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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瑟语 ...
【楔子】
适逢孩提,家中光临贵客。
溪水边,白衣少年掀起浪花,我浅笑盈盈。他唤我:“姜绫。姜绫。”
而我,抓着他的衣袖不肯松开:“凉晰哥哥。”
那年,他十七,意气风发,位居皇子。而我,年仅十岁。不知情为何物,无忧无虑。
后来,他随父出征。三年后,他二十,加冠。而我,十三,豆蔻。他位居天子,我不过一介丞相之女。他清朗的眉目中多了几分凌厉。他不再连续的唤我,只轻轻抚摸我的头,低声唤我为他弹瑟。他总是满眼阴晦,就连听得瑟音婉转时,也很少展露欢颜。
我想尽一切办法逗他开心。
后来,我才得知,他这个帝位是夺来的,率师逼宫,弑父杀兄。仅凭当年的少年掀起浪花泠泠,只为逗我欢颜。我便断定,他内心澄明。
可就算我信他,又如何。他们不信。他们说,他是暴君。
于是,他便真成了暴君。征歌逐色,声色犬马。他不顾战火纷飞,大肆选妃。而且,还包括我这个年仅十三的丞相之女。
为此,他又承了许多骂名。而我入宫后,赵氏一族迅速败落。他待我千好万好,允我住在他批阅奏章的承清殿,却从不碰我。直至那日,宫外传来赵氏一族被抄家斩首的消息。他垂首,在我耳畔呢喃:“姜绫,我不要你史上留名,同我这昏君扯上半点关系。”
那日,本该是我痛哭流涕,却余了他泪流满面。他说:“姜绫,我抄了你的家,断了你的退路,将你强夺到我身边,到底是对还是错呢?”
他抓着我的手,声息渐渐低沉:“姜绫。姜绫。”
我该带着怎样的心情来怀念这两声呼唤。是悲悯?还是痛心?
我想安慰安慰他两句,却发现自己也早已哽咽。穿堂风漫无目的,推翻开案首书卷,终于再度归于寂寞。那夜,我们虽然眼泪横流,却只背对着,不肯让对方看见。我想,这大概是我与他靠得最近的一次了吧。纵使,在这之后,他仍有后宫粉黛三千,任凭奏章堆积如山,日日欢醉,不理政事。
【我们都在将谁,置入万劫不复】
自那日后。我就守着承清殿,两年。
十五。我终是再见了他。年方二十二的他,满面尽生愁容。
我扯着他的衣袖:“凉晰哥哥,你怎么了?”一如十岁之时的乖巧。而凉晰,却再不是旧年华里,凫水应我一笑的少年。他说:“姜绫,你不懂。”他赐了我七弦瑟,以及一支玉步摇。他亲手将步摇插到我头上,笑道:“金嵌玉砌,弗如美人一笑。”
我低首,耳廓共烟霞一色。只可惜,我还未好好看看他,他便被步履妖娆的冯美人拉走了。我看着那容光艳丽的女子满头珠翠,却独独没有这样一支玉步摇。我甚至在想,我在你心里,是否有那样一点点不同。
我及笄,我含苞待放。可没有你,都无意义。
我告诉自己,我需要一个人,让我忘掉你,让我从此只为他哭,为他笑。我不能在这满幕春华中孤独下去,直到枯萎。
沈青芜是在这时出现的。
我放了一盏河灯,看它随湖水渐远,忽闻得男子声线:“从来只见人放荷花灯,如何你却有桃花灯?。”
在生命里最后几个年岁,我也曾回想过沈青芜。那年初见,他独立于紫藤花架下,日光几经周折,有点点光辉落在眼瞳。他的笑容肆意张扬,全无半点阴翳。几乎第一眼,我便以为,我看穿了他的一生。我自在放了桃花灯,抬眼看他,颊边旋起梨涡:“桃花颜色更甚荷花,我自然欢喜。”
少年男女,无非三言两语,断章残曲,便投了契,许了情。甚至不必交谈,只在风花雪月中,交换一个笑容,更可妄许白头。
故此,沈青芜再度出现在我面前与我会面,折竹削笛吹曲,只为博我一笑。
却是那一次会面,令我明白,我从未爱过沈青芜。
那个让我哭、让我笑,让我甘心枯萎的人,是顾凉晰。
在顾凉晰出现再离开的瞬间,我甚至从慌乱中生出几分欢喜。我说:“凉晰哥哥,我心慕你。”分明有千言万语,却作了这一句。语罢,我便移开了视线,似怕那交汇的视线将我灼伤。
顾凉晰拥住我,或有叹息在耳畔萦绕,又或是春日的风太温柔:“姜绫,对不起。”
我看着凉晰的身影越来越远。我知道,他永远也不会属于我了。
凉晰,你以那么轻易的方式,便可将我置入,万劫不复。我默念着,依着花藤蔓延,眼泪成灾。而沈青芜走到我的面前:“你以为我是谁?一个打发时间的消遣吗?”
