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笔天劫》西塔少年

39、昆仑魂碎倾尽歌 1

　　很久很久之后，玄義告诉后生晚辈们说，昆仑墟有赤黄花，花瓣如羽毛般轻盈，赤色黄色交换，天明时黄色娇嫩，天黑时赤色如血。

　　赤黄花盛开在白泽上神隐居的草屋前，昆仑墟隐处，如晚霞般赤黄一片。白泽曾以血滴于土地上，滋养赤黄花。

　　那时候我和玄義站在白泽家的草屋前，那清雅的男子正站在夕阳中，白衣袖口有丝丝殷红。蜿蜒的血流从手腕处流下，在修长的指尖凝聚成滴。血红色染湿了白袍衣摆，地上的红色已经寻不到踪影，只见他面前夕阳下的赤红花，几瓣飘零，几瓣盛开。

　　昏黄的光线照在他俊白的面孔上，满是哀伤的侧脸，凝视眼前开的繁盛的赤黄花，良久，幽幽的念出一个名字，“唯音。”

　　我和玄義站在白泽不远处，白泽竟一丝都没有察觉。一阵风吹来，白泽侧过头，才看见我们两个已经站在那里很久了。

　　他轻摆了摆右手，蜿蜒的血色渐渐从手上消失，仿佛那满是暗伤的颜色从未出现在那条手臂上一样。

　　……

　　这次昆仑墟的任务，凤卿并没有参与。凤卿自请在人间守护绛娩魂魄，他小心翼翼的把绛娩离魂的元神护在掌心的时候，我们就都明白了其中含义。

　　只是他在凤湮的安排下，必须要娶那讨厌的凤族小姐为妻，如今他对绛娩的这份心意，倒正和我们师兄妹几人的意愿，所以在来昆仑墟之前的几日，我们几人常常聚一起，商量有没有什么阴损狡诈的计谋，可以拆散凤卿和那凤族小姐的婚事，搓成他和绛娩的这一对。

　　除去凤卿，玄義此次昆仑墟之行连绯霖都没有带，只是叫我陪同。我们到昆仑墟的时候，天色已经暗蓝，白泽茅屋前的橙羽静静的沉默在花树林中。

　　白泽正在茅屋里对着唯音调侃，烛火轻曳，白泽露着背影，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从唯音素白的脸上忽闪着通透的绯红，推断出白泽此刻眉飞色舞的神色。

　　正坐在木椅上，一手拄着大腿，一手潇洒的挥舞着描绘着什么的白泽，突然一回头，冲着茅屋外咧嘴一笑，“师兄，小嫂子，别来无恙。”

　　玄義应声走进茅屋，“本想找师弟你来切磋下棋艺，看来似乎是我和挽夕唐突了。”玄義越来越令我刮目相看了，如今竟然能做到如此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瞎扯，我们分明是有备而来，而且他这大步子往人家屋里迈，哪里看出来有感觉到自己唐突的觉悟。

　　“玄義上神，挽夕上神。”唯音从座椅上站起来，端端正正的朝玄義和我行了个礼。

　　玄義受了一礼，径直朝白泽走去，边走边问，“唯音姑娘，在白泽这寒舍里住的还惯？白泽他若欺负你，大可向我告状，我这个做师兄的，还是能替你说他两句。”

　　唯音浅浅的一笑，一双漂亮的眼睛微低着不敢抬高，“多谢上神，白泽上神为人随和，待我不薄，哪里会欺负得到我。”

　　说话间，白泽已经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棋具，在粗木方桌上摆开，自顾坐下招呼玄義道，“来来，师兄，许久未下棋了，你我切磋下，叫小嫂子和小唯音她们两个唠去吧。”

　　玄義一摆衣袍，坐在白泽对面。我乖乖听白泽话去找他家小唯音唠唠，刚刚坐下就听见白泽那边小声问玄義，“师兄，师弟我已许久未动棋子了，不像你，小嫂子会下棋，她可以陪着对弈，小唯音她也不会下棋，待会儿我要是输了，别声张行么。”

　　玄義那厢愣了一下，忍着没发作，憋着嗓子反问他，“你听谁说她会下棋的？！”

　　白泽很自然的问，“九重天传闻闹的很凶，说小嫂子棋艺超群，连师兄你都不是对手，还有传闻，说当年小嫂子就是以一局珍珑棋局赌赢了师兄你的芳心。”

　　玄義：“……”

　　白泽继续说，“再说，以师兄你的棋艺，你的弟子不会下棋？”

　　玄義终于忍无可忍，“她是奇葩，不学一般东西。”

　　我：“……”

　　我与唯音并不相熟，说实话实在没什么可以聊的，但是一想到这姑娘的身世，我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长的这么纤瘦惹人怜的女孩子，只可惜天命待她不公。

　　我想了想，起了个话茬开始和唯音聊了起来，话题都无关紧要，偶尔绕到朱雀族的时候，唯音也只是笑着摇摇头，表示对那一族一无所知。

　　玄義和白泽那边一局结束，大概是玄義赢了，白泽没做声的把棋局收了起来，玄義轻声笑了一声，不大不小的声音传来，“乏了，今儿就在你这寒舍宿一夜了。”

　　“那可是寒舍无尚荣幸。”白泽笑着侧过头问唯音，“小唯音，累了就去歇息吧。”

　　语气轻柔温情，像极了新婚小夫妇睡前蜜语。唯音听话的起身，“是，确实有些乏了，那小神先休息去了，失礼了。”

