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秦王三见李斯，嬴政二议大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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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去疾在教授秦王完课之后正要离开，李斯从门外走进来，此时李斯已经是长史，他与冯去疾打了个碰面，“李斯大人，好久不见了，最近帮丞相一直在忙编书的工作吧。不过不光要帮丞相，殿下天资聪慧，老臣力不能逮，常心忧不能教好君上，愧先王之德，大人年轻有为，望大人能尽心辅佐大王。”冯去疾作了一揖说。
“臣谨遵教诲。”李斯回答道。
“殿下，通古先生是难得一见的贤才，望殿下能听李大人之教。”冯去疾回头对嬴政说。
“寡人谨听先生教诲。” 嬴政回答，目送冯去疾离去。
待冯去疾走后，李斯走到学宫中央对秦王行了一礼。“先生自上次之后一直没有来指导寡人的学业，寡人十分担心，怕先生不肯来教导寡人啊。”嬴政不动声色地说。
“大王，臣已经给出了答案，承蒙大王如此抬举，李斯必将尽毕生所学辅佐大王，惟惶恐不能报大王大恩。”李斯恭恭敬敬作了一揖。
“先生，这里没有其他人，不必说那些场面话，”嬴政放下书站了起来，“不瞒先生，寡人一直有个想法，不，是秦国六世的梦想，就是统一天下。可是为什么秦国一直就止步关中呢？寡人想了很久，可是却百思不得其解。”
李斯回答：“如今的形势不同往日，从前秦穆公虽称霸天下，但最终没有东进吞并山东六国，原因在于诸侯的人数还多，周朝的德望也没有衰落，因此五霸交替兴起，相继推尊周朝。自从秦孝公以来，周朝卑弱衰微，诸侯之间互相兼并，函谷关以东地区化为六国，秦国乘胜奴役诸侯已经六代。现如今诸侯服从秦国就如同郡县服从朝廷一样。”
“所以按照先生的话，如今该怎么做呢？”嬴政绕到李斯身边。
“平庸的人往往失去时机，而成大功业的人就在于他能利用机会并能下狠心。以秦国的强大，大王的贤明，就象扫除灶上的灰尘一样，足以扫平诸侯，成就帝业，使天下统一，这是万世难逢的一个最好时机。倘若现在懈怠而不抓紧此事的话，等到诸侯再强盛起来，又订立合纵的盟约，虽然有黄帝一样的贤明，也不能吞并它们了。”李斯回答，“不瞒大王，当初通古入秦，是有私心的，因为这是秦国统一天下的良机啊，通古想一展所学，方不负平生所学。”
“先生对寡人如此厚望，只是寡人现在的状况……唉，先生知道，手无实权，寡人也想做一番事情，只是放不开手脚啊。先生是明时局的贤才，请指教寡人该怎么面对呢？”嬴政面对着李斯问。
李斯又作了一揖回答：“大王，臣在秦四年，用三年看清了秦国的局势，臣花了很长时间想这个问题。臣认为，秦国如果是马车，请容许臣做这种假设，您坐在马车上，那么拉动国家朝堂上最重要的三驾马车第一是军队，第二是朝廷势力，第三是六国其他势力。如果要掌控大局，非有此三股势力不可。登高见远，大王处在至尊之位，比臣应该看得更清楚。”
“先生说得没错，寡人有时感到十分迷茫，先生能再次指教寡人吗？”嬴政问。此时两人平等般得面对面站着。
