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恨别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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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满楼的话中好似有千根寒钉，齐齐钉在叶晨暮心上，直疼的她呼吸一滞，紧接着便喷出一口黑血，再看她脸上因为愤恨而涨的通红，嘴唇颤颤发着抖，好似要说些什么，可还未出声便两眼一黑昏死了过去。
站在一旁的花满楼被那黑血溅了一身，气的直跳脚，连忙将外衫扯了下来，嫌恶地甩到了一边，待他再抬头时却发现叶晨暮耷拉着脑袋已然没有了意识，但花满楼心里仍有余火，于是狠狠用力踹了叶晨暮几脚，接着转身走出了暗室。
暗室外面，恭敬候着几名黑衣奴仆，一个个都是胆战心惊地哈着腰，像是怕极了花满楼的样子，这番见花满楼满黑着脸走出来，连忙跪下，头埋地低低的，生怕与花满楼的眼神有任何接触。
“看好她，给她点苦头吃，但别让她死了。”花满楼斜眼睨着跪在面前的一众下人，又端起了他的贵公子架势，说话生冷至极。
下面的人听了连连称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让花满楼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地满足，他重新换上一副不可一世的表情，狡诈地勾了勾嘴角，又道：“还有，通知姑娘，任务完成了，可以回家了……”
说完，花满楼摇起折扇，大笑着扬长而去，待他走后，便听一声巨响，像是一扇千斤铁门被轰然关上，此后便再没有了声音。
一日后，宁馨别苑。
西边的花园里，白衣仙子南荣叶正坐在池塘边的石台上，池中的水清澈碧绿，还养着几尾金头鲤鱼和许多浅色的小鱼苗，南荣叶脱去绣鞋，将一双玉足踩在水中，任由鱼儿们前来亲近，她只是淡淡看着，也不去管，只自顾自晒着太阳。
明明是清晨，阳关却有些惨白，透过树枝斑驳地照在南荣叶身上，将她原本就如羊脂玉一般滑腻的肌肤映地更加白皙透亮了。偶有风过，带来许多虫鸣鸟叫，悠悠荡荡地在花园中飘许久不散，每在此时南荣叶便会将自己修长如葱的手指指节放到唇边，虚眯着眼，慵懒地吹出几声银铃小调，放佛与鸟儿们应和，可鸟儿们却从不去理她，她也不恼，只会轻咬着下唇垂下眼看看自己的手腕，然后继续晒她的太阳。
可这次口哨一吹，林中却传来“咕……咕……”的回声，南荣叶放在唇边的手指一滞，随即将一双玉足从水中抽出，缓踏着步子走到一处矮山后面，边看那青灰色的岩石上正停着一只白鸽，腿上系着竹筒，南荣叶从竹筒中抽出一条丝绢，扫过一眼后便用内力将丝绢化为了灰烬。
时间渐至中午，阳光变得暖和起来，可南荣叶全身却像笼着曾冰霜一般，她冷着一张俏脸，眼中寒光流转，散出阵阵凌冽杀气，好似从千年冰山上走下来的玉面罗刹，一旁的信鸽感受到自己身处险境，正欲飞走，却见南荣叶眼神一凛，那鸽子便拍了拍翅膀落到地上，再没有了呼吸。
别苑中央的木楼上，两双眼睛盯着花园中那个白色身影跃上云端踏空而去，阿二略带担忧地冲一旁阿大道：“就这么放她走，真的没问题么？”
阿大看着那白色身影彻底消失在天际，才淡然开口：“这是她们的命，你我都干预不得。”说完转头却见阿二眼中别样的意味，阿大一愣，语气立马温和许多，宽慰似的道：“不论怎样，还有老爷在呢，你放心吧。”
“哥几个，这劳什子女人脾气硬得很！前几天还对兄弟们出言不逊，今天就让她知道知道咱们的厉害！”
原本潮湿阴冷的暗室突然变得喧嚣起来，叶晨暮垂着脑袋，头抬也不抬便知又是花满楼派人来“供奉”她了，连着三日，每天固定时候，便会有人带着鞭子冰水前来伺候她，她知道花满楼就是故意的，不让自己死，偏要慢慢折磨自己，她的哀嚎声越大，花满楼便会越开心，于是叶晨暮偏不如他的意，所以无论那鞭子抽地多狠，凉水浇地多冰，她都死扛着不吭一声，那些下人虽然恼火，可也不敢真下狠手，只怕将她打死了上面怪罪下来，于是往往过去十几鞭便会作罢，然后再喂她些米粥伤药吊着气，最后悻悻离去。
