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香一瓣刻骨刀》应若风

7、无忧楼

　　与这楼高大的气势不相符的是，这牌匾竟简洁的近乎过分。看来这楼主也是个应景的人，竟连这种牌匾也敢挂。
　　那匾就像直接砍了棵大树，然后截了三尺长，前面后面用刀齐齐削去，连皮都不刮，不知哪个泼墨高手不小心打翻了石砚，浓厚的墨汁溅了木头一身，再遇上个不修边幅的笔者，就趁着那墨汁未干，大笔一挥，潇潇洒洒的抹下了三个字：无忧楼！
　　就是这么一栋看似格格不入的楼，却在丰州城，乃至整个南荒都是赫赫有名的。
　　凡思负手立在楼下，眼珠滴流一转，嘴上已浮现了坏坏的笑，像只老狐狸。哎，不知哪位大哥大姐又要遭霉咯。
　　凡思自顾自的走向最高层，小二哥跟在他后面低头哈腰，却不时地用眼睛斜瞄着凡思笑的真诚，写意的笑脸，心里暗暗犯嘀咕，看你穿的如此寒酸，有钱付酒钱么？
　　登上最后一级台阶，凡思迅速瞄了瞄楼上的人，来这一层的都是些身份显赫之人，想来为我凡思出顿饭钱还是不为过的。如此想想，凡思倒觉得骗谁一顿饭也是情有可原的了。
　　目光落在右手靠窗边的两位白衣公子身上。凡思心中暗自思量：这两位一看就是读书人，满身的纸墨气息，还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等会儿吃完饭溜的时候就不会有人挡着了。哈哈，我太聪明了！
　　“哎呀！大哥，好久不见，没想到在这碰到你啦！上次的事还未跟你道谢呢，谢谢大哥啦！”凡思笑脸如花，眸光灼灼，对这两位白衣公子又是握手又是作揖，弄得两位一头茫然，然后相视一笑，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
　　其中一位正待开口，凡思却抢先一步，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两位可真是好雅兴啊！选了这么个好位置，丰州城内最近热闹非凡，这里可是将整条大街都尽收眼底啊！”说罢，很自然的坐在了桌边。
　　“公子谬赞了，我们兄弟二人也是听闻三日之后便是圣殿大选，特地从新城赶来，只求一睹当今豪杰风采的。”其中一位向凡思抱拳道，小二哥一见这架势，立刻明白了，马上加了副碗筷，凡思也不客气，大手一挥道：“拣你们这有名的菜尽管上！”
　　“好嘞！”小二哥拉长了腔调，将那两个字喊得甚是舒心。
　　“为什么只是一睹风采啊，那多可惜啊，既然来了，为何不试一试，说不定也可混个官当当啊！”凡思巧妙地转换着话题，丝毫不给两位思考的时间。
　　“公子，这地坤堂可不是闹着玩的，且不说初试要拉开那把千斤重的射日金弓，即使进了初试，复试时更是难上加难，生死未卜，像我等这般读书人，怎能过得了！”白衣公子满脸的感叹之色，在他看来，那地坤堂就是高不可攀的神殿琼阁。
　　凡思暗觉好笑，可脸上却是无比认同的神色，那表情真诚的不能再真诚了。于是很应景的把头点的跟小鸡啄食似的。
　　“不过我辈岂是蓬蒿之人！进不得地坤堂，不代表我等没有鸿图浩志，武可安邦，文亦可治国，总有一天，那高堂上必有一席之地是我的！”这话一出，白衣男子好像完全变了个人，丝毫没有文弱不堪的样子，反像极了指点江山，兼容天下的人中龙凤！
　　凡思一阵惊愕，想不到这看似弱不禁风的书生，竟有这般豪情壮志。
　　“好！就为两位大哥这凌云壮志，我以茶代酒敬两位！”三个人如同挚友亲朋一般，畅所欲言。
　　饭足茶饱，三个人依然聊得热火朝天，正在此时，楼下人声鼎沸，三人向下看去，只见两拨人一左一右，拿着大刀铁杵，棒棍铁锨，一幅你死我活的架势。凡思一见，甚是开心，翻过窗户，坐在栏杆上大有看好戏的意思。
　　“你们梁家干嘛占我们的地啊！”
　　“是你们吴家占我们家的地才是！你们修围墙修到我家，还来找事啊！”
　　“谁找事啊，你说谁找事啊！”
