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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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云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看到的秦黎，并不美丽，甚至可以说是丑陋——颇为古怪的头形，一颗比例过大的脑袋瓜，满头杂乱的黑发，粉色的皮肤，以及半睁充血的眼睛，这是一个新生儿正常的姿态。
明明只是一个小婴儿，他却在第一眼看到小婴儿时，感到了莫大的喜悦。也许是有趣吧，如此小小的生命，和他有着相同的血脉，密不可分的关系。
刚开始，他只是很兴奋，就像是得到了最好的玩具一般，时不时去看看正在吮吸母乳或者是刚刚入睡的小家伙，每一个动作在他眼里都显得如此新奇。
不知不觉，小秦黎满月了，六个月了，一周岁了，逐渐可爱起来了。秦云已经习惯了家中这个小小的成员，新奇感也差不多消失了。可是，他却仍然忍不住不停地逗弄他，不管是在父母忙碌时也好，空闲时也好。
不同于其他孩子，这个小家伙乖得异常，没有什么特殊情况的话，很少会哭喊。就算是哭了，也哭得很乖巧，不会撕心裂肺地喊，也不会哭得一脸鼻涕眼泪，擦也擦不完。只是小小的抽泣，可爱又可怜。
小家伙会说话了，他第一个叫得不是别人，正是陪着他最长时间的自己。那时，秦云的喜悦是不言而喻的，尽管没有表现得太明显，但他却反常地主动亲了一口那肉乎乎的小脸蛋。
秦云没有发现，明明不善于表达自我感情的脸，却在小秦黎面前，总是温柔又宠溺地微笑着。这是母亲告诉他的，母亲很欣慰地感叹着，原来性格冷淡的大儿子竟然也会露出那种表情。那时，秦云只是低头不语。
直到秦黎上幼儿园了，秦云才发现，他很喜欢他的弟弟，甚至超越了对父母的喜欢。他自己是知道这一点的，但是他没有抑制这份喜欢，他想着，自己身为哥哥，如此喜欢自己可爱的弟弟，这应该是理所当然的。
随着秦黎踏入幼儿园的同时，自己也渐渐忙碌了起来。秦云比起同龄人来说，无疑更加成熟，更加睿智。父亲是一个商人，一个成功的商人，钱财，权利，人脉，这些都是父亲的囊中之物。他想让自己继承这份沉重的家产，他认为，自己的性格很像他年轻的时候。
于是，他的功课的性质就变了，更加严格，也更加繁琐。娱乐的时间无疑变少了，可尽管如此，他却仍然逼着自己尽快完成父亲交代的作业，然后，在傍晚，可以同弟弟玩那些幼稚，却充满纯真快乐的游戏。
不知为何，小秦黎的性格却令他很出乎意料，他本来以为秦黎会同母亲一般，温柔体贴，他回到家后，会一直这样甜甜地叫他哥哥。可是渐渐地，他发现，小秦黎好像很爱恶作剧，而且是针对他。
不过他当然不会介意这些不轻不痒的小事情，反而觉得这样的弟弟也很可爱。恶作剧成功了，就会对他露出大大的笑容，尽管之后会被父母教训。失败了，就会很生气地鼓起包子脸，那幅憋屈的样子，忍不住让他轻笑出声。
他的日子便这样忙碌而愉快地过下去了，直到那件事情的发生——
父母遇害了。
那天，是父母的结婚纪念日。父亲难得给了他一天假，让他带着小秦黎出去玩耍。于是，他便牵着秦黎的小手，领着他来到了公园。也许是他很少带着小秦黎一起出来玩的缘故，小秦黎显得十分兴奋。
当然，他知道，小秦黎如此兴奋的理由肯定又找到了什么可以整他的机会了。
他坐在公园的椅子上，时而回忆昨天的背出来的东西，时而兴趣盎然地看着小秦黎在草丛里不知在干什么。几十分钟后，他的面前出现了一条虫子，小秦黎一脸自豪地用小树枝挑了一条绿色的虫子，在他面前晃悠，让他一时之间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装作害怕一下。
公园里有很多小孩子，他们邀请过小秦黎一起玩耍，可是被他拒绝了，理由是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结果，这个更重要的事情，就是花了一个小时，捉来一条毛毛虫来吓他？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摸了摸秦黎的脑袋，让他去和别的小孩子一起玩。就在这时，父亲的表哥，也就是他们的叔叔，焦急地寻找到了他们。
噩耗就这样降临了。
前一刻还是如此悠闲，后一刻，却堕入了悲伤的深渊。
他和秦黎都恍惚了，一时之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不，秦黎还小，也许他根本就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也说不定。也许，他还只是认为父母因为什么要事暂时离开了自己，或者是认为父母和他在玩躲猫猫的游戏也说不定。