我早已无心理会,转身欲走,却被青芜一把扯来。他紧紧的吻住我的唇。霸道而不容拒绝的吻。我狠狠的咬了上去,直至嘴中一片腥甜,才松开。他唇上血花绽放,我却决绝而去。
十五岁的我,只知我被凉晰婉拒,心中悲痛。
十五岁的我,将他的真心,视若无睹。
十五岁的我,永不会知道,那日的沈青芜是怎样抑压挣扎,将那炽烈的情感,换做无边的恨。永不会知道,那日的沈青芜望着我离去,眼神落寞。
【爱无非遗憾与伤害】
我不懂顾凉晰。
少女心事来得天真烂漫,以为爱是焰火,合该光艳夺目,万众欣羡。我从来想不到,得到那个焰火的人,不是我。
我始终记得那个夜晚。明珠千盏,自齐王府装点至王宫,烟火彻夜未眠,映照着整座城池。我看着那红毯蜿蜒而下,仿若永远也没有尽头。洛诗音被齐王扶着走过红毯,一步一步,来到顾凉晰的生命。她身着绛红色的妃子吉服,珠玉缠冠,身姿娉婷,待行至顾凉晰身前,遂覆手为礼:“妾身临安洛氏,应诏入宫。”顾凉晰挑开她冠前珠旒,朗声笑道:“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洛氏美貌,诚不欺人。”
我看到他的面容浮在水光之上,又似幽沉湖底。原来,我竟是哭了。
当我再度看到洛诗音,却是三个月之后。御花园中,顾凉晰立于她身旁,目光宠溺,为她摘去发上的落花。我突然觉得胸口痛得厉害,此身复去,恨不能托身那片落花。
她似是觉察到我的目光,转过身来看我,笑弧轻弯,眉目浮动过三江春水。
凉晰,原来,我们之间,仅仅隔了一个她。洛诗音是将军遗孤,由齐王抚养成人,入宫即封贵妃,百般荣宠。而我,不过是赵府余孽,逆贼之女。
时至今日,我终于品尝到这爱情赋予的第一种滋味,伤害。
洛诗音,诗词为骨,轻音为神。她温柔体贴,美艳绝伦,值得任何人倾心相许。她命人请我一同游园,我维持着笑容行礼问安,借口要与贵妃娘娘说些私房话,把她拉到一旁。我放低了声线,笑容天真,旋起梨涡来:“娘娘,我不讨厌你,可我也不会喜欢你。”
来自于情爱的伤害,我既然已经品尝了个中滋味,又何苦再赋予他人?我突然想起沈青芜,他又是怎样来接受我的决绝?我想见他。花荫下,少年负手而立,一如当初般卓绝。我走过去,唤他青芜。
他转过身来,依旧青衫磊落,眉眼分明,仅是原本灿若星辰的眸子中多了几分狠厉:“你何必再来找我?”我看着他,就如同看着深陷情网的自己:“青芜,我……对不起你。至少,你不能恨我。就当你从未遇见我。都忘了吧。”他笑得疏淡而冷清:“忘了?那么,你能忘了他么?”