　　我笑着说，“不必这么客气，按你和白泽上神平时习惯来就好，平白生这么多规矩出来，累坏了你，白泽可是要迁怒与我们这两个不速之客的。”

　　“哪敢？”白泽立即一脸惊恐，“小嫂子言重了。”

　　唯音笑着退出茅屋后，白泽嘴角那分弧度也终于被扯平。他坐在木椅上，神情略带几分思量。

　　玄義坐着，手指轻点桌面，一瞬的沉默，问道，“查清了？”

　　白泽的表情隐隐有按耐不住的激动，“查清了。”

　　“嗯……”玄義沉吟一声，“九重天的消息，朱雀族七月十五行动。”双手一摊，灭神剑出现在玄義手上。“朱雀族暗中曾向夜恒下过手，还好没出意外。”

　　白泽接过灭神剑，道，“师兄放心，凤凰族结界也不是形同虚设的。我与凤族已经有了计较，这场战，朱雀必败。”

　　“万事小心为妙。”玄義叮嘱，“灭神剑还是封印了稳妥些。”

　　我拉过一把椅子坐了过去，“封印？灭神剑不是破界神器吗，这种神器还能封印的住？”

　　白泽道，“小嫂子有所不知，当年在师门，师父传授座下弟子每人一套不同的秘技，这每种秘技，天下之间，就只有我们师门的弟子才会，师父当年传大师兄复活之术，传给我的，就是封印天下神器之术。”

　　我点点头，灭神剑眼下对凤族不利，若由一向与凤族交好且同住一个屋檐下的白泽保管封印，确实是最好的选择。只是有些地方我有些不明了，于是问道，“师父，朱雀族闹出这么大动静，神界各族都被惊动，难道就只是为了和凤凰族一战？这未免动作太大了些，闹得整个神界都不宁。”

　　白泽惊异的看了我一眼，道，“谁传言说我小嫂子天生愚笨，这不聪明的很吗？”

　　我额头青筋暴跳，分不清他这话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瞪了他一眼，转头看向玄義，玄義笑了一下，满意的说，“挽夕聪明，朱雀族确实有别的目的，筹备这么久的计划，自然会有别物所图。”

　　同样是要说我聪明的话，白泽说了一长句，换来我青筋暴跳，而玄義只用了四个字，简单明了，语法简单，意图明确。我高兴的问，“朱雀族暗中部署了这么久，究竟所为何物？”

　　“度界镜。”

　　这个东西我听说过，是师祖混沌天神留下了一块神器。当年这块神器被镇压在无境山上，当女娲得天令开始着手创建人间界的时候，由玄義代师祖混沌天神将此创界神器传给女娲，由她来一手创建人间界。度界镜论阶品来说，是件比灭神剑还要厉害的神器，只是朱雀族求这件神器做什么。

　　玄義说，“神界皆知，度界镜被镇压在无境山上，实际上，这是白泽为掩人耳目故意放出去的。树大招风，度界镜这种神器天下总会有人惦记，所以白泽将它封印，藏在昆仑墟，并放出风去，说它由师父交给了我。万年前女娲着手创建人间界，才由白泽解印，暗中交给了我，再由我昭告天下，已将此物交给女娲。”

　　“那度界镜现在所在何处？”我问。

　　玄義说，“昆仑墟，人间界创立之后，神界才得知原来度界镜一直在昆仑墟，如今人间界已经安然度过几千年，度界镜自然物归原主，重新锁在凤凰宫。”

　　我心中不解，“可是朱雀族要夺这件神器做什么？”

　　沉默了一瞬，白泽道，“这我们也不得知，度界镜事关人间界安慰，是以朱雀四族的举动才会惊扰神界各族。以往度界镜被我封印着，但一直是存放在凤凰宫里，每样神器都会有一位守护神，而度界镜的守护神，是凤族的一位公主。”

　　“公主？”突然间脑海中一个闪电，我惊讶的长大了嘴巴，问，“不……不会就是被朱雀族劫去的那位公主吧。”

　　白泽点了点头，“正是，所以极有可能是朱雀族得到了关于度界镜的一些隐秘，想到做些什么。”

　　我疑惑更深，“度界镜不是师祖特意留下来创建人间界的吗，朱雀族能得到度界镜做什么？”

　　玄義解释，“神器之所以称之为神器，并不只是因它能有神力所不及的力量，时间万物皆有灵性，神器更是如此。这世上的每样神器都不只是一个众人皆知的能力，天地造就它，更不会只赋予它一种力量，神器暗中隐藏的不为人知的力量，才是神器真正为之可怕的地方。”

　　我沉吟，“也就是说，现在除了朱雀族，谁都不知道度界镜还有什么能力。只有神器的守护神，会多知道一点关于神器的秘密。可是，朱雀族不是从那位凤族公主那里得到的秘密吗，那我们为何不去解救那位公主，一切不就都迎刃而解了吗？”

　　白泽叹气，“那位公主，已经死了。”

　　我惊讶，“被朱雀族杀了？还是不堪受辱，自杀了？”

　　“都不是。”白泽答道，“往常神器被封印，是不再需要守护神守护的，但是度界镜太过强大，即使是封印，也需要一位守护神。守护神因神器而生，凤族那位公主就是由度界镜的灵气幻化而生，借凤后之腹而生。凤族公主是在度界镜被封印的时候诞生，也因此，一旦度界镜被解印，那公主就会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