太子。在皇太子幼龄之 时,又安排硕彦大儒为皇太子授业,不惜余
力,亲自督导。皇太子听说也颇为聪颖。但自幼因养尊 处优,难免有几分骄奢淫
逸,但子谦怎么也未想到作 了三十余载的太子竟被废了。听说皇上在废太子时,竟在众臣
前伤心的哽噎难言,这一年多来也绝 口不提立储之事,底下的臣子自然也不敢擅提。但
东 宫无主,众皇子难免跃跃欲试,有争储之意。皇上洪福齐天 ,子女众多,现已
成人的皇子即有九人之多。目前似以二皇子和三皇子最为势胜。三皇子颇有才干,且有
礼 贤下 士之名,一 时间身边聚集了不少能人贤士 。二皇子则胜在母家的出生好。
二皇子母亲的祖父是圣上幼 时的四大顾命大臣之一。也是硕果 谨存的一 位,虽
已告老还乡,但朝中故交门生极 多,与三皇子颇有分庭抗礼之势。但子谦听
说皇上最为钟爱的是九皇子。九皇子年初代御驾亲征南昭,准用王期,一时间朝中
又流 言四起,说皇上有意传为于九皇子。如若众诸皇子束甲相争,这父子义,手 足情
还要不要了呢?子谦不免心中暗暗叹气,皇上是世代难逢的明君,但立储之事上却犹豫不
绝,对社稷绝非益事。子谦叹气之余也有几分心惊。大臣们为保荣华贵,纷纷向有意争储的诸皇子靠近,猜对皇上心意的,将来拥立有功自然有想不尽的荣华富贵,但猜不中的则难免落到家破人亡,看看前太子的心腹的下场就是前车之鉴。但谁似渊明拚得老,自古又有几人堪得透功名利禄呢。
皇上在召见时嘱子谦在京中这几日,协助五皇子打理河务。有人向皇上举报说现益州知府用人不端,荒废河务,致使尚在暮春时节, 益州有此地方已有水患 。子谦曾几年前协助治淮,在河务上颇有一 些见 地。于是皇上命子谦协助查处此案。五皇子承琪与皇上最为宠爱的九皇子一母所出。听说这位皇子安静守分,虔心佛法,似未有争储之意。子谦也未听说过他有出众的才能,但得以皇上委 任河务,看来在圣上也颇为爱重这位皇子。子谦这次同他一 起办事,觉得五皇子精明干炼,深藏不露。但喜 怒不形于言这一点则让子谦不免有如履薄冰之感。子谦暗庆还好不是三皇子或二皇子,皇上最忌外臣与皇子交接,特别是子谦手握重兵,他可不想无端端被卷入皇家之争枉送了前程。话虽如此说,但皇上春秋已高,一 旦龙驭上宾,这新皇继位,就不一 定会如此宠信自己了。想到此处,子谦竟有几分灰心起来。
子谦这次回来,母亲在一 直催促他应允妹妹与衡玉的婚事。子 谦在这事上却颇踌躇。衡玉自小不喜读书,在那些个杂物上颇有兴趣,但在八股上却无甚心思。 子谦原
以为他是少年散漫,大了自然就会转了性情,但没想到近年越 发变本加厉。子谦
听说衡玉自称有三忌:忌谈官宦升迁、公廨时事、八股时文。看 来他在仕途上竟无一 点心思。衡玉之父因前些年在任上亏空,被皇上狠狠申斥了一 顿,回去后既惊又愧,竟卧病不起,于三年多前没了。临终时遗本一上,皇上因恤先臣,法外开 恩没有追究,但付家也渐渐露出败迹,衡玉不思功名,几个兄弟又是纨侉子弟。每天只知走马章台。母亲姊 妹情深,却一 心想让子嫣嫁于衡玉。带看 来也直能如此了,子谦想趁衡玉这 次入京时,好好教 导他仕途经济之道,这 样妹妹将来也终生有靠。
子谦正准备去母亲处谈谈子嫣的婚事,忽有家人来报靖王来访。子谦不仅大吃一 惊。子谦与这 位五皇子虽共事,但却从未有私 交。不知这 位五皇子这次所来何意了。
承琪很早就想结交子谦了。成子谦虽人在外,却早已名满京城。听说此人三岁颂诗经,十岁娴弓马,满腹经纶,桀傲不逊。曾在少时,风雨中一 页孤舟游黄鹤楼,复言“死则死矣,又有何俱”。 在新科进士的闻喜宴上簪花满头,击节高歌。但这些都不是承琪想与他接纳的原因。成子谦深受父皇重用,而且他精通兵法,是不可多的将才。承琪深知要得储位,一 定要笼 络这 样的人,但如何要做的不动声色,却颇不容易。这次天赐良机,和子谦共事,但成子谦似颇有回避之意,看 来他不得不提点一 下成子谦,这就是今 日来访之因了。
承琪一见子谦就道:“听闻几日前是成夫人寿诞。未能恭贺。今日略备薄礼,不成敬意。”
子谦听闻先是一惊,再是迷惑,往身深处一想,凉意渐起。惊的是母亲的寿诞王 爷怎会得知?惑的是不知靖王这 么处心积虑,所为何来,再一 想心下 清明, 难道他竟是对皇位也有兴趣, 有意结纳。子谦方尚在惊疑不定,承琪却道久闻成家的园子妙趣天成,今日意欲一观.
子谦知游园只是一 个借口。王爷必有些要 紧的话,须找个隐秘的所 在。于是领着承琪往内书 房一 路行来。
成府的园子虽小却极为精雅。白石砌路,夹道红花;曲折而西,更是佳木茏葱,奇花闪灼,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曲折泻于石隙之下。上面三间清厦,粉壁光明如镜;窗外海棠枝朵,探入室内。房前有一匾联上书:
“书成蕉叶文犹绿,吟到梅花句亦香“
从室内望去,后院藤萝满架,此时紫藤正盛,片片堕阶上;清风徐来,令人心骨皆清。
承琪不由赞到:“于此处煮茶操琴,亦不必焚名香了”。又道:“这字也好,颇有柳公权的风骨。”
子嫣此时正站在后院花荫下,原本来书房取乐府诗集,想不到哥哥竟会带外客来内书房,现在却不得入内了。正要转身离去,忽听到有人赞自己的字,不觉停下脚步,远远望去,子嫣望到身着江牙海水五龙蟒袍的背影,不知哥哥几时识得了皇家人?
承琪转身时,看到的是一双波光流转的明眸,似水盈盈的眸光,如同春日的湖水,澄静无波,清清浅浅在暖风中静静流淌荡漾。倏忽间浅红的轻罗飞扬,已不知去向。若不是一路远去的环佩轻吟,几乎以为是自己恍惚间的幻觉。远处笛韵悠扬,似乎是成家的歌伎在练习新谱的曲子:
“碧玉高楼临水住。红杏开时,花底曾相遇。一曲阳春春已暮。晓莺声断朝云去。
远水来从楼下路。过尽流波,未得鱼中素。月细风尖垂柳渡。梦魂长在分襟处。”
歌声婉转不绝如缕.承琪的几分怅然象投石入水 ,竟一 点一 点蔓延开 去 。从来不是多情之人,难道是此处的暖絮乱红,淡烟流水竟让自己有了几分遐思。
远处阳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