一句话,便令我哑口无言。那次谈话最终还是不欢而散。沈青芜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却是莫名的叹息:“桃花花期,却也到了尽头。”
我失魂落魄回到了房内。
我烧掉了一盏盏河灯,就如烧掉我所有的愿望。凉晰,你永不会知道,我十五岁唯一的愿望,就是求你爱我。可如今沈青芜的一句话,便痛击我心。不知是被烟呛得,还是心痛,突然间,泪流满面。
【我早已习惯忘了难过不难过】
月黑风高。十七岁的我撑着所有伤痛离开了你。我只带了七弦瑟与玉步摇,身无分文。我不知去处,只好漫无目的地穿行于街道上。
我拿起七弦瑟,十指灵动,低吟浅唱。突然想起二十岁的你最爱听我弹瑟,看我笑颜如花。可是你终究不能明白,十三岁的我的那些小小心事。
在我此生最为狼狈的时刻,洵言书走进了我的世界。他望着眼神空洞的我,伸出手来:“我带你走。”
而我,忐忑地将手放入他掌心。
他的手极冷,仿若终年不见阳光,而我,却如一团沸腾的烈火。我们攒紧了彼此的手。我收起七弦瑟,告诉他,我叫赵姜绫。而他,浅笑道:“我是洵言书,你可以唤我言书哥哥。”“言书哥哥?”我呢喃着着陌生却熟悉的称呼,靠在他肩头,不禁就泪流满面。他从不问我的身世,却告诉我他的一切。譬如他家居江淮,譬如他今年十七,有一个哥哥……
那日,他对我说:“姜绫,我带你去江淮。那儿终年温暖,花开不败。”
于是,我又极没出息的哭了。因为曾经十七岁的少年牵着十岁不谙世事的我,说:“姜绫,我会带你入宫。那儿富丽堂皇,天下无双。”请原谅,因为我现在所能拥有的,只有回忆而已。
那日,在马车内,我告诉他一切。那些最简单却永远无法实现的愿望。我第一次,没有痛哭失声。因为言书在我身旁紧紧地抱住了我。言书问我:“你难过吗?”我摇头。我早已习惯忘了,该难过,还是不难过。
就像一个被安排好的角色,上了台,匆匆忙忙的表演。可最后,忘了词,忘了动作,忘了表情。
【你给我的伤口太深,连时间,也成不了良药】
我与言书终于到了江淮。他牵着我的手,指着那个爽朗轩举的身影说:“姜绫,他就是我的哥哥,洵赴歌。”我点头,笑若春花。我想摆脱那些记忆,便先要快乐起来。我要让那些伤口不再疼,再慢慢愈合。我要肆无忌惮的笑。他看着我,目光里盛满了桃花:“你是?”我依旧笑颜如花:“我是赵姜绫。我就唤你赴歌吧,赴歌哥哥实在太绕口了。”
日子便这般波澜不惊的度过了。
若不是那日,我真正以为自己已将你忘了个干净。
那日是花灯会,我与言书、赴歌一同上街游玩。一行人注定太过张扬,没多久便被一群地痞缠上。言书、赴歌与他们打了起来。人群汹涌,却将我挤到一旁,与他们失散。后来下了雨,我就那般狼狈的在雨中行走。
一切似又回到那天,我逃出皇宫,前路茫茫,一片荒凉。最后是赴歌将我找到,他一把将我拥入怀中,眼中情意炽烈如火:“姜绫,我还以为,再也找不到你了。”我不忍他越陷越深,便故作冷漠:“你何必如此?你知道的,我心里,有另一个人。”他摇着我的肩,目光涣散:“你说的那个人,是不是言书?是不是?”
