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神话消失的时代》莱辛

4、第四章

　　风大雨大雷大。闪电像要劈开了山，一道道地从天边打下来，雷云滚动。

　　我抽着支烟对着窗户站着，屋子里暗暗地，没开灯，伴着电光闪过一阵阵的白。

　　从下午我模模糊糊地看见红影儿开始，这天就变了。那队很不考古的考古队很快就收拾东西撤了，我回来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有年纪大的村民在嘟嘟囔囔的说是风水给坏了。要天谴。

　　“妈的，我们要是被牵累了赶出去就太狗屎了。”我道，眼睛看着对面。村长那栋小楼里暗暗地，闪电的光甩过一道道的白，只看到帘子飘荡。

　　“你就是在担心这个吗？”齐六儿就问道，在我身边抽着支烟。

　　“难道你觉得我们应该去举报那几个盗墓贼吗？”我反问道，翻了翻桌上的稿纸。只零散写了点描述性的东西，我自己都有点看不下去。

　　“真是没有书生意气。”他就道，眼睛紧紧地盯着外面。

　　“那个东西是要有底气的，”我就道，把稿纸叠了叠，“我只是想要安安静静把东西写出来，不是要惹麻烦。”

　　“在这样的地方，再怎么说有些很迷信的思想还是很根深蒂固的。”我就道。就像这家的大儿子 ，就算在种植作物的方法上可能会抛弃原本传统的方式而改用一些很现代的技术，但是一旦发生一些让他们措手不及的事情，还是会很习惯地往鬼神的方向去思考。

　　“不要受牵连把我们一起赶出去就好了。”我就道，叹了口气儿。下午的事情发生之后，村民的态度就有一些非常微妙的转变，并不是针对我们，但是外乡人的身份在这种时候就会变得非常地扎眼。

　　门外头‘咚’地一声。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哇’地叫了一下。很尖，似乎就在离我们门外不远的地方。

　　我整个人都往上弹了一下。

　　外头的雨哗啦啦地下。

　　这个时候怎么会有小姑娘在外面乱跑？

　　门外一团的黑，雨砸到地上，又反腾出一片白的雾气，我喘了口气儿，跑出去。村子里家家闭户，灯都是熄灭的。

　　雨和豆子似地砸在身上。

　　一道闪电从天边直劈下来，我就看到远远地，看到一道黑影子，佝偻着背，背了个穿了红衣服绿裤子的女娃儿在前头走。这么大的雨，居然连一点遮挡的东西都没有。

　　我抹了把脸，鞋都陷在了雨水化开来的烂泥堆子里头。

　　我就着闪电的光追了两步，咸咸的雨水一直掉进眼睛里。那个黑影子背着孩子居然在这样的泥泞天里走得异常的快，简直是如履平地。

　　天暗 ，我跑了几步，给烂树枝拌了个狗吃屎。

　　我抹掉脸上的臭泥，刚要爬起来，一道闪电劈过，我心里头突地一冷。

　　那黑影子已经跑到前面很远的地方，小姑娘的裤子湿的透了，血一样的红，然而我前面的那条小路上，黄泥给雨打得稀烂，却居然连一个脚印都没有。

　　我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旅游鞋的脚印像一个个小坑，嵌在路上，歪歪扭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