秦云是这么想的，他迫切希望秦黎能如他想的一样，什么都不明白，什么都不知道。可惜事实并不是如此。
沉默了数天的秦黎，终于哭了，哭得撕心裂肺。
秦黎很少哭，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就算哭得最厉害的一次，也只有二十分钟，那时只是因为自己打了他，不过，哄哄就好了，就算自己不擅长这个，只要自己摸摸他的头，哭声就会变成抽噎，然后渐渐止住。
可是这次不一样，完全不一样，秦云从来没见过秦黎会哭成这样。泪水，不停地从眼眶和鼻子中流出，整张脸除了额头处，几乎全部都湿了。泪水从下巴处流下，弄湿了脖子。就算他再怎么擦，也擦不完。
他不会安慰人，所以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很害怕，害怕秦黎会这样一直哭下去，直到泪水全部流完，灵澈的眼眸变得红肿胀大，清脆的嗓音变得沙哑干燥。这是他绝对不想见到的，绝对。
缓过神来后，他已经紧紧抱住了秦黎，尽管这仍然止不住秦黎的泪水，但是他只能这么做，他也只会这么做，他一直在学那些公式化的知识，却完全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该如何安慰一个人。
这一刻，他感受到了自己的无用，感受到了内心深处的恐惧，感受到了心脏被狠狠揪住的疼痛，也感受到了，自己对秦黎那深厚沉重的感情。
秦黎就这样哭了一个下午，中间渐渐停过几次，但是没多久又哭了起来，直到累了，就在秦云怀里睡着了，哭声这才彻底停了下来。
也许是因为年龄尚小的缘故，秦黎渐渐忘记了这份悲伤，甚至连父母与他们之间的回忆，也渐渐淡忘。
时间是无所不能的，它可以将一个人所有刻骨铭心的感情全都冲刷干净。
真的是这样吗？
当然不是，至少时间冲洗不了秦云那时的感情。
而且，令人吃惊的是。数年后，当他回忆起父母的死时，他只能感受到淡淡，难以察觉的悲伤。但当他回忆起秦黎那时的哭喊时，他的心则会异常地发颤，刻骨铭心的慌乱，恐惧，不甘，从内心深处涌现出来。
时间冲刷不了的，竟然不是父母的死，而是自己最为重视的弟弟，那无助哭喊声。
后来，秦黎渐渐长大了，他踏入了小学，踏入了中学。
他们之间渐渐不再那么亲密无间，他们不再会一起玩耍，他也不会再带着秦黎去公园，也不会当秦黎失落时摸摸他的头，不会在秦黎的请求下教他拆装玩具，更不会用着毫无感情的话语为秦黎讲睡前故事，他们都长大了。
长大了，关系渐渐和普通兄弟一样？
也许不是这样的，他们之间，有两件事情从始至终完全没有该变——秦黎那锲而不舍对他的恶作剧，以及……
他对秦黎那超越普通兄弟，比普通兄弟更深更深，那说不清的感情。
秦云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那是天生的，就像他和秦黎的父亲一样，那个总是摆着严肃表情的男人，那个很少笑的男人。
所以，他也是如此，不善于说辞，只会默默守护着秦黎。看着他长大，看着他闯祸，然后自己一声不吭地收拾烂摊子。秦黎有什么要求，他会尽量满足，秦黎生病了，他便会抛弃工作，抛弃一切，来照顾他。
也许，这也是身为一个哥哥应尽的责任吧。但是，他知道，这当中，一定有什么超出了他的预想，有什么身为哥哥不应该出现的东西出现了。
他不想认清，也不想承认，直到那一次。
秦黎喝醉了，结束了三年的初中学习，和那群不知深浅的同学一起参加了那所谓的派对。他从来没有让秦黎喝过酒，也从来不允许秦黎沾染这些他这个年龄不该沾染的东西。
初中毕业的秦黎，已经长得比普通人更为出色，甚至可以说是最为出色的。那张美丽的面孔吸引了无数的男男女女，也让秦云不省心了无数次。
因为酒醉，秦黎的面色红润，原来这张妖孽的脸庞沾上红晕是如此的诱人。
他很生气，生气秦黎如此的松懈，如果被那些无恶不作的人给发现的话，他该上哪去找他？也许……不止完全是生气，面对这样的秦黎，除了愤怒的情绪之外，还有什么将要呼吁而出。
“面瘫……来……笑一个……嗝……真可爱……”
“……哥……来嘛……抱抱……”
“……秦云……呼呼……亲……”
也许他早该知道的，也许他早该承认自己犯了一个大错误，这样，他就可以更早，更早地抑制他，或者是将这种感情扼杀在摇篮里。但是他没有，他任由感情滋生，萌芽，成长。直至这一刻，完全爆发出来。
正常的兄弟会在已经长大为人的情况下，嘴对嘴相互拥吻吗？当然不会。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