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令》雅撒弥

2、第一章

　　昏暗的房内，几缕阳光透过门缝射进来，破旧的木床上，有一个秀丽的少年正在熟睡，或许是因为常年没有吃到过一顿饱饭的关系，他的身材相比于同龄的少年更加纤弱，长长的睫毛随着他的呼吸还在微微的颤动。
　　就在他睡的正甜的时候，门被粗暴地打开了，还在梦中的少年被一下惊醒，阳光猛地铺了进来，少年下意识地用手挡住刺眼的阳光，却发现他的面前正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少年眯了眯眼，缓缓放下了手臂，这才看清来人的面容。少年有些惊讶，眼前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多年未见的爹，是他想见又见不到的人，十几年来几乎没见过几次的爹的突然到来，让少年吃惊不小，他来干什么？弄不清男人来意的少年只能小心翼翼地开口。
　　“爹？”
　　但那个被他称作爹的男人却没有一点父亲对儿子的关爱，反而粗鲁地将少年一把拉起。少年被惊到，他开始奋力地挣扎，但那瘦弱的身躯怎抵得过男人。于是他被一路拉着，到了一个陌生的房间。
　　进了屋子，少年又被推到地上，然后有什么东西被扔了过来，他拿起一看，竟是一件红艳艳的喜服！他不明所以地望向男人，那个男人只是不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冷冷地开口道。
　　“明天，你穿着这个上花轿。”
　　“什……什么？”
　　少年愣住了，让他一个男孩子穿着女子的嫁衣去……男人嫌恶地皱了皱眉，不耐烦道。
　　“我让你穿着这个代替梦如
　　嫁到梁王府！”
　　“为什么？”
　　“因为梦如不想嫁。”
　　少年被这句话噎住了，看着男人沧桑却依旧威严的面容，他突然感到无限悲哀。他本就是父亲在一夜风流后诞生的杂种，不受喜欢也是应该的，尽管如此他还是对很少能见到的父亲打心里的憧憬，可谁知父子俩说的第一句话，竟是为了这么一个荒诞的行为。只是因为妹妹一句话，天大的事情，他都能为女儿做。但自己只是想能吃个饱饭而已，却连这点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满足。今天，为了自己的女儿，这个男人竟然甘愿用另一个孩子的下半辈子去换女儿下半辈子的幸福，他是关怀至极还是残忍至极呢。
　　少年低下头，不再说话，或许心里还是有些愧疚，男人干咳了两声，放柔了语气。
　　“千昭啊，她毕竟是你妹妹，作为兄长，也是要替自己的妹妹多考虑考虑啊，而且听说梁王风流成性，我不想梦如一嫁过去就守活寡似的啊。”
　　多么牵强的理由，甚至是可笑的，但千昭却一点也反驳不出来。
　　“可我……是男子啊。”
　　看到千昭似乎是有些软化了，男人大松了口气，于是他开始安慰起千昭来。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你本来长的就像女子，穿上嫁衣是看不出来的，若是他要与你同房，便说你自小身子羸弱，行不了房事，若不想穿帮，你还可以装哑巴，凭梁王的性子，他很快便会再去找新欢了，你也可以放心地在王府装一辈子的王妃了，你看，你去了王府什么荣华富贵没有，何乐而不为呢？”
　　千昭抬起头，看到男人正在笑着，这个笑，是因为女儿终于可以不用受苦而笑，还是因为丢掉了一个累赘而感到开心呢。
　　他突然有种反胃的感觉。他大大地吸了口气，然后一字一字缓缓说道。
　　“让我嫁也可以，但我有要求。”
　　听到千昭终于答应，男人的脸上简直快笑开花了，哪还管千昭会提什么要求，一个劲地答应。
　　“给我娘一个名分！”
　　男人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以为千昭会开口要银子，却没想到是这个。
　　他搓了搓手，支支吾吾起来。
　　“这……这个。”
　　“若你不答应，我便一头撞死在这里，梦如不想嫁也得嫁。”
　　千昭仰起头，毫不犹豫地说道。
　　一看千昭有破罐子破摔的架势，男人连忙答应。
　　“好好！我答应我答应还不行吗？”
　　“今天就要办完这事！”
　　“好好！我今天就去办，你可一定不能反悔啊。”
　　“嗯。”
　　男人见事情终于定下来，脸上的表情也终于放松起来。心中的包袱一下卸下来，或许是因为这样，他突然转过头，对千昭露出了一个从未有过的和蔼笑容。
　　他蹲下来，摸了摸千昭的头，关心道，
　　“饿了吧，我去给你拿吃的过来。”
　　千昭有些嫌恶地别过头，男人只是愣了一愣，以为千昭只是不适宜这突如其来的父爱，转而拉住了千昭的手。
　　“我知道多年来我没有关心过你，我也很愧疚，你看你就要走了，我们此生还不知有没有机会再相见，所以这临别的最后一天，你也让我好好待你一次，不要拒绝了，可好？”
　　千昭低下头，不再说话，他只是轻轻地把手从男人粗糙的手中抽离。
　　这样怜悯的父爱，他不需要。
　　“谢谢。”
　　男人听后，喜悦地应了声，然后便站起身来离去。
　　男人走了，屋子里就只剩千昭一个人，嗅着屋子里发霉的气味，千昭无力地将身子靠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太阳的光辉已经普照整个大地，可蜷缩在这里的千昭却只能看到几缕日光，这就是他的命啊，埋藏在黑暗中，只有偶尔的一点点温暖，而这些温暖却还是别人的施舍。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闭上眼睛。
　　过了今日，他就要装一辈子的女人了吗？他就要带着面具过一辈子了吗？他苦笑起来，但仔细想想，离开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啊。
　　在这里连饭都吃不饱，还有忍受所有人鄙夷的眼神，看着男人虚伪的嘴脸。而到了王府，只要他安安静静，不引起别人的注意，在自己的小天地里，衣食无忧，即便装一辈子女人又如何呢？即使……即使就像一只被囚禁起来的金丝雀没有了自由，那……又如何呢。
　　这么想着，千昭的心里又一下敞亮起来。
　　明日……又会是一番怎样的风景呢。

　　坐在梳妆台前，千昭看着镜中的人，手，不由自主地抚上了脸庞，镜中的人穿着大红的喜服，乌黑的长发被盘了起来，红色的流苏插在发髻上，眉毛被画成了柳叶状，小巧的嘴唇涂成了朱红色，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里只有空洞，千昭有一种错觉。这个美丽忧伤的女子，真的是自己吗？他觉得镜中人和自己是两个人，镜中的女子，保有着下半辈子的所有荣华富贵，她高贵的身份，美丽的容貌，会被所有人崇敬喜爱，但她也即将失去所有的自由。
　　那么自己呢……过了十几年吃不饱睡不好的黑暗生活，踏入那个地方，真的是光明所在的地方吗？自己的这个决定是对的吗？
　　但他已经无路可退了。
　　捧起了桌子上的红盖头，最后望了一眼镜中人，千昭毅然地将它披在了自己头上，从此以后，白千昭不再是白千昭，嫁到王府的人只有白梦如！

作者有话说

　　这个都是前几天写好的！我会尽量每天多更一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