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5、剑客殿前刺杀嬴政,秦王骊山感怀过往 ...

  •   荆轲到达秦国时已经是深秋了。
      秋风萧瑟,嬴政坐在朝堂上看着下面一堂瑟瑟发抖的大臣,百无聊赖。魏之仪化名盖聂,去了燕国,竟然杳无音信,他隐隐约约觉得与太子丹有关,他一定将此事问清楚。
      夏无且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唯唯诺诺地拿着他的药囊。此时,九宾将燕国使者的名字一遍遍传到殿上,嬴政听到“燕太子使”,不禁坐直身子,带着一份不易察觉的焦虑望向殿外,群臣似乎也受嬴政焦急的心情影响,都向殿外张望。
      “丹,你还是妥协了。”
      嬴政想起六年前,也是这个朝堂,只是早已物是人非。有人匆忙来报:“大王,太子丹逃走了。”群臣惊愕,顿时议论纷纷,担心太子丹逃走对秦国不利,而李斯很是镇定,奏曰:“大王不必担心,燕国羸弱,不及秦国一郡。且那太子已是无用之人了,逃走对秦国并无影响。”嬴政默然不应,他知道太子丹是带着多恨秦国,多恨自己的心走的。他害死他的妹妹,太子丹那个冰冷的眼神他至今还记得,仿佛那是千年不融的坚冰。
      荆轲已经走上了朝堂,身后是秦舞阳,燕国的少年勇士。荆轲颧骨高,脸上棱角分明,像是被刀削刻出的,绵里藏针,深藏不露。荆轲与嬴政对视一瞬间,瞬间感受到了一份阴冷的寒气从脊背冒出,强势着镇压着殿上的所有人。这个令人畏惧的男人,便是传说中的天下雄主了。
      “好,不愧是他养的士。”嬴政见他与自己对视,毫不畏惧,对他也存了几分兴趣。
      随后进来的是秦舞阳,一个燕国少年武士。嬴政见到他,想起小时候的燕丹,“丹,只要你能妥协,一切都能解决。我最讨厌的便是不服从我的人。”嬴政如此想,有丝笑意爬上了他严峻冷酷的脸。
      秦舞阳并不是荆轲,他只是个孩子而已。他向殿上望去时,发现秦王正盯着自己,那丝笑意,还有群臣复杂的眼光,就是这一对视,秦舞阳顿时感到心跳上了喉咙,被锁骨卡住,又猛地一坠下。
      “他笑什么?他不会是看穿了?”
      秦舞阳胡思乱想着,跌倒了地上,出了一身冷汗。
      “哐当”,匣子掉到了地上。大臣们都吃了一惊,开始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嬴政也下意识握紧了席子旁的短剑。李斯进言说:“大王,此小儿色变振恐,恐有变乎!秦舞阳乃太子丹之人,太子丹曾叛秦,不可近也,愿大王更意,使秦上卿献地图。”荆轲听到声音,也惊了一下,然而他立刻就镇定了下来,笑着回头看了一眼,“还好,匣子没摔坏。”荆轲心想,他已经做出了计划。看来刺杀只能由自己一人完成了,陆离的声音似乎又在他耳边响起,“他的剑术很高,你不是他的对手……”他飞快甩掉了这个念头,但他没有选择,必须拼全力。
      “丞相戏耳。舞阳身份低微,北蛮之鄙人,没有见过天子,被天子的威严所吓倒。况且燕王派臣来时,太子丹叮嘱臣大王素日威严,恐舞阳紧张,令臣好好向大王解释。”荆轲陪笑说。
      嬴政听到太子丹,又看了看秦舞阳和荆轲,握紧短剑的手渐渐放松,“当日寡人质于邯郸,太子丹与寡人少时交好,后太子丹怨寡人,故逃走。使者拿着地图上来吧,回去复命时,帮寡人带一封旨意,寡人赦免他。”于是荆轲高举着地图一步步走上了台阶,竟轻而易举地到了他的身边。五步,四步,只剩三步了,而在秦国,就连李斯和尉缭也无法这样靠近秦王。荆轲还是带着微笑,慢慢翻开了羊皮所制的地图,这个场景已经在他的梦里重复了无数次,而每次没翻完地图时,荆轲总是会惊醒。
      图穷匕首见!
