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来穆深远》章小兔

4、第四章

　　深秋已过，隆冬来临。

　　梵瑞城迎来了第一场雪。

　　雪下得不大，却漫长。屋顶，地面，天地万物仿佛都在沉睡，却意外地祥和安逸。

　　一片白，纯净，透彻，掩盖了所有的肮脏。

　　苏晚的事情算是告了一段落，苏家也不在提及，苏祁每天忙于生意，回家的次数愈发少，每次回来，还是满身酒气。

　　阮心夏也变得郁郁寡欢起来，对所有的事情也不在上心，老太太出来的次数也少了，不是待在寺庙，便是把自己关在屋里，而苏芸芷见苏祁没有精力管她，更是肆无忌惮，成天往外跑。

　　整个苏家，安静的似乎没有一丝人气。

　　只有苏晚去无可去，出门的话，来来去去的也不过那些地方，闲时，便窝在自个房里，捧一本书，一看一整天。

　　林之城之于她，就像是漫长时光里，被宇宙洪荒掩埋的碎片，挖上一番，兴许可以找到些零星。

　　苏晚想的很透彻，心情很平淡，前些日子还被阮心夏拉着见了一个大户人家的少爷，她想，兴许这也是不错的方法，不谈感情，不谈其他，只是这样生活下去，安稳一生，何尝不好。

　　哪知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才不过半年，苏家失了家业，落魄不堪，穷困潦倒。

　　苏祁一病如山倒，连这个冬天也没有捱过去，阮心夏受了打击，终日浑浑噩噩，见了女儿也识不清，苏芸芷更是不知所踪，老太太愈发苍老，满院空荡，真的成了空城，苏家彻底散了。

　　苏晚几近崩溃，却咬牙撑起，什么活也做，索性房子还在，有一个安身的地方。

　　刚开始苏晚找不到什么活，她一个大小姐，娇生惯养的，哪里需要出去寻活干，自然是什么都不懂。

　　后来还是以前和苏家来往比较多的一位大伯父，安排她进了一家食品厂，苏晚先是感激一番，进去了才发现，给她安排的都是苦力活，从早做到晚，被人使唤，做错了，还被老员工骂，嫌她笨手笨脚，苏晚哪里做过这些，细皮嫩肉的一天做下来，浑身都疼。

　　后来做了差不多半月，渐渐熟悉了，也有些得心应手，即便粗活重活苏晚也应付的来。

　　晚上回家看着自己现在模样，苏晚觉得自己仿佛脱胎换骨，自己都认不得自己，又想，生活还是要继续，而这个家，目前就自己能使上力，她闭眼不去想，往床上一躺，沉沉睡去。

　　差不多做了满月，领工钱的时候，苏晚才觉自己天真的要命。

　　钱被扣了几乎一大半，找管事理论，根本说不通，一屋子人围住她，指指点点的，什么话都讲。

　　苏晚到底面薄，再也呆不住，冲开人群，就往楼上去，再怎么样，这钱也得给要回来。

　　楼上一间办公室，装潢考究，煞是精致，苏晚进门前，还忐忑不已，在门外踌躇稍许，才轻叩几下，等屋里传来声音，才推门进去。

　　等苏晚把来龙去脉一说，那人沉吟一番，打量一番苏晚之后，也不提钱的事，苏晚急了，又问一遍，哪里想到那人却出言污秽，要苏晚陪他一夜，钱才会补给她。

　　苏晚气急，转念想，就当自己白被人坑了这一回，她也做不来撒泼打滚的事来，只恨恨的瞪了那人一眼，转身推门出去。

　　谁想那人动作极快的拦了去路，上来就抱住苏晚，嘴唇急切的在苏晚脸上脖子上乱啃，还模糊不清的说些下流话，苏晚吓得失了脸色，挣扎喊叫推打全不管用，万念俱灰，只想死了才好。

　　这时，门突然被推开，从外面进来一人，那人看清来人，讪讪的退到了一旁，倒很快的松开了苏晚，苏晚连忙冲出门去，也没看清来人模样，只记得那人身形高大，却透着一股狠劲，隐约听的那人说了一句；“穆先生。”

