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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宝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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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到冰封河面上的冰洞里,对脆弱的人类来说,是一种几乎必死的危险行为。就算是荒野的征服者熊格里尔斯这样不科学的存在,也必须在有安全绳的情况下,才进行逃生演示。
这种行为之所以危险,主要原因除了水下缺氧,水温过低之外,还有一个因素就是冰层下流动的河水会飞快的把坠入者冲的远离原位,导致他无法再浮出水面,而救援也难以展开。
现在雷蒙德就是由于最后一种原因而相当苦逼。
他试着把马萨耶夫插入冰层来稳定自己的位置,但换来的只是后者的尖叫抗议和徒劳无功……如果他是站在冰面上,也许还有些可能,但在水底——抛开水的流动性不谈,阻力就足够化解他的力量。许多事情,一旦位置倒过面来,情形就可能天差地别,如果他此时在冰的另一面,他有二十几种方法轻松的在河面上制造出洞来。
他几乎是有点绝望的一边用马萨耶夫刮着冰层随水飘荡,一边寄望于下游河流能够不结冰——至少不要像现在这样封死河面。他出来的时候天色就已经逐渐的开始昏暗了,现在更是早已入夜,四周又变成黑漆漆的一片。
“有人来了。”一直在表达对于所受到的待遇的不满情绪的马萨耶夫突然说,“很多。”
雷蒙德四下看了看,没有任何人的影踪:“在哪?你怎么知道?”
“我是说河面上。冰层在震动。”马萨耶夫回答他。
雷蒙德的注意力集中起来,如果能引起河面上的人的注意,也许他可以从冰层下被救出来。
大喊大叫是没有用的,幸亏现在天已经黑了,只要能制造出大量光线,就有机会。
以冰层的厚度和河面的宽度,普通的光亮术不一定有效。
就这么几分钟时间,连雷蒙德都感觉到冰层上有人正在通过了。而他自己又朝下游被冲出去了一段。
情急之下雷蒙德施放了闪光爆(Flashburst),这是一个和火球术消耗差不多的法术,效果类似于闪光弹,可以造成眩晕和目盲。施放的瞬间他闭上眼睛,还是觉得自己被闪了一下,而背上的马萨耶夫也惨叫了一声,看来作为一把剑它的感光性还是不错的。
雷蒙德很后悔当初没有学昼明术,这个法术比闪光爆要温柔的多,几乎没有杀伤力——能让施放对象发出白昼一般的光芒,并且使半径18米以内的区域亮如白昼。当时他觉得这个法术过于鸡肋,似乎完全没有任何用武之地——单纯要照明的话,简单的入门级法术光亮术足够了。
尽管雷蒙德自己也被闪到了,但这个闪光爆绝对已经达到了预期效果,河面上显然有人发现了他,他看到冰面上有几队人在移动,有条不紊的朝下游跑去。为了避免河面上的人把自己跟丢了,雷蒙德这次在自己身上放了一个光亮术。
十几分钟后,在下游的某个位置,他看到了冰面上一个相当宽大的矩形裂口,显然是人为凿开的。他欣喜的朝那个方向游过去,浮出水面呼吸着外界的空气。
“哦,天哪天哪天哪!”马萨耶夫说,“他们这是怎么了?”
冰洞的四周站满了兽人,在雷蒙德反应过来之前,两名腰上拴着绳子的兽人跳进水里,一左一右挟持着他,把他推向冰洞的边缘。岸上的兽人把他拖了出来,扔在冰面上。
雷蒙德顿时觉得自己愚不可及,兴许是被马萨耶夫这把蠢剑给传染了——跨过北方河流的大部队,有八成以上的可能是兽人。而他刚才在冰面下的时候,却根本没有考虑到这点。
雷蒙德刚要爬起来,一把刀架在他后颈上,他只能在压迫之下保持着半蹲的姿态。河面上兽人数量很多,似乎是大部队在行军,从盔甲来看,恐怕是精锐部队——那个把刀架在雷蒙德脖子上的兽人全身黑甲。
队伍在他面前有序的分出了一条通路,就像摩西分开红海一样整齐——甚至更为安静。女王从中间走来。
雷蒙德想到上一次见到她的情形和下场,紧张和恐惧让他的胃都要绞起来了。
“你是什么人?”女王在离他五步之外停了下来,雷蒙德偷偷看她,她眼中幽蓝色的火焰似乎并不是错觉,在黑暗中跳跃着。
“兽人巫妖?!”马萨耶夫不知死活的大叫,“这!可!真!是!太!棒!了!!我爱这个世界!!”
