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尽风月无边》巫边雀

16、再遇

　　“老头子，我东西你放哪了？”

　　“自然是藏起来了，不然你穴道解了跑了怎么办？不过娃儿也别想跑，这儿离城远得很，你跑不出去的，要是迷路被老虎吃了怎么办？还是要被小老儿抓回来……”千手不漏又念念叨叨说了一大堆，把烧得温热的水倒入木盆中，鼓捣起墙上的瓶瓶罐罐来。

　　“老头儿，你说，要是一个人身中数毒，各种毒性相互牵制而使得他能存活，可若解得一毒便会让毒性失去平衡而使此人身亡，该怎么解救此人？”一风问道。

　　千手不漏边弄着药边答道：“若是多毒牵制，多半是一毒制一毒，形成一个环儿，那就解下环儿的一截，按次序一个一个全解咯！”

　　一风叹了口气，她就知道问不出个什么。她也是这么想，可付云烟体内的几种毒实在厉害，她从未见过，也不知用哪些药材才能解开。她感到身体轻松了些，登时嘴角扬起一个不易察觉的笑。“你要试药直接朝我招呼就行，干嘛还烧水那么麻烦，弄脏我衣服，又没得换洗……”

　　千手不漏一脸幽怨地看着一风，道：“你不早说，小老儿怕娃儿受不住才用泡毒的方法稍微分散毒性，从外而内减轻痛楚。”

　　“没必要，反正一般的毒药是毒不到我的。”

　　千手不漏鼓捣药的手停了下来，一双奇大的眼睛看着一风，道：“难道……你百毒不侵？”

　　一风双目中闪着得意的光，“除非你的毒够奇，不过再奇的毒我也定会解开！”

　　千手不漏立马甩开了手中的药材，佝身上前，宝贝似的看着一风，口中“啧啧”声不断。

　　“老头儿，你点的穴几个时辰能自动解开啊？”

　　千手不漏一愣，痴痴道：“两个时辰……小老儿想想……”千手不漏还在呆想着，一风忽然在他面前撒了一把药粉，千手不漏惊叫一声，只觉双目又疼又痒。

　　一风大笑道：“老头儿果然是上了年纪，连时间都记不清了！放心，姑奶奶撒的不是什么厉害的毒，过会儿你眼睛就看得见啦！”虽然这老头儿想拿她试毒，一风倒觉得他不是什么坏人，反而跟个小孩儿似的，有趣得很。

　　一风在他身上找了个遍也没看到他偷的东西，问道：“你到底藏哪儿啦？”

　　千手不漏“呜呜”地叫着，眼睛因痛痒而不住的流泪，还呜咽道：“小娃儿欺负小老儿……小老儿要告诉师父……”

　　“千手，又在闹什么？”门外一道温和而充满磁性的声音传来，只见门外那人红衣胜火，双手负于身后，乌黑的发丝与鲜红的衣裳交织成妖娆的画卷。他轻挑剑眉，眼眸间似有桃花盛开，薄唇轻抿，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狭窄的门框外依然可见花草芬芳，和煦的日光洒在他身上显得分外温和，正如那晚他卷了一身清凉的月光。日月交织中，他便是那朵鲜红的盛世妖莲。

　　一风愣在了原地，竟有一刻无法回神。千手不漏稍稍恢复了视力，看见门外那一片鲜红，便哭着飞奔出去，一把拉住焉则笑的衣服，呜咽不清地哭诉道：“师父……呜呜……那个小女娃娃……欺负小老儿……”

　　焉则笑眉尖轻蹙，却面无怒色。“我还没收你做徒弟呢。”他看向一风，一风才回过神来，吃了一惊道：“怎么是你？”

　　焉则笑剑眉轻挑道：“怎么不能是我？你这小姑娘，怎的还跑到千草谷来了？”

　　一风一怔，这里居然是千草谷？她曾在药书上看到千草谷是天下奇花异草生长最多的地方，是药品圣地，今日阴差阳错居然来到此处，可双月一行人现在定然担忧着她，她也不能久留。一风一指千手不漏，道：“都是这个老头子，偷了我的东西不说，还把我抓到这儿练毒，果然是好狠的心呐……”说着还以袖掩面，一副被人欺侮的模样。

　　千手不漏眼睛好了不少，仰头看着焉则笑，眼泪哗啦哗啦流个不停。“明明是这个小魔女，本身百毒不侵还故意答应为小老儿试毒，结果还反扑过来朝小老儿撒毒粉儿……师父你可要为小老儿做主啊……”

　　一风从袖间甩给千手不漏一道凶狠的目光，这个老头儿居然还倒打一耙！

　　焉则笑眼中多了一丝玩味，道：“没想到小姑娘如此厉害，连千手都能欺负。”他轻轻抬起负在身后的左手，修长的手指间缠绕着一条彩绳，下面挂着的三彩葫芦轻轻摇晃，葫芦腰上的玉珠串儿在日光下更显得晶莹透亮。“这个是你的？”