“大王，对外也许不必硬拼，可以派出间谍离间君臣的关系，大王不要吝啬钱财，能收买的，用金玉收买；不能收买的，杀之。如此，秦军便战无不胜了。至于对内，大王贤明，大王知道怎么做，臣卑鄙，不敢妄自评说。只是臣想说一句，攘外必先安内啊，后院起火乃大忌啊。”秦王政疑惑地看着李斯，于是他接着说：“前两驾马车大王明白，只是第三驾马车——大王切切不可轻视国外势力啊。六国在秦势力最大的是，臣不说大王清楚，是楚国，有个人大王可不能忽略啊。”秦王踱着步子绕了几圈，书桌旁的魏之仪知道秦王在思考，没有打扰他。过了好一会儿，秦王终于说：“谢谢先生的指教了，寡人明白先生的话。”于是李斯告退出去了。
“果然没有看错他，李斯似乎能明白我的心思，他说的和我考虑的几乎一样。”嬴政似乎松了一口，然而马上又紧张了起来，“但是，我们之前确实忽略了一件事，或许是我一直没想好怎么办。”
“殿下是说……华阳太后？”魏之仪问。“对，她的势力不下于吕不韦，她能成就吕不韦一代相业，也立了两世秦王，她就是隐藏在背后的楚国势力。”嬴政的表情突然很凝重。他想起了父亲的遗嘱，上面有三个名字，其中有一个就是华阳太后。也惊叹于李斯对于时局的洞察能力。
“靠普通的小恩小惠是不能让她帮助我的，她已经拥有了人世间所有的荣华富贵。除非……”嬴政苦恼地说。“大王，过段时间想也不迟，”魏之仪劝道，“上次殿下说的事……本来臣已经筹划得差不多了，可是听说太后最近打算回甘泉宫了，她一直留在咸阳的话，就麻烦了。”
“母后回来也在意料之中，放心，得到想要的东西，她就会离开。间谍之事还是按原计划进行，这关系到日后对付国内形势，甚至会影响统一天下的进程。”嬴政说。
“间谍的计划，臣考虑了很久。我们首先需要忠心的人，我把这些人分成三等，大家都听命于殿下，但是殿下不轻易露面，也不可暴露名字与身份。第一等是臣，直接听命于殿下；第二等是由殿下和臣挑选的勇士，平日由臣带领，有任务时由殿下吩咐调令；第三等是由殿下挑选的勇士带领的人，直接负责收集各种情况。环环相扣，缺一不可。我们可以把第二等勇士安置在甘泉宫与其马园后山可以避人耳目。第三等分散咸阳以至于六国执行我们的各种任务，殿下认为怎么样？”魏之仪说。
“这件事我放心交给你，禁军一直是你统领，人选可从军中选出亲信，这是迫在眉睫的事。寡人打算把王翦暂时调回来，统领关中的禁军，我想让你们去做这件最重要的事，明白吗？”秦王政问道。
“既然此事这么重要，为了防止泄密，殿下给此事起个代号吧。”
“就叫‘天目’吧，目者，眼观四方信息；天者，万物之帅也，天与目互为表里，天下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监视和掌控之中。”嬴政缓缓说道。
“殿下不可轻易露面，需得再取个名号，也好发布命令。”魏之仪说。
“名号？”嬴政想了想，微微一笑，“叫舜公子吧。”
魏之仪一愣，“舜公子？如此，舜公子不就有两位了？”
“果然是心意相通啊！”嬴政笑道，顿时明白了魏之仪的意思，舜华和魏之仪安排人手，必定也是不方便露面的，才取了舜公子的名号。“倒也无妨，无论是哪位舜公子，都是寡人。”
“只是，刚刚李斯说的其他方面大王打算怎么做呢？”之仪问。
“这些我想过，自有打算，只是华阳太后，如李斯所言，时机还未到。”外面的沙漏静静地流逝着，嬴政的心如同沙子一般，不急不缓，自入虚静之界，这几年的磨练已经使他逐渐成为了一个不动声色的人了。
呆若木鸡之道，嬴政确实已经学会了。
他又想起了父亲苍白的脸，他是带着担忧的心走的。嬴政已经决定打响这场看不见的权力战争，这场战争，只能赢不能输，权力，必须集于一人之手。
甘泉宫中。
过了一段时间，赵太后已然回宫，秦王按照规矩去请安，一进宫就隐隐发现气氛不对。