虽然是还吊着一口气，可观叶晨暮全身上下，已没有了一块好地，除却原本身上的好几处见了血的伤口，皮肉已经发白外翻糟糕的不成样子，她的身上又添了许多乌紫的淤青，一长条一条长好似毒蛇蚂蝗一般爬满了她的全身，又因为要忍着疼，叶晨暮的嘴唇已经被她咬的红肿不堪，连原本白皙的脸上也印着几个红色的掌印，明显是被人掌掴了多次，此时的她四肢被束缚，整个人就像一张污黑破烂的抹布一样挂在铁链上，摇摇晃晃的好似被风一吹便可化为粉末。
那几个下人原本气势汹汹地冲进暗室，一见叶晨暮这个样子，也是吓了一跳，半天没说出话来，道最后还是叶晨暮先开了口，用不能再沙哑的嗓音缓缓道出几个字：
“要打就快，老子还想多睡会呢。”
那些个下人一听，虽然还是不敢大声说话，可都窝着气暗暗吐着脏字，最后几人把工具一分，便开始一鞭一鞭地挥舞了起来。
“啪！啪……”清脆的鞭声回荡在阴冷的暗室中，叫在场的人都不自觉地发怵，而叶晨暮却没有一丝表情，只闭着眼咬着唇，生生受着那疼痛落在自己身上。
也许是疼过了头，十几鞭过后叶晨暮便觉得自己的身体失去了意识，再感觉不到什么疼痛了，就在她渐渐陷入昏睡时，一阵刺骨冰凉袭来，将她激醒，果然是那些个下人又拿水泼她，叶晨暮气的咬牙切齿，却虚弱地无力还击。
叶晨暮闭着眼，不知怎么地却想起了南荣叶，之前花满楼那番话，叶晨暮听地痛彻心扉，百花谷的阴谋，她大都隐约猜想到，所以听到花满楼说时她并不吃惊，可一想到南荣叶也是他们为了对付自己而派出的棋子时，她的心便像被万只蚂蚁啃噬一般痛不欲生，她不敢相信那个出尘脱俗白璧无瑕的女子原来有着一副蛇蝎心肠，她也绝不承认那个许诺与她一辈子的女人只是为了任务在和自己逢场作戏，她绝不接受这个结果，她仍然坚信南荣叶是置身事外的，她要活着再见南荣叶一面，亲口把话问清楚！
“那女人在走神！大哥，她未免太不把你放在眼里了！”
拿鞭子的便是被唤作大哥的那人，他一看叶晨暮竟对他的鞭子无动于衷，立马火冒三丈，下手更狠了三分。
“唔……”叶晨暮吃痛回过神来，那所谓的大哥满脸的横肉，顶着个硕大的肚子，手里拿着鞭子呼呼作响，她一见便心中反胃，一口唾沫啐了上去，嘴里冷笑着道：“枉你生了一肚子肥膘，手下竟如此绵软无力，那鞭子打在老子身上就像挠痒痒似的，笑死人了。”
那大哥一听更是怒火横生，自己手都打麻了，她却跟个没事人似的，他连连喘着粗气，也不顾花满楼最初的命令，大声对一众手下命令道：“把她给我抬到外面去！”
众手下一听全变了脸色，赶忙劝道：“大哥，外面那雨下的狠，要真把她给整死了，咱们可担不起这罪啊！”
那大哥哪里听得进去，他怒目瞪着几个手下，握在手里的鞭子一甩，全身的肉都颤了三颤，那些个手下各自对视一眼，生怕自己也挨上一鞭，不敢再劝，于是手忙脚乱地解开叶晨暮四肢铁锁，然后扯着她脖子上铁环的另一端，像牵狗似的将她牵了出去。
此时外面正下着瓢泼大雨，雷声大作，闪电如利刀似的劈开天空，满天的乌云黑压压地，透不过一点阳光。
叶晨暮一出来才发现，原来关押自己的暗室不是独一间，这里的规模不小，俨然就是专门用来关押犯人的监狱囚牢，出了暗室便是一个不大的青石板广场，广场三面都是同样的厚重铁门，扫眼望去怕是有十几间不止，广场上立着三根石柱，虽然被雨浇着，但依旧看得见石柱上清晰的暗红色血迹，仿佛是用朱砂刻上去的一般，可想这里作为刑场已不是一天两天了。
见叶晨暮发愣，一个手下狠狠拉了一下手里的铁链，叶晨暮脖子一扯，身子顺势倒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把她给我栓到柱子上去，我倒要看看，一盆水泼不倒你，这一整片天的水泼不泼地倒你！”
那大哥一声令下，一名手下便扯着铁链，将叶晨暮连拉带拽地扯到了石柱旁边，叶晨暮脚底虚浮，一路踉跄，将手掌和膝盖都磨破了，在雨中留下一道惊心血痕。