　　工作哪里还能做，苏晚回家之后，也不敢惊动任何人，躲自己屋里，才觉自己在发抖，她捂住眼，还是哭了出来。

　　不能和阮心夏说，因为阮心夏已经痴痴呆呆了，说了也是白说，老太太也不能，只会让老人家心里添堵，只有自己憋着，咽下去。

　　苏晚也不敢贸然去找工作，在家呆了些时日，陪着家里的两个人，说些话，老太太见着她，念叨一堆，说了很多，便有些气喘，连忙让苏晚扶着回屋歇息，又说多给苏晚和苏家祁祈福。

　　苏晚只得应了，心里却想，哪里还有福？

　　阮心夏依然呆呆的模样，不说话，成天坐在椅子上，也不知想些什么。

　　苏晚看的一阵心酸，这样怎么还能算家？

　　苏家没落，人走茶凉，这世道，如此凉薄与残酷，哪里还记得你从前风光模样。

　　也不是没有找过林之城，可那人避她不见，她本以为那人抛却她，与他人成婚，自己已经看了个通透，就算感情一点也没，那么，总会有些昔日情分的，可如今，他不见她，知道她处于什么样的状况，还是不见她。这让苏晚的心彻底的凉个透彻。

　　隔了些时日，苏晚确实呆不下去了，家里的存款早已被掏空，前些日子苏晚赚来的那些，已所剩无几。

　　苏晚成天往外跑，这次更加谨慎了些，总算遇了一份好差事，一家杂货铺的老板招一个老师，给自家女儿补习，幸亏的苏晚学识不错，也算名校出来的，老师这个工作，与她而言，也算合适。

　　日子过得很快，小半年过去，苏晚几乎什么都适应的来，每天都安排的满满当当，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好似是一场梦，苏晚没有过多时间用来缅怀，没落的家族，落魄的贵小姐，真正自己生活起来，才知不易。

　　就如一场黄粱梦，醒来之后，不过断壁残垣。

　　梵瑞诚治安很是混乱，鱼蛇混杂，帮派争斗更是层出不穷。

　　苏晚每次回家都提心吊胆的，就怕不小心被卷入纷争，落个凄惨下场。

　　可事情总不能尽如人愿，有次，苏晚回家晚了些，正巧碰见了帮派对立的现场，她吓得不敢靠近，连呼吸都屏住，小心翼翼的换了另一条小路，却还是被人劫了。

　　那人是最近风头正起的穆悬。

　　穆悬此人高大俊朗，却浑身都是戾气，一步一步踏着鲜血和尸首往高处走，外界评价他，不外乎一个字，狠。

　　□□的事情，苏晚最近也听说过不少，对穆悬也有所耳闻，只听的人说此人狠厉，性情阴暗，做事完全不走套路，捉摸不透的紧。

　　听了这些，苏晚自是端了井水不犯河水，各不相干的念头，此时被人抓了，苏晚才觉得惶恐害怕，血腥味浓重的钻入她的鼻间，让她全身都颤栗。

　　对方大概受了重伤，呼吸有些粗重，但也没失了狠厉，手里的抢抵着苏晚，命令苏晚不准声张，带他往安全的地方去。

　　苏晚吓得血色全失，哪里敢反抗，规规矩矩的把人带到了自家屋里。

　　幸好已是半夜，家人早已熟睡，苏晚这才放下了一半的心来。

　　而那人似是撑到了尽头，砰一下的就倒在了地板上，苏晚差点尖叫出来，平复了半天的心情，才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不敢靠近他，也不敢确认那人到底是不是昏过去了，地板上多了的血迹已经够让苏晚胆战心惊的了，哪里还敢去瞧那人伤口，她就缩在墙角，离得远远地，怕那人突然醒来，也不敢眨一下眼。

　　天明时分，苏晚睡得迷迷糊糊间，却听到了一声嗤笑，她睁开眼，立刻吓得噤声。

　　穆悬正离她不远处，瞧着她看，说了些什么话，苏晚一个字也没听清，只隐约听得那人低笑道；“原是苏家小女儿……”

