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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山穷水尽 ...

  •   9月14日,大约在那荷兰女人死后三个礼拜,罗森的生命在一个叫做巴蒂斯的比利时小镇附近的野地里走到了尽头。
      他是被一颗自己制造的炸弹炸死的。

      荷恩的事情完后,罗森就去了比利时,在那里试制新武器。
      达罗姆的死讯汇报上去后,特拉维夫没来什么新的指示,只在日内瓦的保险箱里留了张纸条,“消息得知。”
      达尼他们原以为摩萨德会终止他们的任务。因为自从1973年6月刺杀佩迪之后的一年多里,他们还没做出什么新的成绩来。除非他们不久就逮住萨利迈,否则不可能让他们再干下去了。
      没有完成任务就被召回,即使没人责备他们,也意味着失败。这不是以色列人的性格。他们宁愿死,或者违抗撤退命令,也要继续完成任务。阿伦建议,要是摩萨德冻结了他们的经费,他们就动用个人存款。
      这正是罗森呆在比利时试验新武器的原因。9月13日,达尼在约定时间里跟罗森通了电话。“我两天内即可完成。”罗森说。
      “那好,我这里也没什么新的东西。”达尼挂上电话。
      次日,电话在6、7点时没响,达尼并没在意,他们约定了两个通话时间。
      10点过几分,电话响了起来。是让尔打来的。
      “很抱歉,”那法国人说,“有个坏消息。”
      “是罗森吗?”达尼问,他不是没有预兆。
      “出了偶然事故。”让尔说。“不是谁的错,你什么也干不成了。”
      达尼的喉咙干了,心中仿佛被猛击了一拳。
      “我明白了。”他说。
      “听着,”让尔说,“发生了些事。”
      “哦,”达尼的声音完全无力了,“确实发生了吗?”
      一阵沉默。
      “那么,”让尔最后说。“有什么事要我帮忙的话,就给我打电话。”
      没什么好说的了。达尼把话筒放回去,盯了几秒钟,然后开车去罗森和巴尔卡住的地方。他开门进去,打点着罗森的东西,最后还没装满一箱。
      达尼拎起箱子放进车里,然后开到汽车站,将它存到了小柜里。

      3个伙伴在离阿伦住房不远的公园走了一圈。他们大概晃了三个小时。
      达尼感到自己被一种冷冷的愤怒,一种纯粹的决心包围,一定要把任务干完。最根本的,就是逮住萨利迈,要不然,达罗姆和罗森两人的就没有意义了。
      阿伦和巴尔卡也同意。
      “我们先去日内瓦。”达尼说,“回来之后,我们就动手干。不需要什么完整的大的计划,没炸弹,就剩下我们三个,但没关系,我们用新的办法。”

      新的办法比迄今所用的精心设计周密研究的计划要危险----正面刺杀,出其不意。
      这是个相当要命的方法,但也可能行得通。
      “我们只有三个人,但还有让尔和他的人支持我们,我们会幸运的。我们当然还要向更聪明的法子,但我们什么也不排除,只要有机会就行动。你们同意吗?”
      “我同意。”巴尔卡马上回答。
      他又转向阿伦。
      “老实讲,我认为我们根本没有权力这么干。为这事,应先请示总部。”阿伦停了停又说,“但是,其实我也是同意的。我只要他们知道我们在干什么。”
      毫无疑问,阿伦是对的。
      阿伦又提了一点。
      “你谈到让尔和他的人的支持,”他说,“我认为我们应该重新考虑一下。从伦敦出事以后,这事就一直压在我的心上。除了我们五个,谁知道我们去了伦敦?只有让尔。谁知道罗森在比利时的情况?又是让尔。现在达罗姆死了,罗森也死了。让尔要是出卖我们呢?他把恐怖组织的情报卖给我们,他干嘛不把我们也卖给恐怖组织呢?你们对此想过吗?”
      实际上,达尼想过这个问题。他已经想了一个夏天,想得很苦。
      对于像让尔这样的人,要出卖他们是可能的。他们可能两面取悦而又毁了双方。总而言之,让尔可以为了达罗姆从恐怖组织那里赚钱,又因处理了他的尸体而从达尼这里要钱。然后,又找到那个荷兰女人并且处理她的尸体而捞更多的钱。又因为罗森的死从阿拉伯人那里赚钱,再把他的尸体处理了,达尼这边还得给他钱。
      这是可能的,玩得很聪明,让每一方都把他当作朋友,哪方都无保留的把自己的情报告诉他,这样他又转手卖给对方,这可真是一条既安全而又无止境的财路。
      但是想到最后,达尼否定了这种可能性,因为他根本不信。
      “让尔早就可以出卖我们了,”他说,“在塞浦路斯他干嘛不把我们出卖了呢?”
      “可能没人出价,”阿伦说,“或者可能他不愿杀了会下金蛋的母鸡。”
      “你相信这吗?”达尼问。
      “我不知道该信什么,”阿伦说,“我不过是在想我们是否太信任他们了。说到底,他们不过是一帮唯利是图的商人而已。没有他们,恐怖分子根本不能行动,他们不是给我们干的。他们为欧欧洲的一个激进组织,据我们所知,他们也替黑手党干。”
      这是真的。
      达尼只能耸耸肩,阿伦想得太远了。达尼意识到这正是特工的妄想症。
      “可我相信让尔·唐尼,我只是不能证明这一点。”
      阿伦大笑。“你疯了,我们全疯了!”

