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晓来风雨过,试问卷帘人 ...

  •   昨夜的一场秋雨过后,地面都积了隔夜的雨水。此时浓云未散,放眼望去满眼的压抑与低沉。正是教会女子学校放学的时刻,一个身穿亚麻色呢子大衣,系着绯红色丝巾,穿着长裙和及膝长袜的女孩提着手袋兴致勃勃的出了校门。
      漫天的风雨好像都在她身后沦为了单调的布景,她是那样的清丽脱俗,仿佛一只盛开在泥塘中的芰荷,出淤泥而不染,亭亭净植的叫人移不开眼。而她黑色透亮的眼眸几乎蕴含了世间所有的美好事物,让人一见而忘俗。

      校门外的不远处停着一辆纯黑色的汽车,就连玻璃也都被漆成了黑色,整个车子浑然一体,闪烁着有几分刺眼的好似黑曜石般的乌黑光泽。正在她要从车子边经过时,从车旁走出一个口气温文尔雅的中年男子拦住了子衿的去路。“请问姑娘可是穆子衿小姐?”
      “我是,请问你们是?”子衿蹙了眉头。
      “我家主人请姑娘去一趟,不知姑娘可否赏脸?”那男子恭恭敬敬的将车门打开,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敢问你家主人是何人?”子衿小心翼翼的询问。
      “姑娘随我们去了,自然就会知道。”见男子露出一副无可奉告的架势,子衿的口气已有几分不耐烦,“抱歉,我没有时间,我还有事,母亲也还在等我。”说罢想要绕开那名男子,却不料被挡住了去路,这时她才发现那男子的身后还站着几个膀大腰圆的手下。
      “子衿小姐不必担心,这些事我们自会安排。眼下是由不得你愿意不愿意了!”那男子已经露出了强迫的口吻,子衿知道此时逃跑是绝无可能的,于是便开口道,“那先生起码告诉我,你的主人是谁吧,这才是待客之礼。”
      “我现在不方便告诉小姐,小姐跟我们走自然会知道。”那男子眉头一挑,语气中带着隐隐的骄傲与得意。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还没有王法了么?”子衿一时觉得无比羞恼,说罢就打算离开。还没来得及迈开步子已经被那几个手下牢牢抓住,就连嘴也被捂上,任凭她如何挣扎,也硬是被塞进了车里。

      左右都是强悍的彪形大汉,将子衿夹在中间,动弹不得。汽车缓缓发动,子衿见他们并没有要冒犯的意思,于是努力将一颗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下来。她打量着左右的人,他们皆是身穿黑色衣裤,表情一脸的木讷和严肃,实在是看不出身份来。
      起先子衿试图记住车子开过的地方,但发现完全是徒劳,车窗皆是黑色,眼前的景物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分别,车子又开得很快,想要记住什么地标式建筑根本就是望洋兴叹。
      “子衿小姐不要害怕,我们没有恶意,我家主人要请小姐过去一叙,我们也是奉命行事罢了。”之前那名看似温文尔雅的中年男子,坐在副驾驶上转过头来,态度还算恭敬的对子衿解释。
      “方才不便说,现在我都跟你们来了,可以但说无妨了吧!”子衿冷冷将头转向一边不看他,语气冰凉而生硬。
      “实在抱歉,在下无可奉告。”那男子有几分歉意的向子衿点了一下头之后又将头转回不再开口。

      车子开了近一个时辰后终于渐渐放缓了速度,两边的景物早已变成了层峦耸翠的山间密景。一从车子出来子衿便长出了一口气,车里的空气污浊不堪,令人作呕,但是却被山中突如其来的冷气打了个激灵。
      幽壑深谷,万山红遍,加之又是访景最佳时节——深秋,山中便更有几分烟光凝而暮山紫的味道。此时天色已经渐渐开始发暗,抬头一望,隐约可见一栋青瓦飞檐的乡间别墅掩映在层林尽染的秋叶和逐渐显现的霞光之中。侧耳倾听,耳畔便传来流水同岩石相击的声音,清亮悦耳。道路两旁是挺拔的枫树,若是忽略身边山风掀起的丛林的暗潮涌动,真是颇有几分任尔东西南北风的挺秀味道。
      也算是访风景于崇阿了吧!子衿走在一群男子中间,释怀的想。
      那一行人的目的地正是这一栋乡间别墅,子衿刚一近大厅便有前来迎接的丫头热情的迎了上去,伸出手来便要接过子衿的呢子大衣。子衿连忙挥了挥手,说不用麻烦。
      子衿抬头打量着大厅的布置,虽说不是多么的富丽堂皇但是却雅致别致,隐约可以透露出别墅主人的品味以及,雄厚的财力。装修虽说是简单但是样样精益求精,单说放在茶几上的掐丝珐琅描花牡丹花瓶就够一个普通家庭半年的吃用了。
      大厅里除了两个低眉顺眼,穿的灰扑扑的丫头外再无旁人,并没有那男子所说的主人的出现。子衿正是心中纳罕,耳边已传来刚才那名出来迎接的丫头的声音“请小姐去会客室稍等,我家老爷马上就到。”说罢已经替子衿引路。

