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驰》款款尔潭

3、第三章 往事不堪回首中（二

　　曾经，有个如此爱我的人，我没有珍惜，现在他死了，我的生活该如何继续...
　　粉淡香清自一家，未容桃李占年华。20岁，我还是一如既往的固执。我爱秦添，但母亲不喜欢，于是我和母亲的战争便开始，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母亲说我被秦添带坏了，以前从不和她顶嘴，我却是不以为然。和母亲吵得最严重的一次约莫是两个月前...“你跟着那个秦添瞎混，好好地一个姑娘家，现在成了什么样子，老师找我谈过几次话，逃课，打架，你会的可真多。”
　　“切，你要我怎么样，和小时候一样跟条狗似的听话，难不成还要趴下来舔舔你的脚你才满意？”
　　“你给我闭嘴，你看容煜这孩子多好...”妈妈加重了语气。
　　“他好，他当你儿子呀；他好，你嫁呀。我就讨厌他，怎么样。”我说这话是无心的，可听者有意，我并不知道容煜站在门外又离开了。
　　“啪”妈妈反手给我一巴掌。“你滚”
　　妈妈从来没打过我，这一巴掌在我的心烙在我的心上，泪水夺眶而出“好，我滚”我‘嘭’的一声把门关上，头也不回的去找秦添。我本想在秦添家住两日，吓吓我妈，却不曾想到，当天晚上，容煜给我来了电话“你妈进医院了，快来”。我脑袋里嗡的一响，鼻子一酸，奔向了医院。母亲正在抢救中，容煜和他爸妈在门外等候。“怎么样”我气喘吁吁的问道。
　　“心脏病发作，正在急救。”容煜瞥了我一眼说道。
　　“你不知道你妈有心脏病？”容煜见我一脸震惊便问道。“看来是你妈怕你担心没告诉你。”我泪如泉涌，突然抱住了容煜。一般容煜见我哭都会轻轻拍打我的背来安慰我，可今天他却动也没动，语气也有明显的疏远，我很奇怪。“叮”手术室灯灭了。
　　我忙问医生怎么样，医生摇摇头“病人受了极大刺激导致心脏病发作，送来时呼吸已经很微弱，我们尽力了，请节哀”
　　“不可能，我妈身体一直很好，你们有办法对不对，有办法的”我哭着拉着医生不让走，医生摇摇头。容煜叹了口气拿开了我已经无力的手，我急忙奔到母亲床前，母亲已被一块白布盖着。我掀开白布，只见母亲脸色铁青，嘴唇发紫，全然没有生命的气息。
　　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妈妈从小就对我严加管教，逼我学做家务，学做饭，动不动就对我动辄打骂，每次她打我一次，我心中的恨便加深一分，所以在我长大后，我处处与她作对，决心要脱离她，不受她摆布。现在回想以前，我才猛然发现她早就帮我的未来安排好了一切。严即是爱，她对我的严，不过是让我学会自立自强，她怕自己在某一天因为心脏病突然去世我会不知所措，她怕，我不会好好照顾自己。曾经，我无数次想过她会死去，却怎么也不会料到是我挥着死神的匕首插进了她的心脏。“妈，妈，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你睁眼看看我，看看我，女儿没了你可怎么办呐，妈，你睁睁眼好不好，求你了。”我声泪俱下，但一切只是徒劳，我真的好后悔，是我将妈妈气死的，我是个不孝女。我最终还是忍着极度悲痛葬了母亲。我跪在母亲墓碑前，痛哭失声。但我并没有就此放弃秦添，我仍是爱他。秦添只知道有段时间我动不动就落泪，但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我不想让他知道，怕他因我难过。