　　“咦，师父你怎么知道小老儿把它藏哪儿了？”

　　“葫芦!”一风一见到心肝宝贝双眼唰的亮了起来，功夫都没想着用上，双手向前一伸便扑了过去。

　　焉则笑一个转身，鲜红的衣裳便脱了千手不漏枯槁的手。瞬间，一风扑倒在了千手不漏身上，千手不漏尖叫一声疼的直叫唤。“哎哟……小娃娃当真饥渴难耐……连小老儿都不放过！”

　　一风一听这话冷的全身直抖，皮都仿佛掉了几层，脑子一热差点就将千手不漏掐死。

　　“当真是跟野猫扑食似的。”焉则笑轻笑几声，左手绕着绳儿晃着葫芦，一双桃花眼轻佻地看着将千手不漏扑倒在地的一风。

　　一风的眼神瞬间被那葫芦吸引走，一起身如箭一般的窜到了焉则笑身前，伸手便要够着葫芦。

　　焉则笑面色一凝，忙向后仰身一脚踢向一风，一封躲开后，两人又躲躲闪闪地缠斗在一起。

　　焉则笑一面与一风过着招，一面心想着：方才是大意了，这女娃娃能欺负千手不漏，定然是能耐不低的，正好趁此时见识见识她的功夫。

　　焉则笑躲，一风便追，时不时焉则笑还要返身回招，逼得一风脑子紧绷，而焉则笑面上那轻佻的笑容分明表示他只是在逗她玩儿，让一风霎时觉得，自己被调戏了。

　　此人速度居然如此之快，让一风疑惑起来。此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何身在千草谷之中？焉则笑转身那魅惑人心的一笑，让疑惑的一风又失了神，身体行动都脱离了脑子。

　　焉则笑忽然跃上树枝，轻启薄唇，道：“一风？”

　　一风愣在了原地，眼前竟浮现了那晚情景，月光皎洁，他轻吟一声“一风”，便在残樱中消失了踪影。那简单的两个字划过心底的感受，到现在依然清晰。

　　焉则笑坐在树枝上，后背轻靠树干，道：“方才你使的步法，轻若浮云，快若疾风，虽然不很明显，却隐隐见到了飘渺凌云步的影子。”

　　一风面色微惊，她已经尽量没用飘渺凌云步法，怎么还是被他看出来了？难道是她方才分神之时身体自行使出，就如她当时拽走玄夜的紫玉一般，是无意识的么？

　　“飘渺凌云步？那是什么？”一风惊奇地问道。

　　“嗯……”焉则笑故意拖着长音，若有所思地望着天空，道：“那是独孤渺前辈独创的轻功步法。不过……看你这种小女娃也不像是独孤前辈的传人。更何况，荻谷已经被灭了。”

　　一风冷哼一声，心里的烦躁一起便不想再理他，转身望着前方发呆。

　　千手不漏在一旁捏着腰身，骨头嘎嘎作响，见一风望着远方发呆，也跟着她望过去。这女娃娃不懂的时候挺安静，一动起来就要命，还是趁她安静的时候把骨头梳理好咯。

　　风吹起了一风头上的双尾，满地的低花小草轻轻摇曳着，焉则笑享受着树荫中洒下的日光，脑中浮现了那晚她犹留泪痕的悲伤而失望的脸庞，心中微微一动，嘴角抬起笑，忽然喊了声：“独孤一风！”

　　“嗯？”一风忽然转身，一脸的警惕，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上了当。

　　焉则笑大笑了起来，笑得一风心中抑郁更甚，她怒道：“有什么可笑的！”

　　“你当真姓独孤？那被你欺负小老儿没得怨言……”千手不漏道。

　　焉则笑停止了大笑，桃花眼中的玩味更深了。“这么紧张作甚？害怕别人知晓你身份？”焉则笑摸了摸下巴，道：“难道说，江湖传言是假，秘籍并未落在九幽宫手中，而是在你这儿？”

　　一风面色严肃起来，凝眸看着树上那人。她不知此人是何居心，若是有那么一分邪念，她势必要和他一战。

　　焉则笑长舒一口气，道：“一风何必这么警惕，我对你的秘籍没兴趣。”他眼睛斜向一风，道：“我倒是对你这个人感兴趣。”说罢忽然纵身跃下，红衣后扬，乌发飘飞。

　　一风吃了一惊不禁后退两步，焉则笑却倾向一风身前，精致妖娆的脸庞让一风快要窒息。“你这么有趣，做我的宠物猫如何？”

　　一风睁大了眼睛，内心直骂自己怎么能为美色所惑！“我是人！不是猫！东西还我，我要离开这儿！”

　　焉则笑眯了眯眼，眼眸中染上几分邪肆。“千草谷不好么？这儿可是多少炼药之人想来的地方，你跑了，我逗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