我索性也懒得解释了,点了点头,任他失魂落魄的走远。
那日,我回去后便发了烧。我以为病会让人神志不清,却原来只是自欺欺人。那些记忆,那么清晰。我站在浴桶中,将冷水一盆盆淋头浇下。我放声大笑,我从不怕死。最终言书破门而入,他狠狠的给了我一巴掌:“赵姜绫,你有什么资格作践自己?”我摇头不语,只是对准他的肩头狠狠咬下去。
我们分明滴酒未沾,却都醉了。他抱着我,口中呢喃着:“诗音。诗音。”我亦唤着:“凉晰。凉晰。”
夜,无比旖旎。
【我们太相似,所以独一人,便可辉映天下】
自那夜后,言书每每见到我,总是避道而行。他在躲我。夜夜我只得凝视被单上那抹鲜红,思绪良久。
直至那日我在走廊上拉住他:“言书,你可愿娶我?”他拥过我,笑容温柔,眼神捉摸不定:“好。三日后,我会给你最好的婚礼。”语罢他便匆匆而去。那幕却正好被赴歌看见。他凝视着我,目光绝望:“ 你说的那个人,是言书。”我只想他死心,便故作决绝:“对,他是言书,我从未爱过你,永远不会。”
我以为他会失控地大喊大叫,我以为他会问我为什么,我以为他会歇斯底里,一如当初的我。但他只是凄然一笑:“姜绫,你幸福就好。”
三日后,大红花轿,凤冠霞帔。言书牵着我的手,走进繁华深处。他道:“执子之手,与子携老。”可他却在人群散尽后,拥住我:“对不起,姜绫,我可以给你婚礼。可是我给不了你爱情。我爱的,始终是诗音,洛诗音。”这一切多么可笑,原来兜兜转转,我遇见的人,爱的人,他们都爱着同一个人。
我只是笑道:“言书,我明白了。我们是全天下最合适的人,因为你不爱我,我亦不爱你。”他不再言语,至此岁月安好。只是夜夜我们被对方的呼唤声弄醒,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夜夜,他唤着诗音,我唤着凉晰。我们是最貌合神离的夫妻。
我宁愿言书不爱我,我早已受够了爱的苦。
三年后,天下局势愈加动乱。洵家乘机起义称王,言书四处征战。于是,我又逃了。我只想再见他。
【琴弦乱,怎为君,再弹这曲半弦阀】
我终于不再唤他凉晰哥哥,也不再温婉的低头不语。
我只是笑,冷漠而疏离:“陛下,三年不见。”他一身落寞白衣,是为了皇叔齐王服丧,较从前愈发清减:“姜绫,你瘦了。”我的笑容却更加放肆:“我瘦了?陛下这是哪里话?我已嫁与江淮洵家二公子为妻,锦衣玉食,怎么会消瘦?”
