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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信喃花语·part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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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5点,石楠就准时地起了床。似乎她就从未有过睡过头的情况,每天早上5点,她的花店就要开始打理一天的生意。她很穷,穷到一天不开店她就无法继续第二天的生活。在辛苦中挣扎过这么多年,每日熟悉却奇异的花香早已让她淡忘了自己的年岁。
“老板,一束红色海芋。”从一大盆需要裁减的鲜红玫瑰中起身侧脸,石楠大大撩开自己齐肩的毛糙黄发才看清眼前帅气阳光的大男孩。
“稍等。”太过刺眼,拧过脸,石楠去冰柜底部翻找这少人问津的花朵。
“要3支,扎成一束。”石楠捏着三支橙红的海芋,感觉自己的粗糙的掌心被灼烫得脱了好几层皮。用粉黄的绑带束好花朵,也愈合了自己的伤口。
“送给你的。红色海芋,我喜欢你。”清新纯净的话语,附着在石楠僵硬的心脏上,轻轻撞击。
“谢谢,”石楠轻轻扬了扬头,枯黄的头发又缠绕上她水渍的脸颊,“演习成功,小伙子拿去给小姑娘表白一定会顺利的。”听过这么多年自己的声音,石楠再一次肯定自己沙哑的声线是她区别于别人家少女的典型。
“所以我成功了是吗,Elektra?”男孩的笑容很灿烂,显然他不接受石楠的委婉拒绝。
“Elektra是花店的名字。”石楠轻轻地笑,没有正视男孩带笑的眼睛,就着麻布围裙走几步,海芋送到男孩的手上,“谢谢。”她还是说谢谢,没有说苏格兰石楠就叫做“艾莉卡”。
“那我明天还来。”男孩拉住石楠粗糙又伤痕斑斑的手,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的动摇。
“买花,欢迎。”石楠抽回手,全身上下,石楠只有指甲片上晶亮的彩色指甲油可以让人看到光泽。正视着男孩的双眼,石楠渐渐在男孩的瞳孔里倒映出愠怒和烦躁的情绪。
“不,我还来送花。”只是男孩连身上的气味都没有些微的改变,“我喜欢你,那个你看不见的你。”
“……”石楠转身,她没有听懂,也不需要懂。她听见男孩的脚步声,就像听见那些男人从她的阁楼里诀别的踩踏声。
快立夏,哪里都是躁动。这些事石楠嗅到的,她的感官一向都异常敏锐。而这都要感谢她寂静索淡的气息,让她的分辨力不会受到任何的影响。
Elektra , i need alcohol .手机里的短信看完就删,石楠自诩是活在即刻的人,不需要任何记录过去的存在。她几乎每时每刻都告诉自己去享受生命,虽然是一条残破杂乱的烂命。她纵情,却也有自己的任性和脾气。
所以在她的生活中可以看到一模一样的上午时间,却找不到同样的下午风景。石楠再Elektra的时间是5am至3pm.剩余的营业时间都交给她的合伙人,收房租和成本,不收盈利。合伙人一向都不会做长久,她就总是在招合伙人,以备不时之需。
没有午休时间。而下班,就是石楠最放纵的时区。骑着大马力的二手摩托在海边高速兜风;在腥臭混杂的巷子里和满身刺青的人扎堆嗑药,或者人体作画;烤个奶油蛋糕去喧闹湿热巷子的红房子里和闺蜜玩玩桌游,男性或女性;更多的,是和各种“男人”约会,穿各种自己再创作的二手衣服,穿了又脱,而脱她衣服的人种不确定,性别也不确定。只有湿热,尖叫,喘息,每次都沉醉的尽性和寂寞是无差别的。
有些感觉稍好的,她就带回家,处个数天,再说再见。有时候睡好几天,她还不记得人姓甚名谁,甚至不记得阁楼里已经有一个,三人的相觑经常会有,而石楠似乎从未在意。心里装的人,才应该作数。过着这样灰尘般靡散的生活,谁都不知道它的时间长度。
然后突然有一天,她遇见了一家叫做“卡瓦贤哲”的酒吧。中山路步行街最大的一条巷子,穿过古书霉青的气味,走到底,转角,就看得到“Piper ﹠Salvia”的铁质招牌——卡瓦根与鼠尾草,琉璃碎彩玻璃的镶边,绑着脏兮兮又粗细不一的麻绳。店内一律都用仿牛皮的遮光窗帘,隔离掉厚厚的玻璃和人世。
或许石楠之前也来过几次,但只有这一次来她记住了这个由致幻剂组成的地点。因为遇见了一个叫Macro的男人。一个淡淡胡茬,微微卷发,黑白格衫方块脸的男人。也因此记住了一个贤哲的同行者。
Macro的气味很奇特,清新却沉稳的味道,和37比例的咖啡牛奶香气很像,是让石楠舒服的气味和温度。想做就做,石楠是这样的人。所以在Macro把柠金落放在石楠面前,石楠就用自己冰凉晶蓝的小指盖勾住了这个男人满是脉搏的手腕。
“Elektra.”石楠脸上的表情只有严肃,很严肃,她在认真地告白,“你让我觉得很舒服。”然后才舒展开满目的妖媚和柔艳的笑颜,“这杯算你请我喝的,不然算我请你喝?”酒精还没浸湿唇瓣,石楠却已经在指尖捕捉倒了这杯柠金的惊艳,满座皆醉。她似乎天生就懂得,一杯有温度的饮品才配拥有香气。
“荣幸。”微微地停顿后,男人温和地笑着含咽了一口柠金。这是他第一次看一个穿着麻布长裙,没有任何首饰,却浓妆艳抹的少女,自在随性地在这样的地域与人交谈,喝这样简单的烈酒。金酒加冰柠,碰巧是他的味道。“Macro.”