      荆轲猛地抓起匕首刺向嬴政的胸口,嬴政只顾着欣赏地图,没有看到匕首,余光中觉得荆轲有动作,下意识急忙站了起来,“嘶”的一声,只让荆轲砍断了袖子。荆轲心里一颤,嬴政的反应如此快,果然不好对付!
      他手里拿着匕首,嬴政手无寸铁,连席子旁的短剑一时都无法取来,只能暂时躲避,腰间佩戴着鹿卢长剑,嬴政正想拔出来,却见荆轲的匕首又刺了过来,只能暂时收手躲避。匕首的微光闪着,是死亡的獠牙,荆轲最擅长的便是这种小剑了。
      没有机会拔剑!
      殿上的柱子是最好的掩护物,嬴政瞬间看清楚了形势,只能环着柱子,不让荆轲靠近他便没办法,荆轲却死死咬着他不放。嬴政虽然有些慌张,但是保持了理智,这个人,不是一般的高手,身上的鹿卢剑是陆离所铸,是他用得最顺手的剑,常常佩在身上,如今竟然没有机会拔出来,可知此人身手不凡。但是嬴政同时也想明白了,即使拔出此剑,他拿着轻巧的匕首,自己可能也不是他的对手。现在,最保险的方法就是躲避,消耗他的体力。魏之仪不在,他必须得自己动起来。嬴政飞速回忆与魏之仪平日在校场训练的招式,心里大概有了主意。
      群臣早就慌了,吵吵闹闹,荆轲凶悍无比,连嬴政都处于下风,明明有人替嬴政挡下这一匕首秦王就可脱身了,他们却被吓得无人敢上前阻拦。
      李斯顿时也慌了,殿下的甲兵没有命令不能上朝,魏之仪也失踪了,无法帮助秦王。他往四周慌张地寻找着,是否有什么可以帮助秦王,秦王一死,他们所有人的命运都会改变。李斯的头脑,这辈子都没转得这么快过。
      李斯往角落里看到了夏无且,连忙说:“夏无且,快用药囊救王。”
      “怎么救?”无且着急地问。李斯指着他的药囊做了个扔的动作,无且立刻明白了。同时大臣又向殿上喊:“王负剑,王负剑。”
      夏无且连忙用药囊扔荆轲,荆轲闪避了那个突如其来的药囊,嬴政抓住了空当,将佩剑滑到背后,终于拔出了长剑,向荆轲刺过去。荆轲的身子飞快躲闪,嬴政刺了个空,在嬴政收招露出空当的瞬间,荆轲看到了这个破绽,不顾一切嬴政胸口刺去。正以为要得手时,荆轲大吃一惊,嬴政强行用剑挡住了这一击,匕首正好刺在剑上。极快的收招、出招动作,行云流水,果然是盖聂的师弟吗?荆轲大概知道自己是不能赢过他了,却还在找着机会,嬴政一剑将荆轲推远,隔出一段距离,是他最擅长出招的距离,又是一剑划来,荆轲的腿被带出一道血花,摔倒在地上,无法爬起来。但这个距离也是荆轲出招最舒适的距离,“最后一次机会!”荆轲强忍住疼痛,孤掷一注,投出了匕首。那匕首有毒,只要扎到他,嬴政必死无疑。
      嬴政见匕首飞来,立马转动了身形,这是与魏之仪在练剑时练出来反应,魏之仪的绝招便是华丽的穿杨飞剑,嬴政虽然躲避不了,经常打翻在地,面对飞剑却练出了极其灵敏的速度。那匕首擦着嬴政的身子过去,仅仅只是刺在后面柱子上。
      嬴政见他已是强弩之末,但并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一剑、两剑……刺在荆轲身上,瞬间血迹染红了殿前,血汇聚成小溪,从台阶上流下来,流到众人脚底。群臣在下战战兢兢地看着这一切,依旧是无人敢上前。嬴政已经完全击败了荆轲,甲兵们在门口紧紧握着兵器,等着嬴政的命令。
      荆轲知道一切都完了,他仰天长啸,刺秦,或许这一切都只是一场闹剧吧。突然看清嬴政刺来的剑,与当日的铸剑十分相似,只是这把剑更长更重,显然出自一人之手,“是陆离啊,死在她的剑下,荆轲这辈子也没有遗憾了。”嬴政听到那个名字,遥远的回忆闪现,一愣便收了手。
      他,这个刺客,怎么会认识她?
