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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章 领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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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御汐园中央的莲园却是静谧而精致的,庭前高大的木棉一年一年开花落叶,屋外连着一片清雅的莲池,幽然之中平添一分雅致。而靠着木棉又是一株一株的雪梅和青松,正是——梅开一冬,木棉驻春,幽莲惹夏,四季青松。
饶是萧随和雨杨这样看遍了各式景致的人,也难免不被这里吸引,何况生死拼搏的历险刚刚结束,心境更是难平,此时再见这般美景体会便愈加深刻。他们本是急着来此探望莫连,走近了来却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细细欣赏。
“萧大哥,杨姐姐。”缓步到了门口,两人正要敲门,花唯便从里面将门打开了,“快进来吧。”说着领他们上了楼。
“阿连怎么样,好些了吗?”雨杨关心莫连,萧随却注意到方才的细节——他们没有刻意隐藏气息,却也没有大肆张扬,花唯在他们敲门之前就开了门,只能是感应到了他们的灵息。一个十六岁的幻师,已经能如此了?
“你怎么不待在医馆,这么快就回来了?”思索之间他们已经走进莫连房中,雨杨见莫连靠着枕头坐着,脸色几乎与身上白衫一样苍白,一下子嗔怪起来。
莫连不以为意地笑笑,接过花唯递给他的杯子,道:“毒素已经祛除了,没必要再待在那里,再说医馆哪有家里舒服。”
雨杨还要说什么,萧随却一针见血:“得了吧,不就是家里有人伺候你吗。”他看着花唯拿来的茶水,又道:“莲叶水,你这里之前可从来没这种东西,连杯热水都没有。花唯,你做的?”虽是问句,语气中却没有询问的意思。御汐园自有一套规矩,随从免进,即便是出身皇族的莫连也不例外。从他进来时他就已经发觉,现今的莲园已经不同往日。
“把我一池莲花剪得七零八落,我还上哪去赏荷?”莫连抿了一口莲叶水,半是岔开萧随,半是开玩笑地接了口。花唯一下笑出声来,跟他耍起嘴皮子:“我不剪它,你根本不往那儿去,我剪了两朵,你就心疼起来了。”
“我等了好久才等到最好看的时候,正要去赏呢你就剪了,你说心不心疼?”莫连有意逗她,故意说得一本正经。花唯被他的神情骗住,一时愣住不知如何应他。
萧随听得好笑,对花唯道:“别理他,他唬你呢。”接着又在拍莫连肩上拍了一下,“使唤人就算了,嘴上还不饶人。雨杨还在这儿呢,不怕她替妹妹教训你?”
波澜四起。
雨杨手中的杯子险些掉到地上,花唯几乎下意识地看向他,而后才发觉自己的失态,慌忙低下头去,却已经被萧随看在了眼里。
莫连却毫无慌张之态,淡淡地告诉花唯:“不要紧,萧随是自己人。”随即又问向萧随:“怎么发现的?”
“一开始。”这一答有些出乎莫连的意料。萧随继续解释,“那场角斗确实有过人之处,但花唯也赢得不轻松,甚至可以说,不如雨杨。况且你莫连大人亲自去邀请,未免也太过夸张了,你什么天才没见过?如果你对同伴的要求只是这样,那两年前你为什么拒绝雨杨?唯一的可能性是,你根本就是在等她。”
雨杨看向莫连,似是等他证实,花唯靠在椅背上,手指合成尖塔样子。莫连只是笑笑,算是含糊地回答了萧随,又示意他说下去。
萧随继续道:“还有后来你们的相处也让我觉得很奇怪,你和笛默都不是多随和的人,跟花唯在一起时的默契却好像多年的老友。还有……”他仔细看了看花唯,“这衣服是笛默给的吧?这么亲密的举动,实在太不寻常了。”
莫连这才注意到花唯今日着的衣物与别日不同——她很少见地穿了一件深蓝色的长袍,又有玫红色的丝线温婉地盘作雅致的图案恰好地点缀着,一头青丝也仔细地半绾起来,细腻的脖子上带着一条繁复而精致的细链——这只能是笛默的手笔,这一打量莫连便得出了结论。他和笛默自来志趣相投,相处的时间也最多,这样浓烈色彩的衣服和精致的饰物他不知见了多少件。花唯常年在外,性情也不似笛默那般张扬,于外在的打扮自然也没有笛默那般高调,她往往选择淡雅的颜色,也没有其他的修饰,再加上这衣衫过长的衣袖,他便愈发肯定了——笛默只比花唯年长一月,却要比花唯高出半个头,这衣服再明显不过,只能是出于笛默的挑选。
只是莫连没有想到,这些连他都没有注意到的蛛丝马迹,全都逃不过萧随双眼。他越发来了兴致,紧接着问:“还有呢,就这些吗?”
