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定人生》谢思贤

3、第二章

　　正文第二章
　　两天后，完成一桩富商雇杀仇家的生意。又是返回途中，站在岔路口时，他不禁停下脚步，想起茶堂里的少年。
　　推门而入，少年果然还坐在那里。
　　杀手走过去坐下，微微抱拳，“上天承蒙赐教，请问大名。”
　　少年但笑不语，递过一盒黑棋，伸手示意他落子。
　　两个时辰过去，少年收完最后一个单官，带着征询的目光抬起头。
　　“不必数目了。”杀手摇头。
　　“承让。”少年收拾残局。
　　临走，杀手分明看到少年眼中的意味深长。
　　夜深人静之时，杀手独坐树下却心神不宁。长刀，显然已经不是他生命的全部，或者说……从来就不是，只是潜意识里不肯承认罢了。
　　童年时围棋的记忆开始复苏。原以为早已如死水的心终于还是被那小小的黑白棋石点开了圈圈涟漪呵。
　　一阵倦意袭来，杀手轻阖上眼。

　　***************大家好，我是表示梦境的分割线****************

　　一个三两岁的幼童端坐在棋盘前与一名年轻的棋士学棋，“修儿，这个就叫围棋，你喜欢吗？”
　　“嗯！”
　　……
　　待到开蒙那年，终于可以与棋士对弈了。
　　……
　　“今天，我只让你七子如何？”
　　孩子闻言大喜，“是的，父亲！”
　　……
　　十岁生日夜
　　“修儿，你终于长大了，为父今日送你一份大礼。”
　　“父亲要送孩儿什么？”
　　“呵呵……”棋士笑着抚摸孩童的头，“今日之后，你将会是与我弈对子棋（互不让子）的棋士中年纪最小的一个。”
　　片刻迟疑，孩童一脸惊喜地抬起头，“您是说……”
　　“没错，月初你赢了我让三子的那盘棋，其实就是林门的棋士资格试，现在，你就是我林门的初段棋士了。”
　　说着递过去一张印了家徽的文书，“这是免状（证书）。”
　　坐到棋盘前，孩童带着些紧张和难以抑制的兴奋将一粒黑子敲落盘上
　　……
　　一个杀手嘡地一脚踢门而入，不待反应剑已指向眉心，“你听好了，有人悬金百两要取你父子性命，纳命来吧。”
　　棋士旋即倒在血泊中。
　　孩子发了疯般夺路而逃，躲进草丛里幸免于难。
　　躲到深夜，另一个杀手装束的中年男子在草丛里发现了瑟瑟发抖的孩子并把他带到了一间破祠堂。
　　男人居高临下地用肃杀而冷酷的眼睛看着孩子许久，“我可以教你刀法让你报仇，但你要继承我的衣钵，成为幽明的杀手。愿意吗？”
　　孩子抬起右手，拇指轻轻摩挲食中两指指尖的茧皮，过了片刻方才用衣袖擦擦湿润的眸子，嘴角勾出一抹感激的笑容：“愿意。”
　　可那笑意分明未达眼底，竟也有了男人的肃杀。
　　次日，林策被发现死于家中，林修不知所踪，于是关西第一围棋世家林门正式宣告落没，关西棋坛进入由江家领衔的时代。
　　刀光剑影之下，围棋淡出了孩子的生命。
　　……
　　20岁生日那天，已显年老的养父帮他穿上一套黑色儒衫。
　　“从此刻起，你就成为一名杀手，无名无姓，无冤无仇。”养父的声音一如十年前的冷淡，不掺杂感情，“幽明不需要废物，只要一步一步向上爬……你同样可以扬名立万。”
　　“好了。第一项任务，是10年前一个孩子交托与我的杀父之仇，也就是你的祭刀试……可以完成吗？”
　　杀手点头。
　　养父不曾告诉过他仇家是谁，但他就是知道。十年，他就像精卫鸟一样为报大仇养精蓄锐，奋发图强，又岂会连仇家是谁都查不出。
　　站在江玉堂面前时他才发现，这个男人竟在发抖！
　　这就是传说中当朝围棋界的“顶山”？挺直的肩背，镇定的眼神，他一样没有！跟父亲简直不能比呀！就算没有大仇，就算自己经此十年成了有名的棋士，要他向这种人挑战也是不屑的。
　　“你听好了，有人要报你的杀父之仇……”
　　“你……你是……林策的儿子？……当-当年是我的罪过……我……我把御棋士让给你做吧……好…不好？饶我一命吧……”
　　“我只是个杀手，无名无姓……无冤无仇。”
　　挥刀成圆，江玉堂瘫软在地上，其状一如十年前的故人。
　　这就是养父说的祭刀？柳叶刀，刃如柳叶，伤痕细而整齐。（所以适合抹脖子）目光流转间触及尸身旁的棋盘，沾染了一片殷红。
　　杀手喉中冷嗤一声，用过去的梦想祭奠如今的现实吗？
　　经此一刀，退路全无……果然符合幽明的冷血！
　　血顺着刀刃滑落。
　　滴

　　************鞠躬…我是表示梦结束的分割线**************

　　滴
　　杀手警觉地醒来，手握刀柄，才发现是露水落地的声音，而天边已略泛鱼肚白。
　　又是那个十年间时常做起的梦，但报仇后已经很久不曾梦到了呀，好奇怪。长吐一口气，杀手又闭上了眼睛。

　　************表示回忆*************

　　那天回到家时，养父竟已收拾好了一个简单的行囊。
　　“您要去哪儿？”
　　“离开这里。”
　　“为什么？”
　　“既然你继承了衣钵，还要我做何？”
　　“那么……您今后要怎么办？”
　　“我做了30年杀手，自然结仇无数，从此以后，就成了被人追杀的逃亡者。”
　　养父转身离开，就此音信全无。

　　*****************回忆结束******************

　　养父为了不让他心存杂念而离开，可现在，青衫少年和他下的围棋却在自己的脑中挥之不去。想到这里，杀手心里泛起一种怪怪的滋味。
　　转眼天已亮全，杀手对着晨光，出神地凝视自己的右手。食中两指指尖的茧皮早已磨净，转而虎口和指根处有了厚茧。
　　曾经的梦想……已经愈行愈远了罢！命运的玩笑，开的果然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