      阿伦把日内瓦的保险箱查过了,里面有张杨夫林的字条。他们已得知罗森的死讯,接下去有一行简短的指示:“立即终止。”
      他们把这纸条留在保险箱里,这样能为他们赢得一些时间。

      10月份那些日子里,他们继续从当地报信人那里获取情报。
      11月上旬,通过让尔之口,他们得知萨利迈与机会到一个西班牙小镇。三个伙伴立即飞往马德里,11月8日抵达西班牙小镇----塔里法城。
      让尔的人10日来了,送来了武器,并指给他们看了那幢房子。
      达尼、巴尔卡和阿伦次日晚10点左右开车上了路。那天风很大,枯叶直在空中打旋。残月也完全被乌云遮没了。路的一边是树林。对侦查人员来说,时间、地形都是最理想的。
      巴尔卡在离房门约四分之一公里的一个坡下停了车。然后,他跟着达尼钻进了灌木丛,阿轮留守在右边。
      达尼和巴尔卡先侦查了一番。他们从大门边上匍匐过去,走出灌木林,从后面摸进大楼。
      他们听到有说话声,是阿拉伯语。又一次证明让尔的人说对了,达尼想。
      紧接着是关门的声音,说话声听不见了。达尼十分小心地四下望了望,就蹑手蹑脚地朝窗户走去。他看到屋内有七、八个阿拉伯人站着说话。
      “恐怖分子。”达尼听到巴尔卡轻声低语了一句。他们希望能认出一个来。但达尼和巴尔卡都认不出。
      这时,身后的灌木丛中发出了沙沙的响声。
      有人!要坏事!

      是个年轻的阿拉伯人,手里拿着一把卡拉什尼科夫冲锋枪。
      说时迟,那时快。达尼和巴尔卡同时开了枪。那个阿拉伯青年身体晃了晃倒在了路边。
      达尼转身跑出花园,抄小路跑向大门,巴尔卡紧紧跟随。他们跑得很快。跑几步回头望一望,后面没人追来。
      出了大门,他们撒腿就跑。
      下了山,1月湿冷的冷风吹在身上,只有落叶追赶着他们,他们跑得越来越快。
      快!达尼将永远记住这次他们在西班牙一条湿冷的凉风吹着的石板路上的奔跑。
      他们确实做了点蠢事,作为一名特工,秘密行动时被发现就是一件蠢事。

      他们高度紧张的神经,直到回到旅馆才稍有松懈。
      达尼给让尔的人挂了电话,让他第二天清早给他们开辆新车来,明天他们可以驾驶一辆新车回马德里。
      行程很长,达尼和巴尔卡轮流开着车,大家都默不作声。达尼知道他们都在向着一桩事,那个被打死的阿拉伯青年。他们已经干掉了11个人,然而却没有抓住萨利迈。
      更糟的是,他们违背了明白无误的命令,擅自行动了。在西班牙的花园里开枪打死阿拉伯人,他们现在不像职业特工而更像恐怖分子。
      他们感到自己被幸运女神抛弃了。“失败”、“丢面子”、“犯罪”一些难以言表的东西给他们带来伤害和降低身份的感觉,使他们突然对每一种价值观和信仰都产生了疑问。
      达尼在达罗姆死后经历了这种感觉的体验,塔里法事件后这种体验更多了。巴尔卡在某种程度上也经受了这种感觉。而现在它使阿伦整个人都垮掉了。

