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年》东隅子

1、1

　　晚上十一点，月黑风高，公园广场里没有了跳舞的老爷爷老太太，没有了玩滑板骑死飞的非主流骚年。我看见江洵就在我面前，躺在长椅上闭着眼睛，路灯昏暗的光线让他整个人有了一种美图秀秀柔光以后的效果，看起来皮肤好极了。
　　我不由得咽了口唾沫，觉得这个时候耍流氓，真是天时地利人和。
　　我使劲地深呼吸了一下，觉得比高考考数学的时候还要紧张。
　　但我终于还是伸出手去，揉了一把他的黑色的紧贴额头的头发，发现其实并不是像我想象中的那么软。
　　虽然我是一个女流氓，平时讲个带颜色的笑话就跟扣鼻屎一样平常，可是在我觊觎江洵的三年里，我看到他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也只能在背地里下流无耻地偷窥他。三年里，江洵坐在我的邻座，我在上课时候看黑板的时候总是会顺带把目光移向旁边，心里想着他头发看起来可真软，然后他就突然转过头来。偷窥多了被发现了几次以后我于是练就了一张厚脸皮，对此应付自如，偷窥多了被发现了几次以后就能在他转过来的瞬间立刻把目光调个几度，一脸认真听讲的装逼模样。
　　现在江洵就在我面前，闭着眼睛睫毛温驯地垂下来睡得很熟的样子，我想我第一次可以这样明目张胆地看他，甚至还揉了他的头发。
　　我要说的是，我对江洵的头发已经起了三年的歹心，今天终于可以如愿以偿地揉一揉了。这是高考完同学刚吃完散伙饭的夜晚，标志着我高中生活结束的夜晚。我甚至不知道，这会不会是我见到江洵的最后一个夜晚。
　　这样想着我就觉得很难过。你说我一个女流氓，从小跟男生打架，到了高中能自己给饮水机换水，下暴雨的时候骑着自行车狂奔回家，甚至在别人问起我是不是喜欢江洵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承认。可是我依然没有一点胆量去和江洵说一句话。哪怕三年里我们的座位都只隔了一条过道，我也没敢问他借一次牛津词典没敢问他一道解析几何题。
　　或许是觉得我窝囊了三年，在最后一刻，我还是得做点什么。于是我就嚎了一嗓子：“江洵！”
　　……其实我觉得我明明应该轻声细语温柔地呼唤的，这才符合言情定律啊。
　　然后十分符合言情定律地，江洵的眉毛皱了一皱，就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我觉得十分的情不能堪，简直想马上逃离犯罪现场。但是他已经盯着我，用一种十分迷茫的，纯洁无辜的眼神。我心想哎哟卧槽，你这是想勾引我犯罪是吧。但是说出口的时候就都变成了：“那个……这个……那个，呃。”‘
　　他目光呆滞地盯着我，一副大脑当机的模样，半晌才开口道：“林奇他们呢。”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被他们带走的吗。”吃完散伙饭的时候他已经被灌了不少酒，没吐也没发酒疯，一个人靠着沙发就睡过去了，直到后来被林奇几个关系好的男生拖走。当时俞子青还拍着我的肩膀说：“都说酒品即人品，可见你家男神的人品实在是好的没话说了。这样你以后嫁给他我也放心了。”我羞涩地回她：“去你妈的。”我和江洵怎么可能有结果啊。等高考成绩一下来他不是去清华北大就是复旦浙大了，而我，可能就是刚刚上个重点大学，还得调剂专业。大家都知道，我和他没结果。我自己，也知道。
　　这会我又沉浸在自己的明媚的悲伤中差点无法自拔了。我呸了一声，吐槽自己矫情的少女心。
　　“对了，不是林奇把你带走的吗，怎么现在就你一人被扔在这了？”我亲爹的，竟然这么顺溜地对他说了这么长一句话。真是有进步。
　　我用充满疑惑的目光等着他回答，他也就这么看着我。我看着他的眼睛，不大不小，眼皮薄，形状说不出的好看，他的眼神总是这样，平静的，让我用一个小清新一点的比喻就是像大雨过后的天空。我惊觉我竟然在和江洵对视啊！对视啊！等我迟钝的大脑反应出这个事实以后，我的心就开始动次打次动次打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