“当然还有。”萧随自信满满,“我可不觉得,你能随便接受别人管你叫哥哥。”看了莫连的表情又有些好笑地追问:“我还真的挺好奇,又没有血缘关系,怎的这样叫?”
莫连咳了几声,又岔开萧随:“这么一大堆推论,那证据呢?不会全是你自己的猜测吧?”
“证据当然有。”萧随一把拽住莫连的手腕,又转过头来告诉花唯,“你的左手让我看看。”花唯不明所以,将左手伸过去,萧随撩开盖在她衣袖——玉链和戒指泛着同样的幽蓝色。
“好吧,你赢了。”莫连抽开手,“说回正事吧,你来找我,有什么事?”他心中明白,萧随此次来找他,绝不仅仅是探病,揭开花唯的身份也只是无意之举。他察言观色不及萧随出类拔萃,却也不是泛泛之辈。见萧随面有难色,他用眼神示意两个女孩子暂时离开,雨杨和花唯读懂他意,先行离开房间。
房间里十分安静,莫连也不去看萧随,拿过杯盏细品着。一会儿,萧随下定了什么决心,紧握住的拳头慢慢松开,道:“我父亲被软禁了。”
“岂有此理!”莫连手中的杯盏发出爆裂的声音,碎片嵌进他手掌里,鲜血成股地流下来。他却置之不理,掀开被子就要下床,“我去找……”
“给我冷静一点!”萧随用了狠劲,莫连被他推得撞在靠背上,一时气息不匀剧烈地咳嗽起来。不待他缓过来,萧随便道:“我就知道你是这反应才来告诉你的,你这一去只会坏事。我父亲只是被软禁,没有生命危险,‘影’一直在怀疑你的忠心,这一次恐怕是试探,若是去了就当真中了计。你好好养伤就行,别的什么都不要插手。”
莫连重新坐好,将手中的碎片一块一块狠狠地拔出来扔到一旁的桌上,又问萧随:“那花唯呢,除了你,还有其他人瞧出来吗?”