　　现在，被秦添劫持，我第一个想到的人竟会是容煜，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以前我被别人欺负都会嚎“你们欺负我，我去找容煜。”也许，被他保护已成习惯。此刻，秦添正张望四周警察在哪，我趁他一个不留神，拨打了容煜的手机。电话通了，我并未等他开口就故作深情的继续对秦添说道：“秦添，你还记得吗，有一段时间我哭得很厉害，你问我为什么，我告诉你我心里难受。”秦添一怔。我见状便继续说“呵呵，因为我妈死了。”秦添没有说话。“你知道我妈怎么死的吗，她是被我气死的，因为我要和你在一起。其实按理说我是应该恨你的，但是面对你我却怎么恨不起来，因为我太过爱你了。每天我忍着痛对你笑脸如花，和你结婚后，我每日精心研究菜谱，我想让你一回家就吃到热腾腾的饭菜，但你回过家吗?我却对你发过一次火吗？你告诉我我是有哪里对不起你，我到死都不会想到你会把我当作人质。B山杂草遍野，树木林立，你选的地方挺不错，很隐蔽，你还是这么聪明。”我相信此刻容煜已经明白了，他没有说话，秦添被我的话弄得有些动容，慢慢松开了手，我心里欢呼成功。片刻之后，突然，秦添又用枪抵住了我，我一愣，怎么回事，下意识环视四周，哦，天哪，灯光，他发现了警察，我顿时欲哭无泪。警察包围了这里。“秦添，放开人质。”
　　“你们赶紧给我准备我一辆车和500万美金，不然我杀了她。”我感觉到太阳穴上的枪逼得更近。双方在大雨中僵持了许久。
　　“你放开她，我来。”我听到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纵然雨水蒙蔽了我的双眼，但我依然能认出他，我眼眶一红“容煜！”
　　他没有理会我，只是慢慢向我靠近，依旧云淡风轻的说“你真的忍心杀她，你的妻子吗？现在，你只是需要一个人质，不对吗。”他沉默了半响，我感觉到枪有些挪开，我趁他一个不注意，挣脱了他向容煜奔去，在我到容煜面前的那一刻容煜不知怎的脸色一变，抱着我原地转了个圈，嘭的我听到一声枪响，鲜血染红了天空，容煜，在我面前倒下了，不远处，秦添竟也倒下了，因为容煜的一个转身，他们子弹同时击中对方的心脏，我这才发现容煜白净修长的手中握着一把黑色的手枪，我从来不知道他还会用枪。“容煜!”我只觉世界刹那间一片漆黑。我慌忙接住容煜倒下的身体，他真的很轻。我腿发软，跪坐在地搂着他，鲜血染红了他的白衬衣，雨水将鲜红的印记冲刷成了淡粉色，曼延开来，衬衣紧紧地贴着他，隐隐约约可以透出他白皙的皮肤，“容煜，你怎么样，妈走了，难道你还要离开我吗？”我到现在才知道，我如此舍不得他，我将容煜抱在怀中。
　　“任浅池，你真的讨厌我吗？”他的语调极轻，嘴角微微上钩，那是我最喜欢的样子“不，我从来就没有讨厌过你，你不要说话浪费精力。”我感觉眼眶有温热的液体流下，用双手将他圈的越来越紧，我好怕失去他。
　　容煜释然，纵然脸色那么惨白，他还是对我淡淡一笑，说道：“今生，我爱你，不悔，若是有来生，你会爱我一回吗？”容煜说话很轻，我只有凑近才听得到，顿时泪如雨下“我会，我一定会”
　　容煜依旧微笑着在我面颊上留下蜻蜓点水般的一吻，呼吸却渐渐淡去，慢慢地消失了。“容煜，把眼睛睁开，你不会忍心丢下我的，对不对，对不对，你说话呀。”我朝他吼道却把他搂得更紧，我的脸已经完全湿润，满面不知是雨珠还是泪珠。容煜，不要离我而去，你如此待我又叫我良心何安。
　　突然，我冷不防被一个很大的力推开，重重摔倒在地，手臂上蹭破了一层皮，透过雨幕，我看清来人，是宁款兮。她好像是疯了一样，吃力地支撑着容煜的身体，眼神空洞的说：“老公，我们该回去了，客人还在等着。”