雷蒙德感觉自己的人生就这样被一把蠢剑给玩完了。
女王危险的沉默着,她的兽群却蠢蠢欲动,发出意义不明的低吼。
“这把剑……”女王犹疑的看着雷蒙德,“你是从哪得来的?”
“尼德霍格那里。”雷蒙德老实回答,他吃不准马萨耶夫的智商和意向,撒谎要冒的风险比说实话更大。
“他把这把剑交给你的?”女王似乎不是太相信。
“那当然!”马萨耶夫抢白道,“巫妖,你的话太多了!”
看来马萨耶夫恐怕有更多的历史,只是现在实在不是追究的场合,雷蒙德顺着他的话点点头表示肯定。
女王又是一阵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那么,尼德霍格大人现在在哪里?”
“恐怕是和梅兰欧莱卡大法师在一起。”雷蒙德心想你要想见他当面对质恐怕有点难。
女王看了他一会儿,最后才说:“你没有撒谎。”
然后转身走开了。雷蒙德脖子上的刀也松开了。
他蹒跚着爬起来,有点不知所措,女王走开之后,周围的兽族也列好队跟上她。马萨耶夫在他身后又开始唠叨:“唉……我以前也想变成巫妖,可我父亲极力反对和阻挠。他老说什么这种行为有辱尊严,给家族带来不光彩……什么‘我们不应该向死亡寻求庇护,那是堕落的弱者的行为’……他又没死过,怎么会明白消亡的痛苦……”
雷蒙德没理他,他朝着兽人的大部队张望,暗沉沉的一群已经跨过了冰河,正在等待女王的号令。
而女王的阵中,似乎,有一架囚车……?他眯起眼睛希望看得更仔细,但距离太远加上这支队伍人手太多,实在不好辨认。
尽管如此,他的心跳也忍不住加快了,因为那很有可能是马库斯。
他跟上走远的女王,希望能走近一些确认一下,正在归队的兽人却似乎感受到了威胁,警觉的停下来看着他,一副随时要抽刀过来砍的模样。
雷蒙德只好尴尬的站着不动,马萨耶夫在他背后大声说:“从刚才起我就觉得奇怪了!为什么你不穿衣服!他们都穿着呢!我一开始还以为是我和外界脱离太久了不习惯现在的新时尚!”
……马萨耶夫你的思路和老梅很接近啊!
幸亏兽人习惯性的缄默和面无表情,所以气氛并不会更尴尬一点。女王从前方折回来,问询的看着雷蒙德,眉头之间的川字皱褶变得很明显。
“我……我们正要赶往南方,同路而已。”雷蒙德说,似乎马萨耶夫对女王有一定的震慑力,或者至少是影像,他必须搭上这把剑。
“我们要和兽人巫妖一起旅行?酷!”马萨耶夫兴奋的说,“酷酷酷!”
雷蒙德露出为难的表情看向女王,后者依然一言不发,但是挥了挥手。刚才剑拔弩张的兽人守卫收起武器,继续前进。
雷蒙德松了口气,刚要跟上,马萨耶夫插嘴说:“你真的不考虑把衣服穿上吗?”