萧随摇摇头,正要说话,便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莫连重新盖上被子,恢复刚才的样子。
“萧随,阿连,没什么事吧?我刚才听见……”
“没事,一个杯盏而已。”听到是雨杨的声音,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萧随做了个嘘声的手势,莫连点头,随口将雨杨敷衍过去——雨杨不是善于演戏之人,不如不知此事得好。雨杨仍是不放心,走了进来,见莫连手上鲜血淋漓,一下子责备起来:“怎么这么不小心。”说着将掌心覆上莫连受伤的手,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只剩下一些淡淡的疤痕——三族都有治愈伤口的能力,辰族利用灵息促进伤口愈合,青族运用灵息修补伤口,玉族加速伤口的愈合速度,雨杨拥有辰、玉二族的纯正血统,在医疗方面的天赋登峰造极。
“轰——”萧随正准备找个借口掩饰一下方才的动静,窗外突然传来什么东西炸裂的声音。炙热的火焰不知从什么地方疯狂地冒出来将莲园包围,萧随站在窗口观望,竟险些被火舌卷进去。
“笛默恐怕出事了。”火势蔓延得飞快,却看不明来源。萧随回过身来正要询问,莫连已经勉强站起身来稍稍观察了一番做出了判断,萧随听他如此说已经明白了大概,也不等莫连再吩咐,对三人道:“先离开这里再说。”
好在莲园本身带有防护结界,几人从火中逃出也没有费太多的力气。到得外面莫连和萧随快速地画出‘水’法印,巨大的水柱俨然巨鹰,向一众火蛇扑去。雨杨发动辰族秘术,以灵息构成隔膜将莲园保护在内,防止火焰烧及莲园内部。
“不,别去,危险!”未待火焰灭尽,雨杨突然觉得腰间的佩剑出了鞘,急急回头一看,莲园外部的松林也烧得猛烈。花唯手中拿着她的长剑,混合了灵息向大火削去——
这一击和同时发动的法印几乎用尽了她所有的灵息,烈焰竟被她劈开了一道宽大的裂口。裂口还未开尽花唯便丢开长剑冲进了火焰里去,裂口缓慢地打开又开始并拢,速度十分缓慢——方才花唯画的是‘时’法印,延缓了火焰开合的时间,但方才的动作已是她极限。如果她来不及退回来,火焰就会将她吞噬在内。此时莫连三人正尽力维持自己的法印,根本无力去帮她。
火门已经开始关闭。
“笛默在里边。”莫连十分吃力,好不容易将一句话说得四平八稳,“这火焰是法印召来的,咳……”他突然吐出血来,手中灵息却没有停下,仍然维持着法印。
“快停下,你的身体状况根本承受不住法印的消耗。雨杨,你收了法印过去帮她们。”萧随在他身旁劝阻,莫连脸色苍白得可怕,却只是艰难地摇了摇头。雨杨和萧随这才发现,这召唤火焰的法印十分复杂,一旦交上了手便无法停下,唯一的方法就是熄灭烈焰。
“相信她。”这样的火焰最是伤人,被纠缠上几乎没有活命的可能。笛默和花唯若被困在林中,只能是死路一条。萧随拼命想移动水的流动方向,雨杨急得要哭出来,却听莫连小声地说了三个字。
相信她。
火门只剩下一道细缝,只容一人通过。
“活下去,活下去啊。”萧随听得雨杨喃喃自语,有些心酸,然而此时也没有办法伸出援手。
火门关闭。
雨杨的眼泪还未落入地下便被烈火蒸发,萧随的手不停地颤抖,莫连跪倒在地上,长发四散开来,看不清表情。
结束了吗。
包围着莲园的火焰终于熄灭,围绕松林的火焰却越烧越狠。还来得及,萧随心中念着,手中马上凝聚出重剑,正要劈开火焰,重剑尚未触及烈火,火门却突然再次打开。
一道法印清晰地在几人面前出现,花唯扶着笛默站在火门前方,缓步走了出来。
莫连的判断是正确的。
萧随和雨杨重新结印,虽仍是用了好一会功夫才将剩下的火焰熄灭,心情却大不相同。
“多谢。”松林几乎毁尽,萧随和雨杨舒了口气,便听见笛默道谢。雨杨心有余悸,走过去抱住了她:“你没事,太好了。”
莫连由花唯扶着,二人皆是狼狈不堪,萧随却暗自心惊他们实力,走过去笑道:“看来五天之后的比试很有看头。”
雨杨和花唯同时拿到靖禹,无法判定胜负,因此五日之后将再多一场比试。看似实力悬殊的双方,胜负却难定——萧随看得清楚,方才花唯劈开火焰的一招颇俱实力,何况她后来使的是连雨杨都不会使用的玉族秘术——倒转时间,火门重新打开是她将时间往回倒的结果,没有极高的天赋是决计做不到的,更何况花唯连灵法师都还不是。不管是莫连所启发还是她自己所有的天赋,这个低调寡言的女孩子实力不容小觑。
但看到花唯脸上不慌不惊的神色时,他突然恍然大悟,两年前莫连拒绝与雨杨组队的真正原因。
原来所谓实力,天赋,都不过是借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