发丝般密集的雨水，豆大的雨珠，不过一瞬间便将叶晨暮淋了个透，她背靠着石柱，身子不停发着抖，那大哥连着一众手下见状，忍不住大笑出声，尤其是肥头大耳的大哥笑得最甚，嘴里还一直吐着脏字，简直不堪入耳。
雨水毫不留情地拍打在叶晨暮脸上，让她原本就毫无血色脸显的更加惨白，感觉着身上的温度正在一点一滴的流逝，叶晨暮不惧反笑，她双眼一眯，剑眉斜挑，浅棕色的眸子里闪动着血红色的光芒，接着又见她嘴角勾出一个诡异的弧度，喉咙一动，竟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呵呵呵……哈哈哈哈！”
“她……她在笑？大哥！这娘们……在笑？”
感觉一阵刺骨寒意扑面而来，几个手下立刻慌了神，连忙后退几步抱作一团，而站在最前面的那位大哥更是觉得身上如压了千斤巨鼓一般，正有鼓槌不停敲打着他的胸口，直震得他脑袋发懵，双脚发软，没坚持一会便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双眼一翻再没有了意识。
此时，好像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黑夜霎时笼罩了下来，昏沉沉地压在每一个人心上，让人喘不过气来，周围也突然安静了下来，再没有了什么雷声雨声，只听见叶晨暮骇人的笑声在雨中来回飘荡，摄人心魂，久久不绝……
叶晨暮笑了许久，突然，角落里传来“吱——”一声，渗人的笑声戛然而止，叶晨暮怒眦着眼寻声望去，只见她瞳孔中怖人的血红渐渐退去，眼仁慢慢恢复了往常大小，浅棕色的眸子又显现出来，原本嗜血的眼神变成了惊愕与疑惑，和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角落里，暗红色带着斑驳铁锈的大铁门缓缓打开，门内并肩站着两人，皆穿着如雪白衣，一个面目玲珑风度翩翩，正是花满楼，而另一个玉琢粉砌风华绝代，却是叶晨暮此时最想见也是最不想见的人——
南荣叶！
叶晨暮死死地盯着那日日夜夜念想着的人，脑子一片空白，她只看着花满楼撑起一把油纸伞，柔柔举到南荣叶身前，眼神里是浓浓的深情，而随后南荣叶轻轻侧目，嘴角开始上翘，竟对花满楼露出一个美极的微笑。
接着两人便并肩向叶晨暮走来，叶晨暮看着那两个如金童玉女般的人向自己走来，心跳陡然加快，明明是几步路的距离，她却觉得有如天际般遥远。
死死盯着南荣叶淡定从容的双目，渴望她垂下眼来看自己一眼，叶晨暮哪在乎自己此刻的想法以近于奢望，她只期许着那人还如以前在自己怀中一样，给她一个柔和安定的气息，只要一瞬，一瞬也好。
眼看着南荣叶走到了自己面前，叶晨暮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从这个角度她能看清南荣叶细长浓密的睫毛，她能看清南荣叶小巧的耳垂下面那颗芝麻大小的黑痣，她甚至能看清南荣叶脸上晶莹的绒毛，可她就是看不见南荣叶乌黑的眸子。
她没有看她，一眼都没有。
南荣叶就像一抹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白，孤傲地来，也终将孤傲地离开，她躲在油纸伞下，就像躲进了另一个空间，那里没有这座囚牢，没有雷雨闪电，没有令人作呕的淋漓鲜血，没有是非善恶……也没有她叶晨暮。
没有意识的，眼角流下两行清泪，身子好似再不属于自己，它痛的如刀割断肠、坠入冰窖，痛到最后心碎成粉粉尘埃，混入雨水，混入狂风，而她只能眼睁睁看它们各自散到天涯海角，再拼凑不成原来的样子。
叶晨暮只觉得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崩塌了，她为南荣叶筑起的那道坚不可摧的围墙，随着南荣叶不言一语的远去，彻底的倒塌，没留下一砖一瓦，一梁一木。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恨别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