      阿伦开始反省。再也不健谈了,现在他可以几天不说一句话,只会机械地像以前那么做事,但态度是那么缄默而冷静,以至于达尼深切地为他感到担忧。
      阿伦经常很晚出去,独自一人在住宅附近的大公园里长时间的散步。他会在雪中几小时几小时地走。在12月的凛冽寒风中,直至午夜,沿着奥斯特公园那条荒凉的通道散步。他甚至会在他喜爱的一处隔离外界的长凳上坐上两个钟头。那条长凳边上的人工池塘,现已结了厚厚的一层冰。
      罗森死后,达尼向阿伦建议找一处安全的地方三个人一起住时,阿轮一口回绝。
      “别为我操心,”他说,“我很好。”
      但这绝对不是真的。

      在1975年1月6日夜里,阿轮在9点以后离开了他的住处。
      因为达尼在九点钟给他挂过电话。他们谈了几秒钟----没什么重要事可谈----然后挂了。那晚阿伦在午夜前没打来电话,达尼就给他打过去,没有反应。到了凌晨1点钟还没回音。
      这是不寻常的,达尼开始担心起来。
      “我想开车过去,”他对巴尔卡说。
      巴尔卡耸耸肩,“他很可能坐在池塘边那条该死的长凳上呢,”他说,“可我们还是去吧!”
      他们向阿伦住的地方驶去。20分钟后他们到达了阿伦的房子,他不在。
      这是一个寒气袭人的夜,将近凌晨2点了,阿伦不该在公园里闲逛或坐着。
      “要是他在那池塘边,”巴尔卡说,“他如果没有一个很好的借口,我非把他脖子拧下来不可!”
      他们沿着阿伦平时去公园的路线走去。公园里黑古隆冬的,满目凄凉。然而,他们走近人工池塘时,冰上的反光足以使他们认出坐在板凳上的一个人影。
      那确实是阿伦。
      他死了。

      看到阿伦死在公园里,达尼的第一个想法不是他被人谋杀,而是阿伦自己打死了自己。
      达尼和巴尔卡迅速掏出手枪,在周围搜索了一遍,确定没有埋伏了,两人才走到阿伦的尸体前。
      尸体是半坐的姿势,向前倒在栏杆上,头歪向一边,一张毫无表情的脸上两眼睁着。阿伦上衣没扣,起先达尼在他头上和身上都看不到明显的伤口。
      达尼检查的第一件东西是阿伦的枪,枪仍挂在他屁股后面的皮带上,没开过火,他没有对自己扣动扳机。他在伸手取阿伦手枪时,摸到一种粘糊糊的东西,那一定是从他身上某处伤口流出的血。
      “他被人杀了。”达尼说。
      两人都没说话。过了几秒钟,达尼说:“你检查检查他的钱包。”
      但是阿伦的手表还在手腕上;他的钱包仍在他的口袋里,没人动过.
      除了□□,谁还可能杀了他?
      “我去打个电话,”达尼对巴尔卡说,“在公园入口处等我。”
      达尼给在巴黎的让尔打电话,“跟伦敦的情形一样,”他对他说,“让我告诉你我在哪里。”
      在达尼详细解释他与巴尔卡此时的位置时,让尔没说一句话。
      结束对话前,让尔问:“我能做些别的什么吗?”
      “这会还不要,谢谢。”达尼回答。
      他并不知道,这将是他们最后一次对话了。达尼再也不会找他了。

      达尼和巴尔卡在大门口等人来把阿伦的尸体抬走 。他们足足等了一个半小时,这场守候几乎是在沉默中度过的。实际上,他们只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是巴尔卡说的,“你跟让尔通话了,你不觉得他们与此事有关?”
      “不,我不这么想。”达尼回答道。
      这是真的,但即使达尼认为自己错了,他确信此时自己也无能为力。如果阿伦的尸体被发现,会导致德国官方的调查。这是他们不能冒的险。
      巴尔卡第二次开口时说:“有很长时间我以为我们很聪明,但或许我们只是走了运,然后我们就背了运。”
      达尼对此无法回答,所以他什么也没说。
      让尔的人是在凌晨4点前一会到的,他们开着一辆公用卡车。达尼和巴尔卡将他们带到池塘边,直等到他们将阿伦的尸体装在一个帆布袋里,而后放到卡车后面。整个程序花了七八分钟。
      达尼看着卡车的车灯在漆黑的冬夜,在寒冷的树木中忽明忽暗,然后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阿伦去了,像达罗姆和罗森去的一样。
      就像他们从来没有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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