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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怜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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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风垂下了眼眸,脸上再没了那分灵动,就连双月一向没有表情的脸上此刻也染上了一层忧伤,看得烛影摇红心里一动,心中又多了几分怜惜。
“不瞒您说,我师父师娘就是被九幽宫害死的。”一风低声说道,面上没有一丝波澜,双眸中却已是波涛汹涌。“还有师弟们……全都……全都……”
烛影摇红静静看着一风,心揪的一疼。她不知,为什么一风遭了那么大的痛苦,却还能每天摆出一副开心的模样。她是不愿让悲伤从自己体内蔓延么?双月仿佛一直缺乏某种感情,一风这丫头无时无刻不在用自己的情绪感染双月,想让双月绽开笑颜。
一风这个丫头,背负的太多,远不像她外表那般简单。“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你们的师父是谁?”烛影摇红问道。
一风愣了一愣,抬头看着烛影摇红,双眸中隐隐有泪水涌动。“一年前,”双月垂目答道,“一风的师父是毒医南乡子,我的师父是一风的师娘,西溪子。”
烛影摇红心中竟松了一口气,之后又苦笑了一声。一风擦了擦眼睛看了看双月,双月仍然一丝表情都未摆在脸上。好像每次说谎,都是双月的功劳。这种事情不应该让一风自己来做么?不过,双月总能在一风发愣的时候化解一风的困扰。她这般说谎,也是免得别人怀疑她们是荻谷残余。
“你们要报仇么?”烛影摇红问道。
“那是自然!”一风一脸坚定,“不管仇人是谁,我都会去的!”
烛影摇红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九幽宫不是你们两个小丫头就对付得了的。”
“我知道!所以我会想办法!”一风咬着嘴唇,她不是不知道报仇的艰难,见那些武林中人的反应,便可知道九幽宫的实力。但……让她放弃报仇,她做不到!
烛影摇红起身坐到一风身旁,一手轻抚着一风的脸庞,道:“风丫头,月丫头,等你们想好什么时候出发了,叫上烛姐姐我。”
“烛姐姐?”风月都讶异地看着她,她们相识不过十天,她为什么愿意跟着她们一起去报仇?“为什么?”
烛影摇红忽然又笑了起来,薄唇轻抿,道:“反正烛姐姐我也总不在楼中,四处游山玩水,不如跟着你们一同游历,还能帮你们一把。”
双月淡淡地说道:“不够。即便如此,你也没必要与我们一同冒险。”
烛影摇红的笑容又缓缓散去,看着双月,嘴角挂上一丝无奈。“或许帮到你们,能让我从内心解脱。”
一风睁大一双眼,摇着头说:“不明白。”
“以后便明白了。”烛影摇红捏着风月的小脸,道:“不过姐姐我希望你们晚些再出发。”
“为什么?”一风不满地扭着脸。烛影摇红最喜欢捏她俩的脸了,真怀疑她是不是把她俩当宠物了。
“你们要走了,我清韵楼怎么办?姐姐我还指望你俩多赚些银子呢……”烛影摇红一脸不舍,原来竟是为了这个原因!
烛影摇红放开了魔爪,风月立马站起后退,一风道:“那,烛姐姐我们先出去啦!”说罢就要逃开,免得烛影摇红魔爪再次袭来。
“风丫头,月丫头!”风月就要踏出门槛时,烛影摇红又将她俩叫住,拿起团扇半掩住面,道:“我也是个有‘过去’的人,以后慢慢告诉你们,只希望你俩不要疏远姐姐才好。”
一风微微一笑,道:“当然!”一风自觉心中有几分暖意。烛影摇红虽然自恋了些,对她俩确是真真的好,楼中姐妹也总说着烛姐姐的好。一风从小便没有父母,亲近的人也都死去了,现在只有双月在旁。她很希望再拥有带她如亲人的人,或许烛姐姐就是……一风偷偷瞄着双月,双月是怎么想的呢……
夜中,月光透过窗扉在房中撒了一地银辉,夜风探入,窗上的白纱帘缓缓向里鼓动,轻盈飘渺,似是要抚上房中浅睡的人儿。
一风怔怔望着窗帘,又微微动了动身,身后传来双月轻微沙哑的声音:“你未睡着么?”
一风侧过身去,道:“把你弄醒了么?”
