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世赋之千叶雪》画铭

39、 第三十九章:复归平静

　　美好的事物总是短暂,再不舍的梦终归要醒.曾经以为的一生一世,不过是我一人的幻想.亲身体会过才知道,梦正酣被人推醒到底有多失落,失落得连悲喜都忘了.

　　如果可以,我希望那一天都是在做梦,可是事实告诉我不可以,真正的梦已经醒了.那天我醒来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躺在被窝里,整个人被一种莫名的不安笼罩,什么都不敢想,只想要见到萧以墨,这样我才会安心.我下床要去寻他,却有一个熟悉的说话声钻进了耳朵里,那是萧以墨的声音,他叫了句“父亲！”我陡然一惊，走出帐外，屏风前头立着两个颀长的身影。我缩在屏后，心里涌上了莫名的恐惧。

　　片刻，另一个深沉的声音响起，“你难道不想救你母亲了？”
　　“不，我想。”又是那个熟悉声音，“我只是想晚几日杀她，行不行？”
　　我的脑袋突然僵住，另一人又说了什么我都没注意。很疑惑，他说的那个她是谁？是我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思绪一片凌乱，我颤颤巍巍地挪出去，果然看见了意料中的两个人，国主和萧以墨，虽然在心里祈求了千万遍不要是他。

　　今天的他比往常都要好看,穿着绣金暗纹的湖蓝罗衫,头束白玉冠,冠上两条红色的丝绦垂至胸前,长身玉立几案旁,说不出的清俊风流.但是他没有笑,他看着我眼中有一丝茫然.他若是笑应该会更好看吧,我这样想.

　　他没有说话,一旁的国主朝我走了过来,脸上的笑很残忍:"你来得正好.我现在就告诉你,你喜欢的那个他不叫萧以墨,他是我的儿子,本国的太子白钰.他接近你只是为了取你性命救他的母亲，我的王后。"
　　头顶好像有一道雷电打过，我懵了片刻，才重新有了思考的能力。是了，他可以从边疆守将那儿轻易得到醉颜花，他是名满江湖的留云公子，他认识武林盟主，他可以请得动鬼面神医给自己看病，他肯定不会是简单的平民，我怎么早没想到呢？
　　国主后面说了什么我听得很模糊，脑子有点麻木。他总是耍我骗我，可那些都是略带戏谑的，并不打紧。我不敢想象，原来他从一开始就是骗我的，一切都是假的，我不敢相信，也不想去相信。

　　眼睛有些干涩，许是看他看得太久了。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木然响起，“你告诉我，这是真的吗？”
　　“是。”这个字好像是被风吹进耳朵的，听着有些缥缈，连带着后面的话也很飘缈。“母亲病重过世后，我和父亲很伤心。后来听说了云山千叶雪，我就招集了全国各地的秘术士，不惜一切地要找到你。他们暗探过云山，得了一些你的信息，说你喜欢箫喜欢热闹。于是我就在各种人多热闹的地方找你，直至在洛阳遇到了你。起初见你觉得很特别猜你就是我要找的人，后来经术士证实你确是，我就一直暗中追踪你。送你的那支玉簪其实被动了手脚，不论你在哪我都可以找到。”

　　我从怀里掏出那簪子，忽然觉得它拿起来很重，险些拿不稳。我颓然地问他：“所以，要我一直带着它是为了更好的跟踪我？”
　　“是。”
　　簪子应声掉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感觉眼睛里有什么就要奔涌而出，我极力忍着，继续着颓然的对话：“所以，喜欢我也是假的？”
　　“是。”
　　脸上顿时就湿了，原来有些东西要忍住是那么难的。很想要快点逃离这个地方，但有些疑惑总想要问清楚，不想让自己不明不白。
　　“在萸国敲晕我的是你？”
　　“是。”
　　“在战场上救我的也是你？”
　　“是。”
　　“维护我，关心我，救我，一切都只是为了要杀了我？”
　　“是。”
　　所有的回答都只有一个字，他的语气是那么平静，好像这些事都和他无关一样。霎时觉得他很陌生很陌生，仿佛从来都不认识他。不，我是真的从来都不认识他。萧以墨没有了，他是太子钰。觉得左胸处又闷又痛，有种要窒息的感觉，我望着他，眼前一派迷蒙，想要再说什么，喉咙像是被哽住，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记得看见唐霁月那么痛苦的时候，我还想过若是我一定上去给云飞扬一个耳光，原来事到临头了是做不到的，我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坚强。逃命似的奔了出去，我不想再呆在这个地方了。
　　我躲到一个小角落里捂着嘴哭了起来，不想要任何人看见我这个样子，真的很没出息。现在才明白，原来世上是鲜有有缘千里来相会这种事的，更多的是某些人千方百计地制造与某些人的交集，比如水云间，比如留半桶，比如萧以墨。缘分这东西其实只是你努力去见到那个人而已，有时候一点都不美好，比如梦若，比如木槿容，比如我。

　　不知过了多久，我哭着哭着就想通了，觉得若能用自己的命救他母亲也是很好的，也许他以后还能时常记起我，会感激我。于是我往回跑准备去告诉他我愿意帮他，哪知在路上碰到了陶哥哥。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但想着能见他最后一面也是好的，我很高兴。
　　我将自己的决定告诉他，他说依我，让我再陪他喝一次茶。我没有多想，觉得陶哥哥是想成全我，于是我就先去陪他喝茶了。喝着喝着我觉得好困好困，前所未有的困，然后就睡着了。

　　醒过来时，觉得十分舒爽。不过我很奇怪为什么陶哥哥和小雨坐在床边看我睡觉，有些不好意思。听见陶哥哥说：“吃饭了，以后都是我给你做饭。”我一下就蹦了起来，窃喜连连。蓦然发现枕边有管精致小巧的玉箫，便问正在摆碗筷的陶哥哥：“这箫哪来的？”
　　他说：“是一个友人送的。”
　　我稀奇陶哥哥居然还有朋友，稀奇之余伸手过去拿起了那箫。有一种触手生温的感觉，好像很熟悉很熟悉，于是我就天天将它带在身边了。
　　多年后的一天,我坐在树枝上吹箫.有个人从远处飞驰而来,一身墨青衣裳在雾茫茫的林子里分外显眼.他在离我两三丈外勒住马,仰起头笑了.那样好看的眉眼,那样好看的笑容,仿若秋花临月,我很喜欢.
　　他说他叫萧以墨,他想留下来.陶哥哥准了,这让我很意外.不过以后就多了一个伴,就不只是我和陶哥哥两个人了,这样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