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葵》柳絮风

1、第一章

　　蕊蕊从未想过能和自己的好友方晨云一同登上去瑞士洛桑的飞机，这一连几天就像做梦一样。同所高中一个念文科一个念理科，同所大学一个念历史一个念金融，却一直是无话不谈的死党。方晨云成绩优异，大四时面临就业或考研，晨云早早申请到了理想的学校继续念商科。空闲之余，在大家挣破名额去瑞士参加中瑞名企研讨会观摩的鏖战中不负众望，拿下了那个仅有的宝贵名额。正在为异校考研奋斗的蕊蕊听闻开心得不得了，忙不迭想给晨云庆贺，却没想晨云跑来笑嘻嘻告诉自己瑞士方的老头是个中国迷，想多了解中国文化，就想从中方挑选一两个可以给他讲解中国文化历史的学生，于是就这么将蕊蕊推荐给了校方。蕊蕊就这样被推着去面了试，本以为面试官会是系主任，却没想那个瑞士老头似乎特别重视学生代表的质量，居然远程倒时差视频来面试。面完后蕊蕊就觉得自己只有英语交谈还勉强算得流利，至于其它关于中国形象的问题基本就差没到和老头吵起来了。晨云听后也只能摇头叹气，蕊蕊有时就是太直正了点，一些原则问题为了短时利益可以圆润一下，而她就是那么笔直得不肯屈就。结果是蕊蕊居然被录取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蕊蕊放下手中的考验复习，与方晨云踏上了去瑞士洛桑的六日游。就在飞机上，晨云还在说：“有时候坚持自己本真的东西没准是对的，你这样的性子还真在关键时刻派上了用场。”蕊蕊意外欣喜之余还不忘自我吹捧：“哪里那里，其实除了性格之外，我英语也很不赖的。”晨云懒得理她，翻过身睡觉去了。
　　研讨会提前两天到达目的地的好处是，可以预先借着放松的名义将一个小城游了遍。晨云比较辛苦，为了在研讨会期间能有所收获以及在企业家与大学生的互动中表现优异，到了旅馆关起门来就开始啃海量资料。蕊蕊也少不得对那个老头可能提及的问题作了详细准备，却也还是忙里偷闲向旅馆借了辆当地的自行车，去小镇溜达了一趟。历史古旧气息弥漫着随处可见的大教堂，在这座并不大的山城里，骑行于蜿蜒的小路是件极为惬意的事。蕊蕊在小城中心的花店买了盆向日葵，只是一眼看到就觉得那样灿烂绽放的花与自己内心深处的律动节拍一下契合，也就在冲动之下买了它。其实蕊蕊和花一直有着不解之缘，要不名字里怎么会带有两个“蕊蕊”呢。骑车返回旅馆时天色已快晚，蕊蕊加快了骑行速度，却是在拐弯的时候看到路一边有个华人模样的年轻男子在招手。想也明了，一定是有要紧事要打车，只怪附近车太少。蕊蕊双脚在地上撑住抬起头，不觉站在自己身前的男子有着别于一般的气度，白色的运动装、线条简单，却衬得一股道不明的英挺气质，倒像是在哪本杂志上见过似的。不过蕊蕊也不怎么看杂志，想必这又是与她印象里的某个名人搞混了。一定是搞错了，蕊蕊虽然对名牌不敏感，但眼前的人所戴手表所穿的休闲鞋看来并不是什么奢侈品牌。
　　对方一开口就是一段流利的英文：“请问你知道附近有可以打车的地方吗？”
　　蕊蕊一听这样的英文腔调就知是在美国长大的亚裔，忙用英文答：“不好意思，我也是刚到这边来不久，不过看样子像是不太有车容易打的样子。”蕊蕊没注意因为自己顺口，将“不好意思”说成了中文。
　　对方很敏感地突然就冲自己笑了一下：“小姐是中国来的吧？”
　　蕊蕊一下被他的笑打岔了一下，这才意识到是自己方才说漏了。不过也庆幸自己的顺口而出，在远离国土的这样一座欧洲小城里，尽管遇到了华裔，也总有一种在异乡遇到老乡的感觉：“是啊，先生是要赶去参加华永与瑞士相关公司的研讨会吗？这两天匆匆赶来洛桑有着亚洲面孔的人一般是要参加这个会的吧。”
　　“一个人先来，但太匆忙。今晚突然加了个预备会议，所以想在附近打车。”年轻男子毫不遮掩，“以为小姐是这附近住的居民，本还想借一下自行车的，不过还是算了。”