　　“款兮。”我怔怔的看着她，她把容煜的一只手臂搭在肩上，抱着他的腰“老公，我们婚礼刚结束结束，你怎么跑到这地方还睡着了呢？”她喃喃自语，眼神中透着空洞及绝望，我这才想起来今天是容煜和款兮的婚礼。
　　“夫人，请让我们把先生带到医院治疗。”赶来的医护人员说道。
　　“你们走开，他是我老公，谁都不许动他。”款兮如同发狂一般冲着那些人大吼，把容煜搂的死死的，怎么也不把他放开
　　“款兮，让，让他们把容煜带走，他们会治好容煜的。”我扳开款兮的手，抽噎着说道。款兮听了我的话，也许心里还抱着一丝希望，缓缓松开了，“啪”反手却给了我一巴掌“都是你，你个凶手，是你害死容煜的，都是你。”我没有还手，的确，都是我的错。“请问哪位是病人家属？”“我...”我想说什么可又发现没什么能说。“哼，我是他的妻子。”款兮对我冷哼了一声。“请上车。”款兮转身上了救护车，而我只能站在原地定定的看着，当车门关上之时，我猛然反应过来，抢了一辆警车紧跟其后。医院到了，容煜被推进抢救室，过了一个多小时，但仿佛有如一个世纪般漫长，手术室灯熄灭了，医生出来，我奔上前，医生摇了摇头“病人送来时已经没有生命气息，对不起，你们还是准备后事吧。”“轰”顿时，我浑身如抽空了一般，什么都没想，什么也听不见，呼吸也好像停止，我好想哭，可泪水已经干涸了，过道上走过的人我完全没有知觉，只知道有一个个的黑影从我面前匆匆闪过，我僵硬的站着眼睛盯着抢救室的门，门缓缓打开，容煜被推了出来，突然，我如同发了疯一般地冲上去，趴在容煜冰冷的身体上，死死抓住他的衣服，痛哭着“容煜，你醒醒，你别丢下我。你是在睡觉对不对，我已经发现了，你就别装了，你起来吧，起来。”容煜却仍旧一动不动的躺着，表情还是那么安静，那么温柔，和他睡着的时候一个模样。款兮出乎意料的没有哭，面无表情的走到我面前，冷冷吐出一句“你走开，我是他的妻子，他与你没关系。”这话如刺扎在我的心中，很痛，的确，我和他没关系，我有什么资格，我的手没了力气，渐渐松开了，款兮推着容煜，我无言的跟在后面。容煜静静的躺在那，我倚在门边没哭也没闹，就这么远远的看着容煜，我希望他可以睁开眼，再叫我一声浅儿，可这终究是是幻想。款兮坐在容煜床前，脸贴着容煜的手闭着眼什么都没说，泪水从她眼角悄无声息的滑落。容煜的父母来了，瞥了我一眼奔到容煜床前，容煜母亲有些承受不住，一个踉跄，险些跌倒，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煜儿，你说要好好孝顺我们，你个不孝子，你连妈都骗。”容煜父亲没说话，却眼眶通红走到款兮跟前，说道“款兮，煜儿已经死了，婚约就算作废，你重寻个好人家。”“爸，妈，你们是不认我这个媳妇了吗。”款兮说着眼神却依旧定定的看着容煜。“你是我们容家的好媳妇，但煜儿死了，我们怎可以让你守活寡，好孩子，重新嫁吧。”款兮突然好像看到了什么似的，目光紧紧盯着天花板，口中一直叫着容煜，突然，她冲了出去，我见状立即追了过去。款兮是我曾经的死党，容煜的妻子，我不希望她出事，却仍有种不祥的预感。“款兮，慢点。”她没有理会我，依旧往前跑，冲到了马路中央。“款兮，危险。”我喊道。话音刚落，一阵强光照到款兮身上，一辆正在疾驰的车撞上了款兮，她飞了出去，如一只折翼的燕子落在地上，血从一个点瞬间蔓延。我站在马路边看着这一幕，曾经的死党，如今的血人，我直直的伫立着，行人和车辆在我的眼睛里都成了匆匆的影像，我心里不断响着一个声音：“是我，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不是我，容煜不会死，容煜不死，款兮也不会死，都是我的错。”
