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惘然》流光碎影

1、一世惘然

　　你以为我不会爱上你么？”叹息般的口吻轻响在耳边，然后梦醒，心不可抑制地痛起来，渐渐泛滥到全身骨骸。窗外苍白的月光映照着城市，黯淡凄凉。
　　梦里是她爱了很久的人，久到她以为不再爱了却依旧念念不忘。
　　有人说，爱情死后，人分三种，愚者多怨，仁者不言，智者不记。她做不到智者，那些曾经的过往是她心中永远无法抹杀的烙印。
　　那理智而疯狂的爱恋，冷静而痴迷的追逐，那个如风的男子在那一年是她的全部。
　　她给了自己一年的时间去爱那个人。告白。热恋。分手。她用自己的全部换取他一年的眷情。她一直是理智冷静的，只有那一年，她执着狂烈得好似另一个人。她不在乎他对她是否认真，不在乎他的爱有几分，不在乎他有多少罗曼史，她只是爱他，如扑火的飞蛾，明知会灰飞湮灭，依旧义无返顾。
　　一年后，一切尘埃落定。她毫不眷恋地离开，尽管刀绞般的痛楚，噬咬着不堪一击的心。她已经给了自己时间去放纵，从此之后，她还是那个理智冷静的她。
　　她以为自己可以忘记，毕竟她不是擅长记忆的人，毕竟她原本就是很淡漠的人。但是，那些过往总会时时浮现在眼前，然后身体某处钝钝地痛起来，绵绵麻麻的痛让人窒息。午夜梦回，她忘不了他深邃如夜空的双眸，忘不了他低哑深沉的嗓音，忘不了他唇边优雅的笑容，忘不了他骨节分明的长指，忘不了他温热安全的怀抱……
　　她忘不了他！
　　于是她逃跑了。离开了她熟悉的城市，离开了充满他气息的城市，离开了记载着他和她共同回忆的城市。在陌生的地方，她以为她可以抹去所有曾经的人和事重新开始，心如止水。
　　“你以为我不会爱上你么？”分手时他唯一的一句话，她没有回头。他的爱残缺而高贵，那种不适合安定的人，她有什么资格以爱的名义束缚？
　　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那么我要在三生石前跪多久，才能在茫茫人海中与你相识？所以相守，是她遥不可及的梦。
　　佛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她和他不过滚滚红尘被定格的两点，没有纠结了百年的前生，更没有延续了千年的眷恋，蓦然回首彼此仅仅只是一个淡漠的背影，模糊苍凉。她不会傻得为了那场镜花水月蹉跎太多的时光。所以她没有想过重新开始，既然当初选择了结束，就已经扼杀了再开始的可能。骨子里她是一个冷漠的人，对自己也阴狠冷厉。她可以温柔地呵护任何一个人，惟独不会爱自己。
　　那一年，她因为他而珍惜自己，尔后用最残忍的方法惩罚自己的任性。
　　对她而言，一生爱一次已足够。那一年的爱恋燃尽了她所有的热情与失望。她再也无法接受任何强烈的情感，而破碎的心也再没有可能重新愈合去承载另一个人。仅此而已。
　　而今她过得平凡而安静，默默地活在陌生城市的小角落，固守着自己小小的一方天地。依旧疏离淡漠地微笑着，冷眼看着周围人在爱情世界里起起伏伏，多彩的面具遮掩着惨淡的容颜。云淡风轻。
　　只是偶尔，她会听说，他进入了理想的大学，听说他在大学里如鱼得水，左右逢源，听说他有了温顺柔婉的长发女友，是公认的金童玉女，听说他为了她跑遍了整个城市只为给她一份可心的生日礼物，听说……
　　那些小小的听说对她来说不算什么，真的！在听过之后，她依旧与别人谈笑风声，依旧痴迷地揉弄着友人的长发。记忆中他对长发女生情有独钟，她是一个例外吧！自始至终她都是俐落的短发。她从不奢求他的专一，她要的只是他心目中的特殊，已足够。何况已经很久了，爱他这件事似乎已是很遥远的事，遥远得好似那是一场梦，那些年少轻狂，虚幻得不切实际。
　　她没有难过，只是心小小地抽搐了一下，然后剧烈地咳嗽起来，她知道自己感冒了。
　　雨中的车站，冷清凄凉。当低沉的笑声敲打耳膜，她发射性地回头。伞下是熟悉的容颜，深邃如夜空的双眸依旧魔魅般吸引她沉沦。但是伞下多了一个人。十指相扣，长发女生精致的脸庞上幸福的笑容刺痛了她的眼，刹那间她以为刚刚治愈得样机的眼疾又蠢蠢欲动了。
　　“好久不见！”依旧是熟悉的淡淡的口吻，只不过两个人只能各执一把伞，遥遥相望了。
　　“我先走了。”不想知道这偶然的邂逅是什么原因，她只想尽快离开。回家晚了，爸妈会担心，而且下着雨，虽然有伞但衣服还是被淋湿了，必须赶快换衣服，否则她又要感冒了。
　　擦肩而过，她的头发被风扬起划出优美的弧线。分手后再没剪过的头发如今已及腰，其中缘由无关紧要。雨打在脸上，湿湿的，她没有力气去计较那是什么了。
　　他，终究只是她生命的过客。
　　从雨中开始的爱恋，亦在雨中结束，最后在雨中她知道了他很幸福。足矣！
　　可能神要我们在遇到对的人之前先遇上错的人，这样在遇到生命中真正的人的时候才会更懂得珍惜和感激。
　　他是她生命中对的人，还是错的人，她不再深究。他已是她的过去，被她埋在心里的最底层，等待着被遗忘。
　　她依旧理智冷静，依旧平淡无奇，依旧不引注目。
　　翻开字典，偶然瞥见一个成语，“东施效颦”。匆匆掠过，继续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
　　西施。东施。一个天，一个地，一个云，一个泥。天壤之别，云泥之差。
　　现实往往是残忍的代名词。
　　起身饮水，冲刷掉口中突然涌起的苦涩。她不喜欢苦，尽管矛盾地痴恋咖啡。手指轻轻划着水杯，那个女生，让她难以望其项背啊！那样出众的人，天生是让别人自卑的。
　　抚上心口，浅浅地痛。垂眸苦笑，曾几何时，她也如此低俗地在乎起这些啊！
　　一切早已烟消云散。他很幸福，她也不痛苦。很圆满，不是么？
　　飘渺的爱情，她原本就不需要，也不再想要。所以他身边如今是谁，将来是谁，与她无关。
　　他只是一段浮光掠影，一段不必标记的过去。
　　仅此而已。
　　她还有很多事样要忙，有很多人要记。她依旧过得平淡无趣。
　　自始至终，她只有一个人，也只要一个人就够了。
　　在我最不值得爱的时候，你还会爱上我么？
　　明知相守无望，却执迷地深陷于花前月下的海誓山盟，无力自拔。
　　而你一点也不知道，
　　我是那样深爱着你。
　　佛说，缘起缘灭，一切皆因果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