只听得他周围的人都在劝他:“江淮正在叛乱,既有人质送上门来,陛下切不可心软。”
我没有看他,目光扫过列下臣子:“以妇孺为质,纵然我夫君因我退兵,市井传言里,他一样是英雄。”
凉晰纵声大笑起来:“满堂文武之臣,却不如女流之辈,羞也不羞?从今日起,若再有人妄提此话,定斩不赦。”他的眼眸中折射这金殿辉煌,再没有了我熟识的温柔,竟是一种别样的疯狂。所有的光影在我眼前倒退,一切仿若回到了那个夜。醉酒的凉晰闯入我的寝房,他从背后抱住我:“姜绫,我很想你。我是真心,想要爱你。”我不能目睹他的神情,无法分辨这言语的真假,我只是以为,我得到了全世界。再以后,便是轰动整个大安的贵妃入宫。年少相逢也好,相伴四年也好,我从来就不了解顾凉晰。
我留在了大安皇宫,这个涵盖了我所有少女心事的居所。
顾凉晰整日陪着我,或温酒听瑟,或烹茶赏花,似乎要将错过的时光全部弥补起来。隔着日光倾泄,我抬眼看他,那些我曾期盼得到的,如今却不再真实。是不是太迟了,如今我对他,爱不知从何而起,恨不知从何终止。
我停下手上功夫,瑟音立止:“我要去见洛诗音。”
我不明白我为何要去见她。或许,我只是好奇,一个女子得到两份真心实意的厚爱,应该如何抉择。
时隔三年,岁月待她的偏爱依旧那样令人侧目。她的眉头覆上一层轻愁浅恨,如诗如画:“我年初生了恶疾,以前的事已经记不太清了。我总想找你说说话,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在言书口中,这个女子曾与他倾心相许,是他心中难以愈合的遗憾。可命运的安排就是这般巧妙,她不记得了,她再不必挣扎在心上人与夫婿的漩涡之中。临了离开,我再问她:“空洵曲则明,百顾且回身,这两句,娘娘更中意哪一个?”她垂首拨弄了几下琴弦,笑靥如花:“是顾。”
这是命运最好的安排,洛诗音离开了洵言书,而我,也该离开他。
我不再见顾凉晰,曾经珍而重之的玉步摇摔碎在地,那七弦瑟,亦被我剪断了弦,弃置一旁。
我想,这大概就是我给他的答案了。
经年以后,我几经周转,在民间访得能工巧匠,将那七弦瑟修好,却只剩了半阀,再无法成一曲。我知道,我终于再也回不去了。情不知所起,但一往而深。总有一个人要先走,彼此再难回头。
【此生不换,只是弦断,无人听】
战争终究避无可避。而那日我在承清殿突然晕倒,御医为我诊出喜脉。凉晰坐在我床边,眼神复杂。我竟然有了言书的骨肉。我与他之间,终于再无法全身而退。
缄默就那样蔓延,直到尾声。
大军破城那日,我便在大殿中陪着凉晰。满城鲜血蔓延,晕染了他的眉眼。我只觉看不清他了,便上前去。他却别过身去,不肯让我好好看看他。事实上,我从来都看不清他。
那样一个极真实的他,从始至终,都被他好好隐藏。
而最先杀入大殿中的,却是青芜。他是另一支起义队伍的统领。这位久别重逢的故人显得并不友好,他满身血污,脸颊上多了几道伤疤:“是你?”我不知该哭亦或笑,终成了一个干巴巴的笑容:“你还记得我?”他不再搭理我,走到金殿御座之前:“大安君主,顾凉晰?你的江山,属于我了。”顾凉晰神色冰冷,似乎半点没将他放在眼中:“我的东西,除非我不要,没人能拿走。”他纵声长笑,将其余人尽数遣出殿外,几近癫狂:“你位及人主,自然不明白。我所想要的,或许靠这天子之位可及,或许终其一生不可得。”他止住笑,将匕首抵在凉晰的脖子上,“罢了,与你说了又有何用?在我眼中,你早该是个死人。”
我想故作冷静,甚至冷漠的嘲笑他顾凉晰也会落到今日这田地。
可是我却慌了神,抓住青芜的手:“不,你要什么?你要什么都好,我帮你。” 青芜勾起一丝笑容,似乎动了几分意趣:“我记得,你是姜氏遗孤,我杀了他,为你报仇,难道不好?”他的匕首在凉晰的脖子上割出一道血痕。
我愈发慌张狼狈,话中也带着哭腔:“你杀了他,也就杀了我。你动手吧。”
而那时凉晰却将匕首顺势往脖子上一抹,就那样倒了下去。我岂会不懂得他的心思?他好歹也是意气风发,雄才伟略的少年天子。江山既失,他岂会苟且偷生?