      “你说什么?”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荆轲头顶传来。“那把匕首难道是?”
      荆轲抬起头,满脸血污,“你猜。真是她所铸的话,我怎么刺不中你呢?我不是输给你,最终还是输给她了!”
      “她在哪里?”嬴政将剑抵在他的脖子上。
      “他是我的至爱。我是个剑客,她的剑是所用过的最好的剑。”荆轲苦笑道,想起了风中那个哭泣的女子,苦苦求着自己不要来。“她说我杀不了你。我不信,离开她,是我这辈子最错的事,可是已经无法补偿了,死在她的剑下,就当偿还了吧。”
      群臣在殿下快坐不住了,两人似乎在上面聊起来了,这是怎么回事?李斯怕又出什么事,连忙提醒嬴政该召外面的甲士进来了。嬴政收起剑,传召了侍卫上殿,看着这把长剑默然不语,最后保护自己的,是她留下来的利剑吗?
      荆轲突然大笑起来,“事情不成功,不是因为我,是因为太子丹啊!”嬴政愣住了,当他想要问时,左右已经把荆轲拉出去了。他依旧是张狂地笑着,面对死亡,毫不畏惧。
      嬴政镇定了下来,他遣退了所有人,那些吵吵闹闹的声音慢慢退了出去。空空的大殿只有他一个人,鹿卢剑上沾满了鲜血,他不忍心拭去,因为那是勇士的血。用你的剑,杀了他,你会恨我吧。嬴政苦笑着,此时,他似乎溺水了,在朦朦胧胧的水波中,太子丹伸手拉了他一把,嬴政呆呆地坐在地上,燕丹年纪大,小时候常让着嬴政,击剑时总是让嬴政赢,从未伤过他。后来嬴政长大了,燕丹再没赢过。这一次,他又输了,只是他输掉的,将是自己的命。在赵国的日子虽然很苦,但是有燕丹、有舜华、有宜安君还有李牧,现在想确实是最幸福的日子,无忧无虑的孩童,每日只知玩耍。而他们终究都离自己而去了。
      “王伐燕,王伐燕……”他听着外面激动的声音此起彼伏,他走出殿外,大臣已经齐刷刷地跪在了大殿的台阶之下。将军王贲看到嬴政出来,走上前拉下一只袖子袒露胳臂,主动请缨说:“请大王令臣伐燕,以洗秦国见凌之辱,不然,请令王贲长跪于此。”嬴政望了望大臣们,黑压压地跪了一地,正是刚刚那群惊慌失措现在又争先恐后想为王而死的大臣,他们喊道:“秦国有法,刺王者族。”
      “燕丹,难道只有这么做吗?”嬴政自言自语。
      秦王又沉默了,再次露出了深不可测的面孔,这才是他应该摆出的样子。许久,“哐当”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掉下来了,王贲一看,秦王已把发兵的虎符摆在了自己面前。
      “生擒太子丹回秦请罪。”众人神情诧异。而嬴政只是淡淡地说:“太子丹三番两次冒犯寡人,须得在秦国治罪。”
      下朝之后,嬴政头疼欲裂良久,连文书都批改不下去了,更是眼前一黑,手上的笔掉的竹简上。御医夏无且察觉他脸色不对,连忙帮他诊断,针灸缓解疼痛。
      把着脉时,夏无且神情也慢慢沉下去,又多给他施了几针。
      “有何不妥?”嬴政见他欲言又止,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
      “殿下头部可有旧伤?”夏无且小心翼翼地问。
      嬴政一愣,突然想起了小时候给舜华抓知了,从树上摔下来的事。
      “政哥哥,他死了!”这句话似乎又响起,从一个泪流满面的女孩嘴里喊出来。
      “寡人幼时,确实从树上坠落,不过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嬴政说。
      那只没抓到的知了,确实已经过去很久了,久到嬴政都快记不清,只记得当时是燕丹救了快没气的他。
      “是了,殿下此次头痛,乃旧伤复发。”夏无且叹气道,“殿下忧思过度,勤于国事多年,今日情绪起伏太大,所以才会如此,殿下平日常犯头痛之疾,与此伤也有一定关系,之前是臣失察了!”
