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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回 ...

  •   本来说好和魏武在最近的一家酒楼里汇合,此时却仍是不见魏武踪影,少长只说是不等魏武便可,安排了几个轿夫在大厅坐下。

      掌柜有些眼色,见他们二人不俗,连忙起身亲自来伺候,领着少长和离沁上了二楼的一间清幽雅间。

      两人正在上楼,听见那小二抹着桌子和几位客人胡扯,掌柜本想呵叱小二,但见少长和离沁的脚步都慢了下来,便也陪着笑在一边听。

      “几位客观打那边过来的,没瞧见今儿南风馆门口有多热闹吗?”

      “可不是……”一个男人一拍桌子,小二赶忙上前扶住震起的小碟。“那枢玉公子往日是何等人,哪管你银子花的淌水似的,连个面都见不着,如今落魄成那副德性,哎……”那人吧唧着嘴唇,又摸了一颗花生米。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小哥,你耳目灵通,说来给我们听听。”另一人一扯凳子,让小二坐在自己身边,周围的食客立即围成一圈,像听说书唱曲似的。

      “这话可是长了……那秦家公子你们可记得,就是那个不爱富贵爱和尚的风流主儿,就是那离箜和尚啊……那可是枢玉的旧相识了,枢玉本也要陪了他去做个和尚,那南风馆里哪愿意失了摇钱树,今日不知为何,更是愈发要寻死了……真是这自古多情……”

      “小二,啰嗦个屁,快来添酒……”屋角的轿夫喊着。

      “来啦来啦……”小二把白色抹布搭在肩头,一溜烟的穿过客人熙攘的大堂。

      沁和少长这才缓缓跨上木质楼梯,走进了雅间,离沁脸上不着痕迹,心里却已把一切忖度的清清楚楚。

      倒是少长有些按捺不住。又是叹息又是握拳,又悔刚刚没有救下那枢玉。

      半天憋出来了句:“师傅想用什么菜?”

      “既然还有一人未到,我们再等等也不妨。”

      “他一人不妨事的,师傅先用些清淡的吧。”听少长这么说,离沁也不再坚持,略点了点头,说:“张公子随便点些便可。”

      只听少长报出了一堆花里胡哨的四字菜名,掌柜的眉头抽了几下,递上一份菜单,说:“客官还是点些平常的吧。”

      少长摸着脖子呵呵一笑,也知道自己刚刚失礼,便接过单子专注挑拣,不时报出个菜名。

      离沁不作声,敛着眼睫休息,神色淡如烟水。

      掌柜的得了机会,拼命拿眼瞅离沁,脸上便多了些花痴德性。

      “行了,就这么多……”少长抬头,掌柜的一擦嘴角,愣了,问了声:“啊?”

      好不容易上了一桌的菜,真是青青白白,煞是好看。

      离沁也不动筷子,仍然只是不时浅浅呷口茶。

      少长知道离沁是在等魏武,叹离沁礼数如此周到,见离沁脸色苍白,便拿了只青花小碗,盛了碗翡翠苋菜汤,像是自己要喝般的吹了吹,轻轻落在离沁面前。想了想,便露齿一笑,道:“师傅多少先喝些,这汤若是凉了就喝不得了,浪费了去,岂不成了一桩罪过?”

      离沁见少长放下碗就坐在旁边,也不说话只是看自己。心里知道扭不过少长,便不吭声的伸出手,轻轻展开白袖下的十指,贴上了光滑的碗壁,纤秀的指尖轻扣着,将青花瓷碗整个的捂在掌心。

      一阵温热慢慢在指缝散开,透过那飘出鲜蔬甜香的袅袅热气,盈盈微白的汤水上有两三点晶莹的油珠子,一枚翠生生的苋菜叶悠闲的展着,似是在田野间迎风生长一般。

      这碗汤着实是可爱的再也没有了。

      这汤温热的很,离沁手上又被暖着,方才轻轻抿了一口,脸上便添了一抹透明的红晕。

      少长手肘支在桌沿儿凝神,见离沁喝了才笑呵呵的别过了脸。

      离沁抿了唇,也淡淡瞟了少长一眼。

      这时魏武脚步声都没有的闪进了屏风,双臂把剑抱在胸前,向离沁和少长微一欠身,甩开散在肩头的几缕黑发,便拣了张靠门的位置坐下。

      席间,三人话都不多,但凡少长有问,离沁只是几字几言的回答,态度虽不冷淡,却也着实不亲厚,魏武向来是不在人前多言,如今更是个闷葫芦一般,动作优雅的连吃了四碗白饭。

      三人吃完,魏武在少长耳边说了几个字,少长便唤了早已等在门外的轿夫,说是往那悦来客栈去。

      轿子行的缓,少长稳稳当当的伴在轿侧,魏武时快时慢一阵小跑,一路上离沁似是添了些兴致,挑了帘子,只把脑袋倚在窗畔,仔细的瞅着路旁的店面和街边叫卖的小玩意,两人相互问了些年纪几许故乡何处的闲话,张少长比离沁年长四岁,今年正是二十有三。

      少长见离沁脸上渐渐添了些许笑影,此时更显风致清雅,因又想起了一个人,便说:“师傅刚刚这么一笑,我倒是想起了一位故友,他姓卫名子蘅,也是位极难得的浊世佳公子。偏不巧的是我们此行有命在身,二位如今却无缘一见,哎……”

      离沁摇了摇头,说不敢相提并论,少长倒是自己在马上乐了,说:“我这话也可笑的很,若不是有命在身,我怕是一辈子也不得认识师傅您呢。”