　　款兮死后第二天，容家把他们两合葬。我站在容煜墓前但没有哭，容煜不会离开我的，我只是看不见他，摸不着他而已，但他总会在我的梦中出现，还是那么温柔的看着我，叫我浅儿。在我的脑海中，他的容貌依旧十分清晰，他说过的话还能在我耳边回响，我知道，那是他一直在我身边的缘故，他在我心中，没有死，并且将永远不会死去，而对款兮，我只有抱歉。容煜父亲一夜仿佛苍老了几十岁，一头乌发夹杂着根根银丝，眼窝凹陷。他递给我一个袋子，让我回家打开。葬礼过后，我六神无主跌跌撞撞的回到了家，我都不知道这一路是怎么走的，我打开了袋子，里面有一枚玉佩和一个手机。我打开手机，上面有条信息：“浅儿，我不知道这一去能否平安归来，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看到这条信息。浅儿，你对芒果过敏，纵然爱吃也不能多吃，我想我没办法送你去医院了；夏天，空调温度别打太低，不然又要生病，你习惯我喂你吃药，现在你可得自己吃了，没关系，吃颗糖就不苦了；冬天，多加点衣服，别想着美丽冻人，多穿点也挺可爱；出去逛街别买太多，你力气小，别拎不动，以前我帮你拎手都酸，或者你可以找一个愿意帮你拎的人；例假来了肚子疼，不要怕。尽管我不能再用手去暖你的小肚子，但现在有暖宝宝，家里记得多放几个。如果我真一去不返，帮我照顾好爸妈，我对不起他们的养育之恩，也帮我照顾好款兮，她太脆弱，我怕她经不住打击干傻事，我这辈子最对不住的就是她。你呢，就找个好人嫁了，好好对他，别因为秦添而去当个尼姑，不然等你老死了，奔赴黄泉遇见我，我怕我会笑死你的。还记得原来你特喜欢损我，但现在耳根也算落了个清静，好啦，开玩笑。但浅儿，你还年轻，你一定可以找到更爱你的人。我有一枚玉佩，那是祖传的，据说有什么特殊功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你还是要帮我保管好。记住，永远不要想起我，永远不要为了我哭，你喜欢笑，不是吗，我会在天上看着你，祝福你。你是我爱的人，我希望你永远幸福，快乐。忘了所有的不愉快，好好活下去，乖。”我跌坐在地，原来他去了没有想过会活着回来，他用他的命换了我的命。我环抱住膝，把头深深埋着，失声痛哭，我有一个如此爱我的人，但没有珍惜，他死了，我才追悔莫及，“容煜，没了你在身边，叫我哪有勇气笑着面对我今后的人生。你放心，叔叔阿姨一定会寿终正寝，我保证。”后来，我就住在了容家，照顾容煜的父母，我没有怨言，我没能照顾好款兮，我只有好好照顾容煜父母才能让容煜九泉下，不，是天堂上安心。但两年后，他们还是因伤心过度而接连死亡，我根据他们的遗愿把他们葬在雪山上，他们说他们年轻时渴望一起爬雪山没有实现，希望死后可了却心愿，他们又说，不愿再见到容煜这个不孝子。
　　出殡那天，我在他们墓前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转身走向了雪山之巅，亲友们问我去干什么，我说我要替容煜一家实现爬山的愿望，他们允了。我一步一步艰难的爬着，下雪了，打在脸上生疼，脚深陷在雪里，每一步都无比艰难，呼吸也越来越急促，终于，我登上了雪山顶，一览众山小，我没有止步，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到山顶的边缘,微笑着自言自语：“容煜，慢点走，相信我能赶上你的脚步。等着我，浅儿现在就来陪你了。”我握紧玉佩，闭上了眼睛，纵身一跃，之后，我便没了知觉...
　　“嘶，这里是哪？地狱？”我扶着脑袋打量着雕花木床和几步外竖立的一道屏风“这儿到底是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