“请慢用。”男人转身去为别的顾客调酒,身后满是石楠复杂的目光。整座吧台的男人都用情欲的眼光扫过这个令人惊奇的少女,而固执的少女却执着于用最纯粹的亲近目光去追随那个男人宽厚的背影。
“小姐,我们要打烊了。”男人端了一小块蛋糕放到石楠面前,“自己烤的,这个时候的红菱很养人。”菱角,这种本该由长辈喂食的传统吃食,石楠却从未享受过它的美味。
“Elektra.”石楠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名字。她的酒只喝了一点,剩下的就送人了,眼脸的浓妆也早已在盥洗室卸净,她赶走身边的同行者,孤身一人在吧台上守了这个男人几个小时,没觉得一丝丝寂寞。
“我记得你,代称不重要。”男人的大手随意地压在石楠毛糙的黄发上,石楠身体里就涌起雀跃却哀伤的节奏。
“……”石楠艰难地一笑,她不知道为什么,当自己面对这个男人,之前的一切就感觉都要改变。事实也是,只一个晚上,她就遗忘了很多能力。喝酒,调情,和寂寞。在这个男人面前,她甚至都要遗忘何为修饰。
最真实的自己,突然间自己就和另一个自己这样接近。近得,令人欣喜又惊吓。而她却不想放弃这种奇妙也微妙的感觉。现在的她,只拥有这个男人的记忆,和整颗心脏不得言语的繁华情绪。
“那你叫我什么。”现在还不到凌晨两点,根本不是酒吧打烊的时间。何况她一点都不想回到那个只轻微走动就像要倒塌的破旧阁楼里。
“你的名字藏在海芋里,海芋你知道么,一种植物。”它的花语是我喜欢你,而我没有办法一直对你说我喜欢你。可是喜欢,又是什么感觉?趁男人思考的时间,石楠总是迫不及待地想说些什么,结果自己也被带入来了思考。
“原来是这样。”男人笑笑,“那我叫你喃喃好了,你喜欢喃喃自语。”可是石楠没有听到男人说了什么,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思考过程已经不自觉地暴露出来。
“喃喃。”男人低下身,吃了一口红菱蛋糕,微甜,软滑,又靠在石楠消瘦的耳根上说,“那是你同伴吗,恋爱,适合好好地享受才对吧。”
磁性温暖的声音,甜腻腻的气息,石楠破天荒懵然地咽下了一口男人自制的红菱蛋糕。只是眼里却多了丝疑惑。同伴?
石楠侧过身,不远的沙发上一个睡姿不雅的男性生物。当石楠的眼廓里不再有那个男人的视线,她一下子就又变成了另一个自己。轻蔑地嘲笑挂在嘴角,眼角处的厌恶漫溢无疑,手掌压着喉腔,她的声线灼痛而慵懒,“恋爱,是什么。”
“应该是,亲吻的时候觉得他就是你,然后一段时间也可以等于一整个世界,这样?”石楠没有回头看男人,自然也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她只是带着寂寞的背影从吧台上下来,走到那个男性身边,伏在那人身上与他接吻。喜欢,不是这种感觉。那,恋爱呢。
“你要叫醒他么。”男人从吧台后走到石楠身边来,酒吧里现在还是有夜场的人,他却这样“擅离职守”了。
“叫不醒。”石楠看着男人,又变成不带笑的眼睛,她看着这个男人的时候可以丝毫不用在意口腔里还是那个男性生物嗑药的唾液。
“那要怎么办?”男人带笑着看着眼前这个少女,稚嫩的容颜和身体,却是沧桑的气息。
“我回家。”石楠转身就走,完全不再理会身后的两个男人。
“喃喃!”Macro再一次地被这个少女震惊,但他还是在她走出店门之前叫住她。
“你知道我的名字。”Macro把这个叫做贤哲的男人架在身上,走到石楠跟前,只听到石楠一句事不关己的话。
“你应该和他在一起。”Macro还是笑,他喜欢面对这个少女的感觉,新奇又满足。
“为什么。”石楠还是问。“我不知道他叫什么。”
“贤哲不是吗?”Macro给其他的酒保打过了手势,就带着石楠往外走。“在吧台上听你问过他好几次名字了,”出了酒吧,没有酒精的温度,就是立夏前夜的低温,还有随意搭上石楠双肩的Macro外套的体温,“走吧,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