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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章 聚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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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歇一会吧。”一路走得很慢,这一次停下来时天已经开始暗下去。已经走了一段时间,四周却仍是望不见底的密林,密密麻麻的枝叶遮住天际,本该是明亮的黄昏时刻,视线已经开始模糊。四周一片死寂,连一条可以打水的河、一处可以生火的平地都找不到,笛默暗叫不好,但还是叫了停,他们本该抓住黑夜前最后一点时间,但若是让莫连负伤前进的话恐怕更为危险。
“我去找点水,你们留在这里等我。”看着花唯扶莫连坐下,笛默掂量了一下决定自己行动,莫连自然不能再劳累,花唯一路上没有说话,故意掩饰的疲态反而更明显地表现出来。尚有体力的只剩下她,这样的工作自然落到了她的头上。
“我去吧,你对森林不熟。”花唯扯住了笛默的袖子不让她走。笛默看着分明已经气力全无的人笑了出来,拍掉她的手,语气中突然就带了几分高傲:“我不知道你从前去过哪些地方,不过熟悉森林的人可不止你一个。还有一点我很清楚的,在后森林里你保不住自己,我是绝对不会放你单独行动的。留在这里……”她指指莫连,“他还护得了你。”
“你找得到水?”花唯不满她的话,立刻反驳。她没有提及莫连,笛默却清楚地知道她不相信此时的莫连还能保护别人。于是她偏了偏头,有些戏谑地问莫连:“怎么办,我们被小妹看扁了。”
莫连是赞同笛默的,也就一直没有开口,被突然这么一问有些哭笑不得,做了个赶人的动作,“你再不去天就黑了。”
十指交叉,掌心分离,笛默手中凝结出浓郁的灵息,随着莫连指尖细小的动作,一个精致的竹筒便出现在笛默手中。满意地收起竹筒,笛默不再多话,自去找水。
突然就剩下两个人。
“……做什么?”花唯坐下来,伸手将莫连松开的鬓发拢好。这般暧昧的动作在她手里自然而然,却把莫连惊得赶紧偏开了头,开口问了一句。
“哥哥当然要一直很好看。”她笑起来,坐到莫连面前。大概还是小孩子心性,与一个年轻男子对视也不害羞,一双水眸依旧如同孩童一般干净。
莫连有些手足无措,这些年来他与女孩子的接触几乎只限于笛默和雨杨,但笛默古灵精怪又凌厉霸道,雨杨温柔自持,都不会有这样的动作。这一个月相处下来,他知道这个他一直当做妹妹来宠的女孩子与笛默雨杨不同,或者说,与他认知中的女孩子都不大一样,却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他定了定,干脆另起话题:“这十年……你怎么过?”
那双手突然垂落下去。
他不是不想问这个问题,然而十年的空白早就将他们疏离开来,他小心翼翼地试探,迟迟开不了口,但进入森林后她应对的娴熟让他心酸,这才将压在心底的问题问了出来。
“我跟着母亲过了两年……”女孩的手冰冷而苍白,声音梗住之后好一会才缓过来,“然后就,一个人过。”
平视之下莫连将她眼中夹杂的泪水看得清清楚楚,想要安慰却发现平日里的伶牙俐齿此刻全都不见。
腥臭的汁液突然掉到他们身上。
“小心!”莫连懊悔自己一时疏忽,但本能之下他还是及时把花唯推了出去,自己则向左跨出一大步。这一瞬间的反应和精准计算救了他们——一只巨大的蜘蛛落在他脚边,稍稍有差池就会直接砸在他身上。
巨蜘蛛落地时的冲力震得他有些站立不稳,莫连扶住身旁的树以免自己摔倒,心中万般庆幸,方才一瞬间的动作全凭本能,快得超出了他平时的速度。他长舒一口气,冷静地手中凝结出长枪,他曾单枪匹马在后森林闯过几次,对于大蜘蛛他已经十分熟悉,如今虽是有伤在身,却也不慌。
但当尘土散去,他看清了眼前情况时,却发现自己判断完全错误。
血蛛。
这是后森林中唯一一种群居的蜘蛛,平日里与人相安无事,一旦发起怒来便不好收拾,甚至会吃人。偏生它的血液是治伤良药,总是有人不自量力去惹它,现在竟让他们碰上,真不知是运气还是晦气。
“滚开,这血蛛可不是给你的。”黑袍重剑的男子突然挡在他身前将那血蛛斩杀,取出药瓶来收集血液。莫连冷哼一声,纵身跃上老树粗大的枝干,居高临下观察情况。
眼见同伴死去,后面跟来的蛛群身上的赤红色更加鲜艳,这是血蛛发怒的标志。小山一般的巨蛛迅速地将三人合抱不拢的参天大树围得水泄不通,大刀般的獠牙相互碰撞发出磨刀一般骇人的声音。
“噗!”“噗!”随着黑袍男子跃上枝头,巨蛛不断吐出手臂般粗大的黏丝砸向他,没有命中目标的蛛丝大多挂在树上,密密麻麻地像是一件白色的帘子。黑袍男子却不再攻击,反而故意地吸引蛛群吐丝——除了血液是疗毒止血的良药,这蛛丝也是一件难得的好东西——不仅能当作绷带来包扎伤口,更有粘合伤口、加速愈合的作用。男子这番动作的目的十分明显,定是为同伴寻药而来。
只是这让莫连十分头痛,发疯的蛛群见了人就攻击,无端被卷进这场追逐游戏后他只能不断地跳跃闪躲,伤重之下他不知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呃……”突然有蜘蛛从树冠自上而下发起攻击,莫连反应过来时挡开了那些利齿,却还是被撞得跌落在稍矮处的树枝上,全身上下像是要散架一般。
“抱歉添麻烦了。”利箭从旁侧的树木上飞出,正中蜘蛛头部,血蛛掉下树去发出巨大的撞击声。身着藏青色长袍的男子跳上莫连所在的大树,拱手作揖向他道歉。
莫连一手撑地坐起身来,微微点了点头,没有气力回答,心中却十分清楚——这两人是与雨杨同队的灵法师,也算是他的同学,黑袍男子正是开学典礼上要他交出花唯的桎空,穿藏青色长袍的是队中另一人,名唤萧随。若只是桎空,他还会怀疑是故意找茬,但既然连萧随都出现在这里,只能说明一件事情——雨杨受了严重的外伤。
“小心!”
