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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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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想回去看看,背起行囊,就像当初背着不多的行李义无返顾地走出那个小村庄。
说是小村庄,其实算是D市的市郊,我那不入流的大学就建在那里。那地方交通很不方便,想去趟市中心要走到镇车站坐大巴,前前后后得花上2个小时。时隔一年,不知道那里现在是什么样子。
在镇车站下了车,发现什么都没变。沿着依旧坑洼的板油路走进一家农院,便是小李学姐和学姐夫的住处。
小李学姐是我在大学里偶然认识的,后来发现两人还有层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虽然远了点,但也算是他乡故知了。小李学姐和学姐夫大我一届,两人毕业后在镇上找了工作,然后就一直住在这间农家小院里。还真有点下乡青年的感觉。
小院里有两排瓦房,房前是一个不大的院子,院中间留一条砖铺的小道,两侧则种着各类作物。现在正值盛夏,院子里绿油油一片,好不热闹。我迈进木门槛,看见大屋的土炕上学姐夫仍在呼呼大睡。今天是星期天,我大概到得早了些。
记得毕业那会儿,我走得匆忙,大部分行李都留在了这里。想到这,我转身进了对面的小屋。屋子西面还是那组木打的三层柜,年头久了,拉门不好用,全被卸了下去。我掀开用按钉固定在柜框上的布帘,那些大学时代的物件安静地躺在里面。一个装衣服的收纳袋,一个塑料方盒,一大摞书和绘图本,最边上挤着一袋糖糕和一盒3+2饼干。这袋糖糕居然还在,早长毛了吧。我把挤得变了形的糖糕拉出来,这时,小李学姐端着一个竹盘走了进来。
“小宇,你咋回来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喏,我接到你电话就跑出去买了你爱吃的糖糕。”
我看看竹盘里莹白剔透的糖糕,再看看手里的绿色稠状物,下意识开口道:“我还是吃饼干吧...”
找到上学时背的运动书包,装了几件衣服、几本绘图本,我就准备告辞了。学姐夫已经醒了,他拽着我的衣领吼我:“你小子把你那堆破烂收走!占着我家地方还不给房租!”我说这些都没用了,扔了就行。学姐夫依然气愤,恨恨地说“我也想扔啊,还不是那小子不让碰...”过一会儿,他又把我拽到跟前低声说:“最好把那个烂人也收走。”我僵着脸笑了笑,终于还是躲不过呢。
“那个......夏呢?”我犹豫地开了口。
“你进院时没看见他?那臭石头嫌屋里热,跑外面木榻上睡去了。”
我哦了一声,跟学姐学姐夫道了别,让他们不用送了。
从屋里出来,我忍不住四下张望,终于在院子一侧的仓库外廊上看到了那个木榻。一顶大蚊帐由上至下罩下来,帐里躺着安静的夏。
我悄悄走过去,不想吵醒他。隔着一层纱帐,看不太清夏的表情,但只是简单的靠近就让我心跳不已了。“夏在盛夏里打夏盹儿”我不禁弯了嘴角,又被自己的冷笑话冷到了。
夏好像睡得不是很舒服,英气的脸上眉头紧锁着。我隔着蚊帐用手指描摹夏的脸廓,一笔,两笔,三笔...夏的脸我几乎不用思考就能几笔勾绘出来。榻下突然传出一阵窸窣声,一大一小两个毛球探出了头。我吃了一惊,随即展开笑容。
“糖球~”大毛球吐着舌头,甩着小短腿跑到跟前蹭我的小腿。
“哈哈哈...”因为痒我不禁笑出了声。“嘘。大爸爸睡觉呢”我蹲下来冲糖球竖起食指。
“这位是...”看着圆滚滚的小毛球,我一时有些困惑。
“哦~糖球的小宝宝!”我顿悟道。一年不见,糖球居然当妈了。
远处传来细微的雷声,看来又要下雨。今年的雨水很大,动不动就要一阵暴雨过境。我站起来整了整衣摆,踩着红砖小路出了小院。
果然,不一会儿便下起了大雨,我撑着一把能装下两个大男人的雨伞,身上却仍被淋了个遍。终于上了大路,在我前面走着一个外国男人,他一手撑着伞,一手抱着个漂亮的小洋孩儿,两人几里哇啦地讲着英文。
“我真是讨厌亚洲人的黑头发。”那个外国人突然用英文说道。我跟在他后面,不知怎么就接了一句“why?”
他回头看到我,有些吃惊,愣了一会说道“薰衣草园紫莹莹地一片,油菜花园黄灿灿地一山,黑头发在里面晃来晃去很不协调...balabalabala”我心里纳闷这附近啥时候有薰衣草和油菜花了?然后后面的那一堆巴拉巴拉就听不太懂了。出于礼貌,我答了一句“I agree”他突然停住脚步,严肃地看着我说道“你们中国人就是虚伪,你明明就不同意我刚才说的话。”然后抱着小洋孩进了路旁的冷饮店。我站在原地无语了一会儿,心想,我只是因为英文不好,没听懂你说什么而已啊...
到了车站,有年轻的两男两女已经在等车了。其中一个男生脚边放着大大的行李箱,后背背着一把吉他。我想这大概是刚毕业的学弟学妹。四个人显然刚在哪里喝过散伙酒,背吉他的男生眼睛红红,突然喊了一声:“我得唱首离别的歌!”一旁的两个女生嫌他丢人道“你可拉倒吧。”
男生拽过背后的吉他,一脚踩在行李箱上,哗啦哗啦拨几下琴弦唱了起来。
是张震岳的《再见》。
略低的调子合着车站外的雨声,让人胸口闷闷地发酸。
大巴慢悠悠地靠站,我看着已经半晴的天空,心里感叹D市的天气好比女人的脸。走进候车室,我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红色车票。D市→ A市 Kxxxx 15:47发新空调硬座 3车27号。抬手看看手表。3:48。嗯,刚好错过。
把书包放在候车室的皮座上,我枕着书包躺了下来。揉了揉肩膀,调整下姿势。睡一觉吧,像一年前一样,告诉夏发车时间,再故意错过。
不知过了多久,睡意渐渐袭来,半梦半醒间,耳边又响起那首《再见》,我迷糊地想:夏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不然,怎么还不来叫醒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