母亲，她似乎变了。嫪毐奉侍太后，立于一侧，关于这个人的传言，嬴政听魏之仪说过，据说这人是个假宦官，其实是太后的面首，太后搬到雍城故宫，并非生病，是为了和嫪毐生活。嬴政一开始怒不可遏，但是思索了一番，他想到了另一个绝妙的计策，无论是嫪毐还是吕不韦都逃不掉。
不如就让太后的两个情人分庭抗礼，最好能打起来，而我，只需要坐山观虎斗。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政儿，这是嫪毐内侍，前段时间去赵国前线刚立了战功，他服侍母亲多年，兢兢业业，母亲今日才斗胆向你讨个爵位，至于吕丞相那边，母亲已经说过了，他说一切都听你的安排。”赵太后喜笑颜开地说。
嬴政看着她，母亲，更加艳丽了。他却依然不露声色，“今日来就是想告诉母亲，寡人打算封嫪毐为长信侯，以河西太原郡为封地，更为毐国。”
赵太后惊住了，她没想到秦王居然如此大方，问也不问就赏赐了许多。嬴政见她目瞪口呆，又是一笑，“寡人不能常常服侍母亲，母亲身体不好，长信侯实乃替寡人分忧啊，寡人十分欣慰。日后，宫室车马，事无大小皆决于嫪毐，望长信侯替寡人尽了这一份孝道可好？”
嫪毐跪下谢恩，虽然得了如此多赏赐，但是他心里还是有根刺，这些东西，不过是嬴政抬手丢给他的。赵太后这个儿子，每次看到他，那张不可一世的脸上，在他看来，永远都是嘲讽与不屑。嫪毐丝毫不怀疑，他知道一切，在嬴政眼里，自己不过是个靠着巴结太后上位的下人，留着他，说不定只是为了讨太后欢心，如果有一天太后走了，他会毫不犹豫地收回一切。赵太后倒是很开心，不停地夸赞着秦王孝顺。
突然嬴政说道，“不知道母亲的病怎么样了？母亲需要出宫调养吧，寡人叫魏统领亲自护送母亲吧，以全寡人孝道。”
赵太后一摆手，“不用不用，政儿，母亲知道你的心意。出宫的事，本宫已经准备好了，不劳烦魏统领了，他得留在咸阳保护你。”
嬴政笑着点点头，正打算和魏之仪离去时，舜华也来了。
“太后，小女听说你回来了，特意准备了晚膳，好久没一起了，晚上和殿下一起用膳吧。”舜华说。
“不用，真是麻烦你了，知道你孝顺。这次回来，主要是给嫪毐内侍讨个恩宠，咸阳宫啊，本宫也呆不惯，马上要启程回去了。”赵太后说。
舜华有些诧异，“这么快？不是昨天才回来的吗？”似乎有人正在盯着自己，舜华下意识转头看到嬴政投来的目光。
“母亲身体不好，就让母亲先行吧。”嬴政对她说。
“哦，好吧。”舜华又看了眼嫪毐，正立于太后身侧，嫪毐也正好看着他们。她立马将视线转了过去，明白了嬴政的意思，舜华便也不留着太后了。这几年过去，无论是谁，都已经变了。太后笑着摸了摸他们的头，随后同嫪毐离开了。
“母亲离开，是好事。”嬴政说。
“可是，你不是好久没见她了吗？你们的关系，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太后不管怎么样，毕竟是母亲。”舜华迟疑地问。
“她找到新的乐趣了，有人替我尽孝呢，做儿子的，怎么能阻拦她呢？”嬴政淡淡地说。
舜华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嬴政，他一定很失望吧。嫪毐的事，作为太后身边的人，她也是知道的。当年，太后还没搬走的时候，去太后那里请安，宫人都说太后还在休息不让她进去，里面传来的男女喘息声却不绝于耳。秦王不来请安的时候，更是在外面就开始动手动脚。乐儿悄悄告诉她，嫪毐其实是假宦官，太后新寡，马上当了太后的男宠，才上位得这么快。嬴政倒是不以为意，只是有一次不经意地问她要不要搬到夏太后那里去。
