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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三章 花九阙 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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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花九阙这满天满地金玉铺砌的魔宫相比,赵灵犀那个小闺阁简直成了茅屋。
宫内,鎏金包裹着细腻光滑的羊脂玉镶嵌在墙上,脚下踩着的大红地毯,上面用金线刺绣着一团团繁复的花云祥纹。几只聒噪的小妖追来逐去,争闹着他们谷主更喜欢谁的话题。还有几只穿着青衫的儒雅妖怪,在一旁收拾残局或是训斥小妖。
汉白玉的楼梯自两侧盘旋而上,自中央向上方望去,一盏盏宫灯浮动飘摇。不同于外面用彩纸做的简易花灯,这里的每一处宫灯上都镶嵌着色彩缤纷的华丽宝石。宫灯所用的雪白丝绢上,描绘着各色美少年的春、宫、图。
这情景让我想到了男妓馆中的那些嫖客,一些年事已高却贪图男色的老头子。脸上还滋生出几颗带毛的黑痣,枯老的手掌抚过男宠年轻光滑的身体。
真恶心……我一阵反胃,想必那花麻雀与这些□□相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哪里是什么魔宫,简直就一淫宫。
我正左顾右盼地看这魔宫看的出神,却忽见这宫内的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我们。
不,不是在盯着我们,是在……盯着卿弗离。
啊啊啊啊,这厮没带面具啊!
看什么看,看什么看啊,你你你,就是你这个小妖,口水都掉到地板上了。
卿弗离啊卿弗离,你说你生的这么好看干嘛,以后有谁敢嫁给你?看都看不住。
他很无辜地看了我一眼,我连忙跳到他跟前,用肥大的袖子捂住他的脸。嚷嚷道,“此朵名花是我家,我家花开不见人。要想来见我家花,须得留下命一条……”
卿弗离一笑,我脸一红。
一旁的红衣小娃怯生生地抓住了卿弗离的衣袂,眨着一双大眼睛,俨然没了方才小母老虎的嚣张气势。
“漂亮哥哥,您是南林妖山的萧咸玉尊上么?”
我倒,九犀这妖崽子怎么把卿弗离跟那老不死的妖怪联系到一起去了。
“谷主说了,这个世间唯一比他好看的人,就是萧咸玉尊上。”
我绝倒,萧咸玉在这些妖怪的心中究竟占着多大的地位。
卿弗离只是含笑不语。
“谷主在四层沐浴。”阑珊看了眼卿弗离,转身便走了。
“好。”
我正欲往楼梯走去,卿弗离却将我一把拉到了怀里。
两人的胸口紧贴在一起,我不想让他听到我那急促的心跳声,挣了几下,想脱开他的怀抱。
“你想从这里掉下去么?”
我寒,不知何时,我们已经如那些宫灯般浮在了空中。
“干嘛不走楼梯?”
我望着下面几十双倾慕的目光,以及满脸鼻血的九犀,脸上一阵燥热。
“这样快。”
就这样聆听着彼此的心跳,周遭是浮光涌动的宫灯。
他的身上萦绕着淡淡的麝香,柔滑的衣料清清凉凉。我环着他的腰,却觉得燥热异常。
索性,我将一张闷得火热的脸埋入了他的肩窝。
等我回过神来,我们已站在四层,他早已松开了我,而我还没回过神来。不免抱怨这一层道四层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
“谷主说让你们等一下,他沐浴完就出来,在此之前,谷主为你们准备了歌舞。”阑珊道。
“哎?阑珊,你怎么上来的,怎么比我们还快?”我疑惑。
“走楼梯。”阑珊狐疑的瞥了我一眼,“你们在半空悬了半天,我还以为你们被宫灯绊倒了,或是宫灯上有胶,把你们给粘住了。”
什么情况……我顿时觉得这里的空气变得闷热起来。
我疑惑地看着卿弗离,“什么情况?”
“嗯……”他微微偏头,含笑道,“这里的宫灯质量太差了。”
“……”
“阑珊我要杀了你!”九犀那暴力妖崽子从一旁冲了过来,“都是你死阑珊,都是你不让我出手,害的漂亮哥哥被那个小白脸抱了这么久,还让我别棒打鸳鸯,老娘现在想棒打你啊!”
“九犀……”
“干什么?死阑珊!”
“下次说话之前记得把鼻血擦干净。”
九犀小脸一红,用袖子抹了把脸,血在脸上晕开,成了一只花脸猫。
花脸猫向阑珊扑去,还不忘大叫着,“杀千刀的阑珊,老娘我要宰了你——”
我嘴角微微抽搐,这跟小爷我有毛关系啊,明明是他抱的我。我看卿弗离,他只是无奈一笑,然后从怀中拿出那狐狸面具带到我的脸上。
“给我带这个干吗?”
“一会有用。”
“哎呀呀……”门后传来一个妖冶异常的声线,一时间竟分不出男女,说是男声,却太过清脆,说是女声,却又略显低沉。
“花某真是有幸,竟能让尊……”
半男不女的声线戛然而止,像被什么东西生生卡住。
“他怎么了?”我问。
“废话,当然是谷主在和男宠们亲热了。”九犀道。
“花精是入不了那池寒水的。”阑珊淡淡道。
“花精算个屁,没有花精不是还有像老娘一样的蛇妖么?”