　　蕊蕊想着一个人赶来也挺不容易，何况今晚还有个重要的会议。一般新进IT公司的年轻华裔多半供职于技术部或研发部，因为与先辈的经验相比，他们的思想创意更受重用。这个时期对于他们来说应该很重要才是，而对方却不得不因为外在因素不能去了，说不准会给公司相关负责人留下不好印象，蕊蕊随即就开口说：“要不先生就用我的自行车吧！我打个电话叫我朋友来接我就行。”
　　对方愣了一下。蕊蕊是个很容易害羞的女孩子，被一个陌生英俊男人盯视数秒就开始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赶紧挑起话来说：“只要你能把车按时送还给一个旅馆就可以了。”
　　“要不我带你吧？”
　　蕊蕊太过惊讶，没敢看对方，不过却可以明显感到对方面庞上露出的笑容。天色渐晚，她一个人待在这里要等方晨云大费口舌地同旅馆相关人员借车再摸清路线赶过来都不知什么时候了，况且明天开始大家都要正式忙起来，她也不想额外影响旁人。就这样，连蕊蕊都没有料到，她居然在一座陌生的城市被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陌生男人载着路过一条条陌生小巷。
　　蕊蕊莫名有些紧张，即便是在四年大学里还没有男同学这样载过她。她不禁双手紧紧车后座，对方倒是先开口了：“这么久了，还没自我介绍，我是Alvin.Song。”
　　蕊蕊听了，果然是一个年轻华裔该有的作风，自我介绍从不拖泥带水，简单一个英文名既简短又容易拉近彼此间的距离。“我叫陈蕊蕊，就是那个花蕊的蕊。”
　　Alvin没有回头，但蕊蕊明明就是感觉他又笑了一下：“我看出来了，你还喜欢向日葵。”
　　三言两语两个人就很快熟络起来，蕊蕊想自己果然没猜错，对方应该是一个方进新公司的科技部员工。这么晚了一个人赶过来匆匆参加会议的，是这类人常有的作风。
　　“感觉在洛桑这样一个文化气息那么浓重的地方开这样商业性的会议还有些奇怪呢。”蕊蕊道。
　　“看来你历史念久了文化意识也就变得强烈许多，像我们这样从小在美国长大的华人，即便是念了当地的中文语言学校，也感觉同祖父母辈大陆的文化圈隔了一层。今后有空了可以劳烦你教我中国文化吗？”
　　蕊蕊对此种事绝对乐此不疲，大学期间不是对外汉语专业的她曾教过多个海外留学生中文，并将这一切视为自己传播中国文化的庄严使命：“好啊，等这几天会议结束了我们都空闲下来，要不我来找你吧？”
　　说着也就很快到了旅馆附近，蕊蕊很热情地问对方要了联系方式，并将自己的联络方式留给对方。从蕊蕊所住旅馆到会议中心只要不到五分钟步行路程，Alvin帮她将车停在旅馆相应自行车停靠处和她诚恳地道谢，蕊蕊抱着向日葵和他道了别，回去后也不知道为什么内心就是莫名地很欢喜。
　　“我说，今天找资料时发现后天和瑞士老头接洽的华永CEO长得还蛮帅的啊，是那种有气质的帅，沃顿商学院毕业，年纪轻轻就将华永带得如此飞黄腾达，你要不要看看？”方晨云想将让她转移注意力，说着将资料在她面前晃了晃。
　　以往这个时候的蕊蕊会三步并两步地飞奔着凑过来各个角度观察个遍，不过今天的蕊蕊还真有些反常，整个人倒在床上：“没兴趣呢，明天你们不是还要忙着实习观摩吗，而且我还要陪同瑞士老头参观一个当地的中国博物馆，早点睡吧。”
　　方晨云有些诧异，也不知道蕊蕊今天一个人外出遇到了什么，不过方晨云也没多问，她今天翻阅熟记资料也有一天了，躺在床上很快就入了梦。倒是蕊蕊，一个人在黑暗中捂着被角瞪着那双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天花板，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胡思乱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