      见到会客室里空无一人,一个偌大的带着阳台的会客室里只有一节长沙发,和黑色的茶几,“你家主人究竟是何人?”她再次开口询问。
      “姑娘,实在抱歉。主人吩咐过。”那丫头低下头来,她与大厅里的两个丫头的穿着并不很相像。大厅里的丫头穿着灰暗,低眉顺目,而眼前的人则是穿着较为明快的白色长衫,看起来也伶俐机灵很多。
      “那我需要等多久?”子衿已有几分怒意,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如此娇蛮跋扈,事到如今竟连身份都不肯透露。
      “主人只是吩咐让姑娘稍等片刻,他随后就到。”末了又加了一句,“我叫流霞,就在门口候着,有什么事,请姑娘喊我就是。””,语毕已经有人鱼贯而入为子衿摆上果盘,点心,茶水,报纸等打牙祭和打发时间的事物来。
      在子衿心灰意冷的准备将那丫头打发走之后,房间是彻底空了下来。子衿百无聊赖的在房间里转圈圈,又走上阳台向外张望,满目皆是通红的山间枫叶,纵使没有夏季的花团锦簇,桃李芬芳,也是别有一番迷人的景致,醉人心脾。独立于清秋的黄昏之下,望残阳如血,芳草凋敝,无端端的叫人生出一股感极而悲者矣的怅惘来。

      她跟母亲姓,从小就没有见过父亲,打从有记忆起就是一个人母亲辛辛苦苦的替人洗衣裳做针线活,卖些煮鸡蛋将她拉扯大,日子过得捉襟见肘。半年之前母亲生了风寒,又加之病中劳累,从此竟是沉湎枕席,卧床不起。子衿为了养活母亲和自己,自己却手无缚鸡之力,不能同寻常男子一样做些力气活儿,于是无奈之下瞒着母亲,谎称自己找到了一份兼职工作,实际上去了金陵最大的歌舞厅做了陪舞小姐。
      舞女的报酬还是比较可观的,既解决了母女俩的燃眉之急,同时又能够供子衿继续读书。而她样貌出众,更是没有沾染丝毫寻常风尘女子的习性,没过多久便被方邵文看中。竟是花了好些心思博她青睐,但她早知方邵文并非良人于是一拒再拒,小心防备,只肯陪他做些寻常应酬。
      想到这里她又疑心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方邵文,但是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风从穿过层林尽染的山间涌过来,倾倒出的是深秋的凉意,在微弱而年迈的夕阳之下记载了一卷佶屈聱牙的经文,留给冬日来诵读。
      子衿裹紧了大衣,转身回会客室,将阳台的门关好,拿起桌上一张叠放的整整齐齐的报纸。一打开头版头条便是,奉皖两军暂时熄火,皖军出面请金陵政府北上调停议和。
      这场仗终于能停了,子衿欣慰的扬起嘴角。

      太阳在不知不觉间一寸一寸的西移,房间里的光线也在慢慢转暗,只有耳畔传来墙边放着的落地钟“滴答滴答”单调而枯燥的钟摆声,片片归云伴着最后一抹余晖沉入地平线以下,因为没有开灯,房间里暗得像是远古的洞穴,神秘而深邃。
      眼皮渐渐的发沉,子衿放下报纸彻底靠在柔软的沙发上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早已暮色四合。子衿在睡梦中感觉到眼前投来一尺刺眼的光线,一场关于深藏在她记忆中多年的童年旧事的梦被生生中断,子衿迷糊的睁开眼,下意识的伸手去挡。只见房门已经被打开,走廊里的光线照进屋来,门口站着一个人,因为逆光的关系那人的面部轮廓模糊在明黄的灯光之下,只能看清楚一个身形。
      只见那人缓缓开口道:“子衿小姐,抱歉让你久等了......”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