这件事，在咸阳宫中，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秦国的礼制不严，太后养男宠，几乎快变成秦国的传统了。
“这个家伙，真是看错他了！也跟其他人一样，喜欢走捷径！”当日乐儿忿忿地说。对于嫪毐，她俩心里始终是膈应着的，看到他都会躲开。
终于，最过分的一次来了，有次他们还在马车中，外面就听到亲热做乐的声音，一整天都没有出来，甘泉宫的人都不敢说话。舜华又羞又气，立马就收拾东西准备去夏太后那里，晚上刚收拾好，却听说太后搬走了。她虽然不知道内情，但是却明白太后搬到雍城离宫，显然是会更方便。
偌大一个甘泉宫，倒是她在打理了，正好也给了嬴政机会，他要自己的亲信和势力，他需要她的帮助。
除了从小在身边的小侍女乐儿，舜华悄悄遣散替换了所有人，连乐儿都经常被派到夏太后那里伺候着，她只是隐隐约约觉得他们有什么事瞒着所有人，也不敢过问，只是按着吩咐做。甘泉宫的人，为了保密，在外面通常叫她舜公子。
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魏之仪培养的天目组织间谍，大部分人表面上是侍卫，女子则伪装成甘泉宫的宫女，是嬴政手下最高级的高手。他们常常于此汇报，嬴政也经常会来听他们禀告咸阳乃至六国的情况。所有人只道，他和魏之仪来甘泉宫，是来找公主的，确实是个绝佳的伪装。
对于这些，舜华略知一二，却从来不去问他任何事情，只要当好舜公子，帮他守着甘泉宫，不让其他人知道此事便好了。
她只是担心嬴政，他此时对嫪毐却毫无反应，向来赏罚分明的他，甚至封了嫪毐为长信侯，给了和战功不匹配的巨大奖励。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她想了一会，才弄清楚了整件事。
嬴政苦涩一笑，说道：“这些事你以后不要过问了，你只要帮我看着甘泉宫便是，一切交给我，其他都不要知道。”
舜华点点头，尽管和嬴政已经是推心置腹，但是她知道有些事不该问，并非刻意隐瞒，这是他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如果可以的话，他倒是希望她什么都不要知道，一切都由他扛起来。
只是目前，嬴政的处境太难了。在朝堂上被吕不韦掣肘，大臣半数出自吕不韦门下，再一半出自楚国华阳太后门下；在宫中被两位太后限制，只有魏之仪掌握的一部分禁军；在军中除了依托蒙骜、王翦等人，更是无权无势。可以信任的人，屈指可数。三方面都毫无威慑，在外人看来只是一个傀儡而已，就算日后亲政，也难逃脱吕不韦等人的控制。嬴政，必须要提前做准备，要想夺得天下，必不能受任何人掣肘威胁，将权力都集中在手上，才可放开手脚成就一番大事。
这个天下，必须要改变了，不能再次四分五裂，亟需建立新的秩序。这个秩序，必须是专属于嬴政的。
“放心，日后便不是如此了。我说过，以后的事情，我都想着呢。”嬴政见她皱着眉头，便安慰了一番。放心二字，是嬴政经常说的话，但是舜华却老是放心不下来，并非不相信他，只是在害怕，他要做的事太大，她害怕他断了别人的路，害怕他出什么意外。
见她还是不太开心，嬴政恢复了平日玩笑的语气，“舜公子啊，肚子饿了，不是准备了晚膳吗？快传上来吧，还等什么？磨磨唧唧的，要饿死我呀。”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秦王三见李斯，嬴政二议大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