“我只是睡得浅。”双月道。
“我本是睡着了的,结果梦见了师父,后来就醒了。这些天发生的事儿太多,不断在脑子里徘徊,想睡又睡不着了。”一风起身穿了件衣裳,道:“我出去吹吹风,双月你好好睡。”说罢又批了件白色披风,开门走了出去,又轻轻将门带上。
“一风……”双月口中喃喃念道,声音轻柔的似融在了月光中。
夜空中,挂着一轮皎洁的圆月。远有几方星斗闪烁,伴着月光,照亮了整个院落。院中巨大的山樱树已残了大半花朵,仅有残存的一些纯白的花和微微探出的叶芽在月下散发着莹莹的光。
一风走到树下,抬头从树杈中看着月亮。夜风吹起她素白的披风,拂落了片片芳华。一风伸手接住一片花瓣,心中苦笑。这种意境,该是符合双月才对。她什么时候也变得容易伤感了呢?她跃到树上,坐上树杈,靠在树干上,双眼望向前方。在点碎的樱花外,是连片的青瓦屋顶,接着无边的夜色,最终融为了一片黑暗。
“风儿,乐器皆有感情,若心中无情,奏出的乐曲自然也就没了意义。”独孤渺面对云崖,银发随白衣在风中飞舞。只是一个背影,却深深印在一风心中,从未减淡。
“师父,胡琴好难,我不要学乐器了,你教我飘渺凌云步最后一层,好么?”身材小巧的一风一手拿着紫檀胡琴,一手轻扯着独孤渺的衣衫,吃力地昂着头,灵动的大眼巴巴望着独孤渺的后脑。
独孤渺转身半蹲下来,摸着小一风的脑袋,仙人般的面容缓缓展开笑颜。“风儿,你天赋异禀,自学毒功已十分过人,为师的飘渺凌云步你也很快参透九层,为师相信,你很快就能自行参透最后一层。你不愿学为师的正统绝世武功,为师不逼迫你。可除此之外,为师也没什么可传授与你的了。”
独孤渺拿过一风手中的胡琴,坐在一旁,左手轻轻按于弦上,右手端起弓杆。“为师虽是年轻模样,却已活了数载,总有一天,要离风儿而去。”
“师父……”一风蹲跪在独孤渺身前,两只小手搭在独孤渺的膝盖上,白瓷般的小脸上带着疑惑。
独孤渺垂下眼睫,平静如水的双眸中含着慈爱。“为师没什么能留给你,若有一天为师不在了,小风儿该用什么想念为师呢?”
独孤渺闭上了眼睛,轻缓的胡琴声自怀中飘出,环绕整个云崖,涤荡山谷深处。仙鹤飞于云端,偶然鸣唳,与乐音相和,正衬得那拉琴之人飘然若仙。
荻谷……
思绪缓缓拉回,眼泪已盈满了眼眶。朦胧中,透过山樱树的枝桠,在不远的屋顶上,立着一个人影。衣袂飘飞,卷了一身月光,三千发丝在周身环绕,仿佛下一刻就要消失在夜色中。
“师父!”一风突然趴到了树枝上,远远望向那人影,一脸的期盼又变成了失望,泪水从眼角流下一滴。枝桠上的樱瓣受这一震,又落下不少。“不是师父……”她真是太出神了,那明明是个穿着红衣的男子,她怎么会把他认成白衣胜雪的师父呢?
那不远处的男子听到这边轻微的动静,偏头望来,却见一个娇小的女子趴在山樱树枝上看着他,而那目光仿佛又不在自己身上。他掠了过去,轻步落在枝梢上,树梢只是轻微晃了晃。他向前两步,半蹲下来,看着一风略带泪痕的脸。问道:“小丫头,在哭什么?”
一风怔怔地看着他,即使是在夜里,那绝世的容貌也能在月光下看得清晰。柔亮的黑发垂在红衣上,一双狭长的桃花眼淡淡看着一风,薄唇微微带着笑。月光透过枝桠洒在他身上,给那妖娆又添了一分淡雅。
那双桃花眼,似是透过了一风的双眸,悄然探入了一风的心。
一风擦了擦眼,道:“谁哭了,是风太大了。而且……我也不是小丫头了!”
桃花眼轻笑出声,“你怎么半夜趴在树上,跟只猫儿似的。”眼前的丫头明明有张灵动可爱的脸,可刚才那失望的表情却着实让他心中一颤。她方才将他错认成师父,是师门发生了什么事么?“你师父,有我好看么?”
一风脸上的失望顿时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讶异。回过神后,她白了他一眼,道:“当然有!比你好看多倍!”他真的是极美的。师父是如淡云般的谪仙,而他,就是如红莲般的妖孽。
桃花眼笑得更深了,他微微靠近,更清楚地看着一风的双眼,一风有些措手不及,身子向后挪去。
“怎的倒起了敌意,猫尾巴都竖起来了!”此话说的一风面上一红,对着桃花眼冷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