似乎是得到了女王的默许,雷蒙德之后再跟在兽人的部队后头,就没有再被驱赶或者拔刀相向。但问题是他依然无法接近马库斯——是的,他已经确定了队伍中由两头血骑兽牵引的囚车里押运的是他。
血骑兽是变异后的兽人制造出来的奇怪物种,背部宽大,四肢发达,牙齿犀利,本身就具备攻击力,又可以作为坐骑。只是看上去移动速度并不比马更快。兽人的骑兵队伍主要使用这种变异生物。
雷蒙德没法接近马库斯的主要原因是女王的队伍实在太整齐了,任何一个人的突然插入都会导致秩序看起来极其突兀,所以偷偷溜过去是没可能的。而如果是普通的行军队伍,还可能趁休息时间接近他,兽人?他们这一天一夜的速度和步伐就没乱过。
与此同时,他也急于搞清楚马萨耶夫到底还有什么秘密。比如,他在成为剑之前,生前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你得保证不把我丢掉。”马萨耶夫说,“你挺有趣,也很强,也许我们会有一段愉快的经历。现在,用你的血起誓。”
“起誓什么?”雷蒙德敷衍他,提到用血他感到很紧张,剑灵一般都是黑暗生物,与血相关的仪式和魔法一般都是一场邪恶的交易。
“起誓你不把我丢掉!带我去冒险!”马萨耶夫的剑刃反射着月光,“然后我就告诉你一切。”
“好吧我不会丢掉你。”雷蒙德说,“告诉我吧。”
“用血!用我割开你的皮肉,让我的剑刃沾染你的鲜血!”剑灵很激动。
“你嗜血的样子真可怕。”
“……那好吧,割手指也可以。”这把剑真是容易让步,然后他又小声嘟囔着,“武器不就应该嗜血吗。”
雷蒙德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冒一下险。他小心的用剑刃割破手指的皮肤,一些静脉血冒出来,沾在了马萨耶夫身上。
剑灵发出一阵“噢……喔……这真是太棒了……你的血很美味……”之类的意义不明的感叹,最后又说:“好了,我记住了你血的味道,如果你违背约定,我会想办法追杀你,哪怕你进了坟墓!”
雷蒙德已经有点受够了这个时刻没有紧张感的家伙,他催促马萨耶夫快点履行承诺,回答他的问题。
已经获得了满足的马萨耶夫招供起来也挺快,事实是,生前的他,是一头龙。
他是尼德霍格的其中一个孩子,先天性发育畸形,生长不良——当然,马萨耶夫在描述的时候,用的是“我很特别”之类的词。他的翅膀骨架不健全,鳞片也无法硬化,更糟糕的是他的心脏脆弱,几乎无法供给他逐渐成长的□□。雷蒙德想起来,这把剑当时插着的那具骸骨,并不是马或者牛,而是一头幼龙。
这是一个注定要早夭的孩子。马萨耶夫回忆起他小时候被父亲带着满世界转悠的往事,自顾自沉浸在甜蜜的氛围中。雷蒙德却从中看出知道幼子必死的黑龙,在尽力的替它圆满龙生——当然啦,这其中包括一些暴力和邪恶的行为。
“后来我希望变成巫妖继续活下去,可是他说这样没有尊严,我应该像任何一头高傲尊贵的龙一样坦然的死去,低等的生物才向死亡臣服。”马萨耶夫的口气变得有点落寞,“依附在剑上之后,他为了惩罚我,一直把我关在洞里……”
这是一个真正的孩子,死的时候也不过十二三岁,雷蒙德想说点什么来安慰他,结果在他想好之前,马萨耶夫又突然恢复了那种精力十足的口气,开始说起将来的观光计划。
雷蒙德理了一下思路,显然,尼德霍格虽然不同意孩子向死亡屈服,但是木已成舟的情况下,他对这把剑还是足够重视的。证据就是马萨耶夫虽然不认识女王,但女王却知道这把剑的重要性,大概也正是由于他持有这把剑,女王才把他当做了尼德霍格的同党或者手下。
只是不知道,这剑到底有多大威能,有尚方宝剑的效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