原来这九犀是只小蛇,我还以为她是个易怒的母老虎崽子。
等等,花九阙就在里面,那个声音就是花九阙的。我又想起了迷迭路上的某一幕,恨的简直牙痒痒。
老不死的花麻雀,爷今天一定要把你变成烤麻雀。
我一脚踹开那价值不菲的紫檀花雕木门,越过画着倾世男子的雪白屏风,却倏忽觉得寒意四起,几朵浅紫的碎花瓣如利刃般向眼前飞来。
“咝——”脸上的狐狸面具被削成了几片,碎落到地上。我额上布上一层细汗,不仅暗叹花九阙的妖力精深,几朵看似弱不禁风的花瓣也能发挥如此大的力量。
“哎,我今日闲来无事,自己洗个小澡,不知原因的被冻上不说,竟还来了个偷袭的。还好我在水面外留了一手。”
浴室内没有雾气,也没有九犀口中所谓的男宠。只有一个发色暗紫,被一大池冰块封在水中的妖媚男子。
那冰从上到下冻得结结实实、彻彻底底。我站在冰面上,腿脚被凉烟笼罩,下面的冰倒是坚硬的很,好似冻了千年一般。
看来花九阙真真是个变态,不好油焖,不好清蒸,不好水煮,偏偏好个冷冻……
我寒,我真寒。
对面的那只花麻雀,本该漆黑如夜的长发中掺杂着一绺绺紫色,因为淋了水的缘故,头发湿润微卷,大半部分还被冻在了冰下。
额前的碎发贴合在高高的鼻梁上,像是沾了一朵紫色花瓣。一双英眉斜飞入鬓,狭长的凤眸中含着妖异鬼魅的暗紫瞳孔,紫琉璃般晶莹剔透,透着妩媚与一丝凌厉。
一代色狼断袖九函谷谷主,怎么浑身上下都紫不溜秋的,跟个中毒三分的病麻雀似的。
还是…….被这一池子大冰块给冻得?
他的左手露在冰面外,将头发捋到耳后,然后撑起下巴看着我,嘴角噙满了笑意。
我这才看清,他的左边额角处,印着五瓣碎花痕迹。
再向冰面下望去,那一池冰清澈通透。
原来不仅仅是额角,连他的前胸后背也都斑驳着紫色的碎花痕,只是颜色比额角处的要浅上许多。太诡异了!若我不晓得他是个花珀妖怪,我还以为这是一身的吻痕……
花九阙,居然是个天生的色狼。
而且,令我诧异的是,他的腹肌和后背上竟然还爬着几条触目惊心的丑陋伤疤。深肉色的伤疤,像是被踩烂的蛆虫一般嵌在了光滑的肌肤上,跟他这通身的媚态还真是不符。
“看够了吗?要负责的。”他抚着腮,嘴角扬起的笑衬着一张脸愈发妩媚。
“看你?负责?”我蹲下,冲着他冷笑一声。
“啪——啪——“就呼了他两耳瓜子,咆哮道,“我告诉你个老不死的花麻雀,这一巴掌我是替赵灵犀和阑珊打得,你丫是不是个男人,居然一连戕害了两个美少年。”
“我是个男的,可我本来就不是人。”他挑挑眉毛,颇无所谓的样子。
“我靠!身为妖怪怎么可以这么贱!再告诉你,第二个巴掌是我替自己打的,你个该死的玉妖渣子,也就你能想出那么该死的路,该死的……”
我脸一红,他却揉了揉被我打红的脸颊,笑的愈发开心,“该死的什么?”
“…….该死的迷迭路!”
“哦?不错,看来你中奖了,怎么样,我的迷迭路有没有让你想起最爱的人,有没有很爽?”三月的春日阳光都没他笑的灿烂。
以前我总觉得慕容长渊有多老不正经,但和这玉妖渣子一比,我师父简直就是正人君子!
气的我直跺脚,刚要一脚踩在花九阙那妖媚惑众的脸上,却听得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咔——咔——”
见那玉妖渣子垂下手,在冰面上敲击着鼓点,笑容变得格外瘆人。我暗道不好——他是在施展法术。
我撒丫子就跑,却还是“噗通”一声,狼狈入水。
一池刚刚融化的冰水让我的腿脚瞬间没了知觉,我还以为这水池没有多深,扑腾了几下却不见池底。
他鸟鸟的,小爷从来没凫过水啊啊。
隔着湛明潋滟的水,像是隔着另一层世界。因为伸手住不到外面的世界,所以变得虚妄,像是一场不堪一击的南柯梦,酣醉一时,欢乐一晌。
被不尽冰冷侵占全身的感觉,说不出的熟稔。没有一丝求生的欲望,仿佛裹挟着我的不是一池冰水,而是磅礴的悲伤。
就像是我本来就是一个死人,现下的诸多事物,无非是我临死前一些莫须有的幻想罢了。
“弗离,弗离……”张开口,冷水灌进肚子里,说不出一个字。
弗离……是谁呢?为什么最后想到的会是这个名字?
所有的快乐与悲伤纠缠在一起沦为莫名的熟稔。
我记得那个名字,是他啊,弗离,卿弗离。
你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