      嬴政默然不语,燕丹,我竟然还欠你一条命吗?可是,我们之间是走如何到今天这一步的呢?
      “这头疼非简单的头疾,”又见夏无且神情凝重,“殿下得好好调养,不可过度劳累,不然轻则发展为头部痛风;重则为癫痫脑疾,夺人性命……”他不敢继续说下去,只是因为嬴政并非讳疾忌医之人,才说了许多。他跪在地上,眼角悄悄观察着嬴政的反应。
      “不过是头疼而已,日后你多加医治,寡人注意身体便是了,记住,此事不准泄露出去。”嬴政撑着头淡淡地说,情绪并没有多大的起伏。
      虽然头昏目弦,嬴政还是乘上了前往骊山陵墓的马车。听从徐福的建议,在一个新建的特制墓室中,舜华暂时被安置在此处,与其说是墓室,不如说是冰窟,尸骨却是被保留下来了。
      “今天,燕丹他派人来刺杀我了。你说他为什么那么恨我呢?”嬴政缓缓地和她说,她闭着眼,不会再有任何反应。
      “我的旧伤犯了,才想起他救我的事。我还欠他两条命。”嬴政苦笑道,“说起来,还不是因为你。”她仍然只是静静地躺着,嬴政眼中露出了罕见的哀伤,“如果你在的话,非得埋怨我怎么又怪你,什么都怪在你头上。”
      一阵沉默,嬴政还是看着她,轻轻地说,“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呢?你一向心软,一定不会杀他吧!可是啊,我不能,软弱,就会被人看出破绽。”他想握住她的手,却只能摸到外面冰冷的水玉。他收回了手,他想打开那层水玉,拥她在怀中,焐热她冰凉的身子,如同十三岁那年,将她从水中救出来那般,她冻得直发抖。
      “对不起,现在让你这么冷,你最怕冷了。”
      他继续说着,“在邯郸的时候,我老被人欺负却低着头不说话,你说我是小哑巴。现在,我倒是真的不怎么说话了。身边,没几个可聊的人了。”
      一滴眼泪“啪嗒”掉在冰棺上,很快却失去了温度。
      “为什么,我以为任何事都无法打败我了,却还是会流泪呢?”
      在犹豫中,嬴政还是打开了水玉,尽管徐福告诉他,为了保存尸骨,最好不要这么做。他握住了她的手,是刺痛骨髓的冰凉,连他的手,都丧失了最后一丝温存。

  • 作者有话要说:  超长伏笔收线,命运啊,以前的好朋友,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呢?欠的一条命,终究是要还的吧。
    成王之路,太孤独了。
    如果时光能停留嬴政十七岁在沐兰节那个晚上就好了,呜呜呜,嬴政、燕丹、成峤、舜华、魏之仪,对于五个人来说,都是最好的时光,那个时候,嬴政还不是腹黑冷酷大魔王,成峤最喜欢他的哥哥,燕丹仍把嬴政当做最好的朋友,舜华爱着嬴政并幻想着以后的天下,魏之仪还没有成为盖聂,所有人都在,还没有那么多算计,都是最好的少年时代。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