可是我只是不肯相信他会这样死去。不肯信,不愿信,他就这样离开我的生命。
我发狂般的推开青芜,上前抱住凉晰:“我恨你。如果你死了,我一辈子都恨你。”凉晰笑了,神情是从没有过的放松:“姜绫,你别恨我。这一生,我说过太多的谎话了。”我不断为他擦脖颈上流出的血,泪如断线:“不,我不想听你说。你要活下来。”
他的手缓缓抚上我的脸:“姜绫,我骗过你。可是你要相信,我爱你,我……是真心,想要爱你……”那些话终于被鲜血覆盖,就如一曲半弦阀,到底也只有一半,只剩一半了。
我抱着他渐渐冷却的身体,开始亲吻他。就那样恨不能与他融为一体,就那样,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一寸相思一寸灰,可怜心死灰飞尽】
我从来不是一个聪慧的女子。终其一生,我都不懂顾凉晰。同样的,我也不懂沈青芜。
“青芜,你替我报仇雪恨,我不知该怎样感激你才好。”我起身走向他,步下生莲,笑若春花,“旧年那个桃花灯已坏了,不如,你再为我做一柄可好?”
青芜微微怔住,似是陷入某种久远的回忆里:“我答应了你的,莫说是一柄,便是十柄,我也应你……”他还沉浸在初见的美好回忆。可我却不敢看他,我怕多看一眼,便会泄露我内心的恨意。
我从背后抱住他,将头上的玉步摇插入他的心口:“青芜,沈青芜,你是天底下最可怜的人!因为,你根本不懂爱……”
青芜借着余力拔出长剑,指向我:“你骗我!我不信!”剑的锋芒晃得我睁不开眼。我的眼泪滴滴没入尘土,言语极尽刻薄,以发泄我内心的痛楚:“你所说的爱,就是杀死我最心爱的人?我不要你的桃花灯!我只要顾凉晰!我不会爱你,我只会恨你,永远永远,生生世世!”我闭上眼,再不愿注视这红尘万物。我不怕死。我只是怕死后依旧不得与他相守。
可意料之中的冰冷并未包围我。长剑倒地。青芜亦随着倒下去,是言书及时赶到。我跟随言书离开的时候,他挣扎着咽下最后一口气。他先被我刺进心脉,再为言书重伤,却能勉力爬行至殿宇西侧的窗緣之下。风动,满树桃花纷纷扬扬,落了他满身,犹如梦境,美妙而永不可及。
后来,当桃花再度覆了满城霜华,笙歌呜咽,我终于明白,沈青芜终归没有爱过我。
兜兜转转,我回到了言书的身边。
没了青芜,队伍群龙无首,都投靠了洵家。而洛诗音,言书心爱的女子,已在那场战争中香消玉殒。她将自己困在落香宫,以火自焚。她一身白衣凄艳,自高楼上跳下:“陛下,我来陪你了……”言书的等待,到头来,也只不过得到一朵鲜血开出的花,和一个愧疚的眼神。而我却羡慕她,她至少能听从自己的心意。
可我与言书,都必须活下来。
我腹中的小生命,维系的,是两个人的责任。我们两个,都是没有资格去死的可怜人。活着,才更是煎熬。一寸相思一寸灰,可怜心死灰飞尽。从今后,活下来的,只有洵夫人。
【尾声】
后来,言书即位,我被封为皇后,赴歌被封为王,常年在外。
我害怕见到赴歌,只因我不愿意再背负任何感情的债务。
那日赴歌回朝,言书要我鼓瑟助兴。我取出七弦瑟,弹出一曲半弦阀。席中我匆匆离去,言书问我为何不弹完,我摇首不答,安静退下。别转过脸,只是泪如雨下。
这曲半弦阀,今生,只剩一半了。
我的心,也只剩了一半了。
半。心成半。
弦。灭情弦。
阀。伶仃阀。
我是赵姜绫,也曾风华绝代,名动天下。可是凉晰,你离开后,便再没有人值得我为他弹瑟,值得我为他,风华绝代。
本篇到这里完结,大约是初中时期的作品。琴瑟笙箫四部曲只是一个想法,付诸实践的,到目前为止只有两篇。其二,是关于洛诗音的故事,点这里就能看到。
音尘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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