“不,回去!”
两人几乎同时喊出了声。
当着蛛群的面斩杀其同伴,桎空成了一众蜘蛛攻击的主要对象,所谓双拳不敌四手,更别说凶狠的血蛛群起而攻之。一只血蛛即趁了他疲于应付的空当冲向他右手,一下将他重剑撞得脱了手去。失了武器的一刹那战局便已经扭转,然而尖锐的獠牙就要刺入他身体的前一刻,一把纤秀的长剑插入了首领蛛目中!
萧随甚至还没反应过来,莫连已经跳下高树,,手中长枪毫无防守之意,任由蜘蛛的攻击,只顾拼命地往一个方向冲去——长剑还留在血蛛身上,女孩只勉强躲开了蜘蛛的第一次攻击,却很快地被包围住,大概是筋疲力尽了,她摔倒在地,蜘蛛尖利的足在她身上脸上都划满了伤口。
太迟了。
这是他头脑中闪现过的第一个想法。
血蛛的动作突然慢了下来,像是谁凝固了时间,血蛛奋力挣扎着,动作却被什么东西束缚住无法恢复正常的速度——雨杨靠着树站在离他们五米远的地方,双手凝结着大量的灵息——玉族绝技,凝结时间。
看到女孩跌坐在地上,萧随赶紧趁着蛛足尚未落下的空挡将她带离包围圈。
“啪!”,鞭条打在树皮上,方才莫连栖身的大树倒下来压轧住几只领头的血蛛,失了首领的蛛群开始混乱,鞭声却不断,树木接连倾倒下来直砸得蛛群四处逃窜自乱阵脚。
笛默从断裂的树根后方走出来,左右手各握住九节鞭的一端,银色的鞭子在灵息的作用下发出盈盈的金光,此时天已经完全暗下去,月光没有了树木的遮挡直直地照在她身上,那九节鞭如同一条蛰伏着的银色长蛇,有一下没一下地吐着信子。
“我不管你们有什么目的。”她长鞭紧握,一双凌厉的眸扫过雨杨三人,又看了看满身是伤的莫连和花唯,“但是,离他们两个远点!”
血蛛移动着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先解决这些东西再说吧。”萧随自知理亏,祭出大刀来对付还想攻击的血蛛。笛默也不再多话,趁着血蛛从四面同时攻击的空挡用长鞭划出圆形,扬起的沙土带着霸道的劲力顺着鞭结打在血蛛身上,竟像利剑一样穿透了蜘蛛的身体!
花叶为剑,飞沙伤人。
这本是形容青族人的句子,此时放在笛默身上却十分吻合。虽与青族的方式不同,她却凭借着天赋和本族优势做到了这一点。
蛛群终于退去。
“笛默,找到水没有?”一片寂静之中突然听到花唯焦急的询问。
莫连见笛默回来松了一口气,随即眼前一黑竟一下子倒下去,长枪化回了灵息,再无法维持具体形态。花唯扶住他,心知已经不能再拖。
“怎么了?”却是雨杨的声音,她由桎空扶着走过来,月光之下笛默和花唯终于看明白她的伤势——她膝盖以下鲜血淋漓,脸色也十分苍白,想是失血过多所致。
萧随收好蛛血和蛛丝,快笛默一步靠近了来,花唯想起莫连先前叮嘱,做出防卫的手势不让他靠近。萧随见此也不再靠近,待笛默走近时开口向她们解释:“不能让他喝水,会加速失血。这些血蛛有一半是你们杀的,你们取些蛛血清洗他伤口,再用蛛丝包扎好。若是要好得快些就要用蛛血和止血草熬药……”
“跟我们一起走吧。”雨杨插进话来,笛默看着她,眼中的戒备有些松动,“阿连的伤我来治,你们也要好好休息一下。森林里太危险了,一起走总有个照应。”又指了指萧随,“大概你们不知道,他和阿连是朋友。”
花唯不动声色,上下打量着几人,笛默没有看雨杨和萧随,盯住桎空暗暗思考着什么。桎空却没有对两个同伴的决定做出异议,只小心翼翼地扶着雨杨,一句话也没有说。
“走吧。”花唯转头征询笛默的意见,笛默又缓了一会,才点了点头。
双手放下,花唯卸去戒备转身要扶起莫连。
“我来。”一个十六岁的少女要扶起比自己高大许多的男子显然十分吃力,萧随走过去背起莫连,示意花唯和笛默跟着他们。
当夜,他们来到一处河边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