　　“别给他们废话，大家上，打死他们！”霎时间，原本人流不息的大街，突然变得杀气腾腾，卖东西的小贩早已悄悄收了摊位，连路边的店门都已关了，只余梁、吴两家的家丁在街上拼的你死我活。
　　“哎，两位大哥，你说他们谁会赢啊？要不咱们来赌一把？”凡思打趣地看着大街上打得不可开交的两家，坏坏的笑爬上脸庞。
　　“公子，这人命关天的大事，你怎么能这么问呢，快想办法阻止他们啊！”其中一个白衣男子手指凡思，气愤的咬牙切齿，都什么时候了，还有这份闲心！
　　“哈哈太好笑了！打，打，狠狠的打，打死一个少一个！”凡思拍着手仰天大笑，仿似看到了最好玩的事。那笑声吸引了楼下扭成一团的两家人，竟让他们忘了动手，就这么愣愣的僵在那里。
　　“咦？你们怎么不打了？”凡思停了笑声，看着楼下的人，眼中满是不解，身子微倾，想要听听有什么合理的解释。
　　“请问阁下是谁？怎能这般戏弄我们两家！”一位身着锦衣的人向凡思发问，这便是梁家的领队。
　　“就是！太过分了！”吴家的领队人也开了口，这原本对立的双方，刚刚还打得你死我活，现在却站在了统一战线。凡思摸摸鼻子，无奈的笑笑。
　　“我本过客，无意戏弄两家，只是看到这番景象不免感慨，有一首诗想送与各位，不知各位可愿听我一言？”凡思调整坐姿，换上了严肃的面孔。
　　“但闻其详！”开口的这位是吴家的领队。
　　“人生七十古来稀，前除幼年后除老。
　　中间光景不多时，又有炎霜和烦恼。
　　过了中秋月不明，过了清明花不好。
　　花前月下得高歌，急须满把金樽倒。
　　世上钱多赚不尽，朝里官多做不了。
　　官大钱多必转忧，落得自家头白早。
　　春夏秋冬捻指间，钟送黄昏鸡报晓。
　　请君细点眼前人，一年一度埋荒草。
　　草里高低多少坟，一年一半无人扫。”
　　（注：此试为唐伯虎的《一世歌》，因我大爱，故在此引用。）
　　凡思声音清灵，透着几分慵懒，好似来自天外的飘渺之声，闻者不禁觉得通体舒坦，飘飘欲仙了。
　　待到凡思吟完，楼上楼下一片死寂，突然一串掌声响起，凡思回望，只见楼梯口站着一位素衣公子，长眉清眸，气质出尘，若出水清莲，仿佛随时可招来一片祥云，就此羽化而登仙了。
　　凡思暗叹：好俊俏的人啊，莫不是天上来的？随后抛出一个灿烂的笑脸，如阳光般明媚。
　　“多谢公子提点，我等受教了！梁某这就回去吩咐他们让出一条道。”梁公子向凡思行了个礼，自是恭恭敬敬。
　　“这本不是梁家人的错，是我吴家占了梁家的地，我代家族向梁公子道歉！”说完对梁公子深深作揖。
　　“这不就结了嘛！”凡思拍着手叫好，就像个孩子得到了自己的礼物般欢喜，一回头对上了白衣男子温柔恬淡的目光，他嘴角含笑，像对凡的作法甚是赞同。
　　“在下乐无忧，是这无忧楼的老板，难得遇到公子这般人物，不知否可交个朋友？”乐无忧缓缓开口，声音若轻雨湿浮萍，甚是好听！
　　“我可是很能吃的，你就不怕我把你吃穷了？”凡思走向乐无忧，打趣的说，那话中还带着一丝笃定，笃定乐无忧必然会为他付今天的饭钱！
　　“公子说笑了，开这酒楼，本就是为结交天下奇人异士的，若是公子不嫌弃，乐某可养公子一辈子。”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住了，怔怔的看着对方，随后哑然失笑。
　　“那就从这顿饭开始吧！我还有事，先走了，告辞，两位大哥，告辞！”凡思向几位抱拳行礼，然后飘然远去，乐无忧急急追出两步，朗声问道：“公子可否留下姓名？”
　　“下次有缘再见，我再告诉你！”话音未完，人已不见了踪迹。
　　“李公子啊，你这位兄弟可真是位奇人啊！”其中一位白衣公子拍着那位李公子的肩，语气里是遮掩不住的赞赏之气。
　　“哦？徐公子，他不是跟你有什么渊源么？”李公子差异的反问道，随后两人仰天大笑，原来如此啊！
　　哎，感情我们的凡思就是这么一路混吃混合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