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言诡语》浅影柠檬汁

8、岁月是把杀猪刀，3

　　许晗小姑娘果然每月月末去我家给我刷碗，两个人吃饱喝足就跪在床上或躺在地板上或站在椅子上（总之就是怎样奇怪怎样来）抱怨一个月以来发生的事情。
　　我倾向于抱怨讨人厌的同僚和他爱慕的我的未婚妻（小姑娘听了这话总是皱眉），那姑娘还不错，但因为她我不知挨了多少少年猪的白眼和巴掌，自然难以产生什么好感（小姑娘听了这话眼睛就亮了）。还有亦友亦敌的狼族少主楚亦然，因为他的优秀我总是被族长骂说人家也是少主你也是下任族长为什么人家能做到你就做不到。
　　小许晗多半是说他们村里又有谁家少年抛给他一个媚眼或是跟她娘下了聘礼。
　　我皱眉：“你才几岁就有人下聘？”
　　小许晗总在这是对我露齿一笑。
　　发泄过对生活的不满后后，俩个人就去森林里采蘑菇爬山坡。采完的蘑菇回到家就立刻被吞下肚。
　　偶尔美好的生活会被来串门的楚亦然打断。
　　于是某天我又一次去找族长请带薪的三天假，正与夫人争吵狐狸精苏媚家小狐狸精苏倩为了个男人同她娘冷战三年究竟值不值的族长抬头看了我一眼，说我几年里胖了很多。
　　我笑：“我厨艺大有提升。”心里在哭，一个十多岁小姑娘的手艺赶上我一百多岁的手艺，我究竟是有多不堪啊。
　　回家发现小姑娘没来。
　　想着可能是她有了点什么事，我也没太在意，只是怕太空虚，不停批公文。楚亦然那个衣冠禽兽又来了，问我：“许小晗呢？”
　　我冷哼：“你不去坐你狼族少主的位子批公文反来我野猪窝找小晗，是看上小晗了？”
　　不速之客笑得不怀好意：“我看是你看上人家小姑娘了吧。”
　　我说：“怎……怎么可能？”
　　与此同时我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还是那样纯粹。
　　楚亦然看我批的公文，开怀大笑：“你们野猪都这么闲？居然全是开荒垦地协议书或婚丧嫁娶的准阅。”
　　我难得脸红：“切！你们忙。”
　　楚亦然说：“承认了承认了，未来族长总算承认野猪无聊了。”
　　我：“……”
　　没有小晗当和事老真心好难堪。
　　连着三个月，我越来越想念小晗，开始胡思乱想是不是小晗看上谁家的陌上少年了，是不是小晗不再喜欢我反而厌烦我了，是不是小晗觉得我太冷漠放弃我了。越想越心烦意乱，近乎批不下公文，族长总问我是不是害了相思，我不知如何作答。
　　忍不住请了一周的假去人界，到了村庄我开始紧张，万一小晗假装不认识我怎么办？
　　索性隐了身去茅草屋，小晗躺在床上，面颊通红，身边没有一杯水，也没有人，忍不住痛苦呻吟。
　　想起在村子里听到的村民说的话。
　　“许晗那伢子可怜呀。“
　　“可不是吗。爹不认她娘不理她得了病也没人管。“
　　“不是不想管，谁敢呀？看她娘的眼色像是谁管她就得罪她娘了。“
　　“白瞎那么水灵的姑娘了。”
　　句句还在我耳。
　　我现了身，小晗先是一脸的惊讶后是惊喜。
　　我说：“小丫头片子，自己身体不好就不会叫那些给你抛媚眼的少年照顾你？”
　　小晗一脸娇羞（因为她的脸被烧红了），说：“晄哥哥，我对他们不放心。”
　　我无话可说，起身给小晗烧水去了。
　　把水颠倒凉了给小晗，我问她：“你娘怎么不管你呢？”
　　小晗接了水没说话。
　　我假装凶恶：“你说不说？你不说我就走了。”
　　小晗慢吞吞：“娘说我没给月费，她没必要管我。”
　　如此狠心的娘，怎么会有小晗这般孩子？
　　我等她娘回家，好好骂了她一顿，拍了三月的月银，抱了小晗直接回了我家，一路上小晗抱我很紧。
　　我说：“小晗，从今以后我家就是你家。”
　　她回我以虚弱的一笑。
　　我给小晗熬了粥，正碰上来我这里蹭饭的楚亦然，吞掉了我一整份吃食。
　　我瞪大了双眼看他，他回我一个大大的笑容。小晗看着我们两个，把一整碗粥都递给我。
　　我摆摆手：“还是你吃吧，我还不饿呢。”
　　“谢谢晄哥哥。”
　　“有奸情。”这话是楚亦然说的。
　　我问他：“你是思春了吗？”
　　“我只是羡慕而已。”