      “那却也不一定。”离沁低了头,淡淡的说了句。

      见离沁脸上笑影渐散,眼神暗了几分,少长心里不知怎的有些不是滋味,便信口说:“也是,佛经里不是说嘛,哪怕今生两人只有一面之缘,那名字都是在三生石上早已刻好的呢。”

      “那么一块石头你看能刻下多少名字。”离沁掌不住,嗤的轻轻一笑,反问少长,少长也不回话,瞅着离沁呵呵的笑了。

      这么一来,两人聊的更随意了些,饶是这般,没说几句话的功夫也就到了。

      进到客栈门外,车马安顿停当,还没进得大堂,便听见一阵调笑声里一个温和的声音说:“陈爷嘴下若积些阴德保准立马行大运,你们光鲜人物,未必知道他枢玉的苦处,横竖还有一死呢,我瞅着他到底是个烈性男子。”

      少长本不知屋内光景为何,听了这话却是直点头,正往进走,又听得一阵调笑声,说:“我们不知道他的苦处,难不成你连他的面都没见过,就知道了他的苦处。依我看苦处就是你那里痒的慌。你何不来陪陪我,刚好掌柜的这会子不在。”

      这话已是不堪入耳了,屋里一阵桌椅碰撞的声音,少长气的不成,一下子跃到屋内,凳子碎裂的声音清脆,待离沁和魏武进屋时,那个面目萎缩的陈爷应声在地上滚成一团。

      少长为刚刚听到的话脸红,那一身白绸衫子的小厮倒没什么一般,笑着倒了谢。大厅里的人都拍手叫好,声音还没散,人却是都散的没了影,想是被这般闹法给吓到了。

      那地上的陈爷好容易翻起身,见少长身手了得,自己身边也没人,便夺了门要走,因在门口见了离沁,那双死不悔改的贼眼却动弹不得了。

      那人嘻嘻一声咬了自己的食指尖儿,嘴上呆笑还没咧开,便被魏武一个巴掌扇的原地转了三圈。

      魏武眼神凛冽的细挑黑眸被一缕落下的发丝遮住,又伸了棕色的食指随意将发丝挑在一侧,冷眼看着迎过来的张少长。

      少长见那人在门口撞见离沁,便赶紧一步跨过去,眼神关切的很,见魏武在一边抱肩不言,离沁又淡淡看着自己,完全不着意,便干咳了几声,愣愣的笑了。

      那小厮见好歹是闹完了,便不言不语的为他们安排了住处,他们三人这才各自住了挨着的天字号上房。

      行李收拾停当,少长在离沁房里问了几句,言语间还是颇为那枢玉担心,见离沁不多言,就回了自己房间。

      少长一走,离沁便也出屋,临了栏杆见那小厮搭了条长凳,翘着长腿坐在门边,望着那门外出神,眉宇间颇有些不忿之色。离沁便也下了楼。

      随口问了店里小二这溱颖城里最大的一家当铺在何处,小二仔细的说了,恰好也不远。离沁谢过便要走。

      这小二素来讨厌那陈一害嬉皮笑脸,本想趁今日掌柜的不在,好好教训他一番。被那少长一挡,虽说赞叹人心向背,脸上笑着倒了谢,心头堵的火却不得出尽。

      如今见离沁话音淡然,神色清冽,又生的极标致,风雅之气更胜少长,也不管什么没出尽的火,不禁笑问了句:“师傅这般人物去那铜臭之地不嫌污浊吗?”

      离沁见小厮不似方才独坐时愤懑,便拿眼仔细看他。

      那小厮眉眼清俊,青带束发,身姿挺拔的很,眉心一颗若有若无的朱砂痣,兼之言语温和,竟然是和那人有几分相似。

      离沁但颔首不言,便出了门,按着那小二说的路,便到了永和当门口。

      “这可是再也没有的珍品,只怕世上都没几件呢,这雕功,这玉质,这精细的心思……”当铺老板从单片眼镜下仔细瞅手里的东西,先是瞪圆了眼睛,然后嘴里不由自主的啧啧赞叹,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语气一换,又说:“虽是好东西,毕竟太扎眼了些,放在我这里还不一定能出手呢,况且这东西的来路让人为难啊……”

      老板嘴上故意一缓,又从镜片上抬起眼睛看离沁,额头上的皱纹堆的老高。

      这时他方才看清来人是个年轻高挑的和尚,只见离沁一身雪白僧衣,眼神淡然,通身的似是把周围的铜臭都化成了清风。老板霎时讪了久经沙场的老脸,那敲竹杠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既是这样,便是叨扰了。”离沁语气淡的很,也不多言半句,拿了东西便要走。眼见到手的宝贝腋下生了翅膀般的要飞,老板赶紧说了一堆好话,最后到底是把那晶莹剔透的簪子拿到了手。

      一千五百两,贵的离谱,可他刁掌柜的眼睛却看的分明,那是上等的岫岩古玉,雕着莲蕊的簪头上沁着几丝云雾般雪白的细缕,天然形成莲瓣的纹案,雕工精美无匹,玉质温润柔腻,分明是宫中的精品。

      这般玩意自认不会落在常人手中,况且那年轻和尚气质颇为不凡,调掌心里一紧,挑着眉毛目送离沁欣长的身影,又一想,这里天高皇帝远的,只要半个月一过,这簪子便成了死当,何必管那么多。

      这么一想,便又把玩着那簪子,嘴上咂着紫砂茶壶的壶嘴,边哼了段小曲自己逗乐。

      却说这离沁拿了银票,本想立刻去那南风馆,心里前后寻思了一阵,想想自己这副打扮进妓院到底不妥,况且谁知道赎人的关口又生出多少事端。这么想着,往东头街上迈的步子却又缓了下来。

      离沁本也不是热心的急性子,这般着意枢玉也是有些愧意在心。因决意今晚不去,就又往朝那客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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