　　苏晚躲他还来不及，哪里敢妄自回话，两人睁着大眼互看，倒还是穆悬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随后看了一眼肩膀上的伤，血迹已干涸，伤口却还在发疼，他皱了眉头，伸手碰了碰伤口，随即又转身过来看着苏晚问；“会包扎吗？”

　　苏晚昨晚吓得半死，自然忘了伤口的事，如今听他提及，才小心翼翼的回了一句；“不……不会。”

　　穆悬倒是不信，伸手就捏住了苏晚下巴，迫使苏晚抬头，苏晚下巴被他捏的发疼，更不敢说话，眼里却浮了一层水光，更显楚楚动人。

　　穆悬眸色突然幽深起来，顿了会，松开了钳制，道；“去找些酒，还有剪刀热水之类的过来。”

　　说罢便不理会苏晚在旁边看着，自顾自的脱下上衣，衣服沾染了血迹，被他嫌弃的丢在了一旁，伤口在右臂，血口很深，显得有些狰狞，他一个人检查伤口，正想开口问苏晚东西准备的如何，眼角一瞥，苏晚睁大了双眼，正惊愕的盯着他手臂，眼里既害怕又带了些不知名的情绪。

　　穆悬懒得探究苏晚心思，只沉沉的又吩咐了一句；“最好把我要的东西准备好，我可不保证，见不到东西，我会做出什么事来。”

　　这一句威胁，总算让苏晚回神，她更不敢于他独处一间房，连忙从地上起来，小跑出去。

　　等了半个钟头，苏晚总算是把东西给凑齐，热水还好，酒却比较难找，他们家空荡荡的，哪里有酒？

　　找了一圈，还是在以前苏祁住的房间里的柜子里找到的，也不知还能不能用，苏晚也给拿了过来，其余的也都是找了几圈，没用的有用的苏晚都给拿了过来，心里紧张的要命，就怕一不小心那人做出什么坏事来。

　　等回了屋，把东四一摆，也不敢靠近，还是缩在墙角，一句话不说。

　　穆悬瞧了苏晚一脸戒备，不知怎地突然心情大好，嘴角缓缓一勾，露出一个带些邪气的笑容来，却说不出的光明磊落，他笑；“怕我？”

　　见苏晚依然抿紧唇不回话，穆悬低头摆弄自己伤势，继续道；“唔，那就好。”

　　手臂周围的血迹被他擦了干净，又拿出苏晚那一堆东西挑挑拣拣，总算挑出了有用的东西，伤口总算安排妥当。

　　他包扎伤口又快又准，苏晚却看得胆战心惊。

　　总算把自己收拾干净，穆悬站起身，打量一圈周围，随后视线又放在了苏晚身上，苏晚更紧张了，又往后退了退。

　　见状，穆悬突觉的有趣，大咧咧的继续打量苏晚。

　　苏晚几乎把头低到地面，他才收回视线，之后又走到窗边，看了眼天色，天色正慢慢变亮，清晨薄雾散去，一番好时光，他淡然收回视线，又看了看苏晚，走过去命令苏晚给他找些衣服来。

　　苏晚一愣，随即想起那人还光着上身，一下子脸色变得发红，低下头去，不敢有什么动作。

　　穆悬见苏晚脸庞微微发红，衬得整个人明艳起来，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有些口舌干燥，他靠近苏晚，趁苏晚不妨，伸手抚上了苏晚的脸庞，手底下的肌肤一片光滑柔软，让他有些留恋，手指渐渐摩挲出其他意味。

　　苏晚被穆悬的举动吓得一跳，挣扎不得，一时间上次被侵犯的光景一并侵入大脑，让苏晚身体僵硬的厉害，动也不敢动，眼眶发红，浮了一层水光。

　　穆悬本打算凑近她亲吻，眼角稍撇，见苏晚这副样子，停了下来。

　　他的嘴唇贴在苏晚颈边，浓重的男性气息，让苏晚的身体成了紧绷的弦，稍微动一下，便断裂。

　　穆悬低低的笑了，暧昧的气息流连在苏晚周边，说；“你跟我，如何？”

　　男主粗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