　　我和小晗对视，互回一个无奈的笑。
　　我照顾小晗七天，而后就依旧每月只陪小晗三天。她也不抱怨，守了我们承诺从不去见外人把我猪窝打理井井有条，每月的月末就随我避了荒野所有妖物去森林里爬树或偶尔去人界买些衣裳首饰或一月要用的食材。因我的胆怯而过的这样的不能见光的日子，我都为她感到悲伤。而小晗只是每夜当我带着书房给我的疲惫和几缕月光走入卧室，才自床上可怜巴巴瞅上我几眼，有点委屈又像是抱怨我扰了清梦。
　　这样过去几年后，我终于忍不住她让我起鸡皮疙瘩的眼神，说：“你睡床我睡地板，究竟谁更可怜？”
　　小晗就蒙上头，含含糊糊地说：“床可以再买一张吗，你又不差这点钱。”
　　我说：“差的是地方。”
　　小晗又说：“楚哥哥来这儿蹭饭每日都睡哪儿？书房里也有张床。屋子这样大，哪里缺地方了？你分明是找借口。”听听，叫楚亦然叫哥哥，叫我就成“你”。
　　楚亦然睡的当然是客房，我书房里的确有张供我批公文累了休息的床，但我只要不是熬到太晚就还会到卧室打地铺。好像是一些不能言明的事情，我不想说也不想知道原因。我知道小晗她不是有意的，但说出的话真是触动我心里一根刺。
　　“要不你睡地板我睡床？”
　　“要不我去客房吧……”小晗掀开被子，睁着惺忪睡眼望着我。
　　我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带些怒气，说：“你既然不愿让我同你住一间房，我走就是。”
　　小晗会不会向我道歉或会不会求我回去我都不敢说。她已经十五了，与我朝夕相处或许早已厌烦，或许她更喜欢楚亦然那种看起来更有野性的，总之她已经很久没说过喜欢我要我娶她了。我怕她早都不记得小时候说的话了，即使记得也会想着扔掉。
　　我躺在书房的床上，隔着窗纸看星星，想想看，觉得自己很悲哀，大半夜的不睡觉在做什么梦？小姑娘已经年纪不小了，眼神也是好的，凭什么再来哄你无理取闹？
　　发现自己满眼泪水，嘲笑了一下自己的懦弱，抱着被会周公去了。
　　半梦半醒之间觉得什么在我脸上拂过，有轻柔的嗓音在我耳边诉说爱恋。我想反正也是做梦就由他去了。
　　次日没人叫我起床，我先仔细洗净了眼睛的红肿才去厨房，小晗不在，她也不在客房，不在卧室，不在大厅，我找了很久，在匆匆推开院落大门的一刻在门边我们一起种的桃树下看到红着眼圈抱着树睡得香甜的小晗。我不知道明明我才是受伤害的她为什么比我还狼狈。
　　不管我是怎样因为自己的无聊也好小气也好觉得受了伤一百多岁的心里积了多少的怒气，我还是把小晗抱到床上下厨煮了粥怕她醒来饿到。睡着的小晗不知把我当了谁，紧紧抓着我袖子不放。
　　我苦笑，顺手带上了门。
　　连着三天没回家，我寄居在梁远家，他问我，你家怎么了，怎么不回家？
　　我笑说我从人间带进了一只小猫，近几天同我闹不自在，我也觉得在家她也心烦我也心烦，就出门，大家都好受些。
　　梁远说：“你也不怕猫咪离了你担心。猫咪可是很口是心非的动物，离不开人的。”
　　我本是还想多住几天，但一想我走了都没给小晗留个便条，她是不是口是心非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她离不开人，一定会害怕孤独。
　　于是我回家了，一开家门就看到了小晗，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小姑娘抱住了。我回抱她，笑问：“是不是在家里时间长害怕了？”
　　小姑娘一把放开我：“你才害怕了，我只是……有点想晄哥哥了……”
　　我附在她耳边说：“其实我也有点想你了。”我毫不奇怪看到小姑娘通红的耳朵。
　　小晗用力抓住我的手，握成一个十指扣。我没有拆开。小姑娘亮闪闪红彤彤的眸子盯着我，用力说：“晄哥哥，虽然你不说，但我知道我们是不一样的，完全不一样的。可是……我真的喜欢你，我们就一直这样在一起好不好，晄哥哥？”
　　我轻轻点了一下头，拂去她在桃树下得的一身花瓣。
　　小晗的笑灼灼如桃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