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彰女

4、姚采

　　怎么想非鉴都让人不放心。
　　雪潸是他的弱点，希国的擂台上他们交过几次手，每次他都放水。

　　我讨厌看到这样的他，他于我，是不可动摇的存在。
　　而他讨厌看到我的忠诚，因为那忠诚的原因太过狭隘。
　　谁的爱不是狭隘的东西？
　　我自认为没有女人见到他不动心，他有男人少有的清秀眉目，纤细的腰身更是让他中性至极，举手投足之间无不流露出王家的贵气但又谦逊有礼，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
　　其实光有这些其实并不足以让我难以自拔。
　　和他走得越近，就越会感受到他内心极力压抑的恨意。关于他的身世有很多传闻，大多也都离不了王族弃子的主线。他憎恨着这个世界，同时又不愿被憎恨所困，为憎恨所役，因此而一直挣扎。
　　我一面崇拜着他的强大，一面心疼他的不幸，这两种感情，原本应该是矛盾的。
　　孟梵又来捣乱，他一直很讨厌非鉴，我想也许他知道，我之所以娶他，是因为他们有点相像，尽管只是某一方面。
　　他喜欢伤害自己，贪恋那些本可避免的痛苦。

　　希国的擂台赛一向是各国所关注的盛事，个人的竞技，华国总是独领风骚，非鉴加入朱雀之后，天子常派他出战，只要遇不上雪潸，战绩就会很出色。
　　而这次是他继承朱雀副兵长之后的第一战，说什么今天也不能输给俄国。
　　我想他也应该是很明白的，不过这事也就是说起来简单，一个人做到公私分明谈何容易，更何况雪潸这样的角色，对付起来根本不能有一丝半点的杂念。
　　他继承了俄国的冰雪系魔法，据说北方的骑术和箭术也相当精通，私下有传言说他之所以能以一质子身份在东玄武十几年无事，是因为论个人功力，东玄武无人出其之右。

　　而且，他和非鉴之间远不是对手那样简单。
　　每年的擂台赛结束后他们都会消失很多天，为此兵长常怪罪下来，非鉴只是装傻。
　　不过他总的来说还算是理智，尤其是当上副兵长之后，行事没有出过什么差错。
　　但非常之时总要有非常之心，近些年俄国总是和东玄武有动作，串通在一起不断对南方边界进行骚扰，决战已是迫在眉睫。

　　巳时擂台开始。
　　雪女的看台离我们不远，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别的，总觉得可以感觉到她们那里有阵阵寒气飘来。
　　那是个很特殊的种族，族人在少年时代全部为女性，只有少部分为繁衍需要在十三岁之后男性化，整个群体中几乎完全没有他们的一席之地。
　　雪潸似乎是少见的反例，非鉴看上的人，必定不会是泛泛之辈。
　　当年送到东玄武的质子，如今已成为俄国实现其野心的一张王牌。
　　东玄武一旦与俄国联手，第一个攻击的对象便是朱雀。

　　两人上台，令声下，很默契地除下各自的长袍，然后毫不留情地开始进攻。
　　我本以为他们是在演戏，直到雪潸白色的军服被鲜血染红。
　　“他是真想杀了他吗？”孟梵忍不住问道，“一个希擂而已，至于这么卖命吗？”

　　不出一炷香的时间擂台就被两个人的血染得一片片红，慢慢地非鉴的动作开始变慢。他的招式以速度见长，瞬间爆发出致命的攻击，但他在上一场的战斗中刚刚折断了三根肋骨，内脏也受到了些损伤，体力大不如前，再加上雪潸的法术善于拖住对方的进攻，形势变得对非鉴很不利。
　　“你说这次要是让青龙他们独占鳌头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吧，朱雀再怎么没用，也总比以前好多了。”
　　这小子说话总是一点规矩也没有，刚刚开战就盼着非鉴输掉。
　　“现在下结论未免太早了，非鉴总是喜欢搞得大家紧张，以他的性格，能不流血就解决的问题总是要先挨上几刀才过瘾。你就看着吧。”
　　他的剑开始不停回旋着在冰壁生成的结点之间来回游走，很快就赶上了冰晶生成的速度。

　　我自诩眼力不差，但他的剑法我一直没有看懂。就像他的出身一样，他自称无父无母，师从何人也从来没对我们提过。
　　兵长李尧说，这种剑法他以前见过。
　　二十多年前，黄家六公子自封武林霸主，却被一个初出江湖的少侠在秋擂上砍下了头颅，那名少侠就是后来叛党“天谴”的圣女，白寒子。
　　她是中原人称“剑魔”的奇人白芷和一个蕃族雪女的女儿。
　　白芷的剑法登峰造极，行事怪诞荒谬，而他的徒弟却都是当今的炙手可热人物：其子白终墨是白虎的副兵长、“天谴”在西方的首领；其女白寒子是前代白虎毕宿、“天谴”的圣女；三弟子赵轩出身卑微却在当今血统至上的华国掌控一方兵权，十年前更是当上了青龙的副兵长。
　　非鉴的剑法似是同一套路，继承于吴越之地的上古密技。

　　六公子被杀后，黄家的态度让人们怀疑白寒子的身份，对于自家公子的死，黄家竟完全视若无睹。
　　后来事实证明她确实与黄家的九小姐黄颖私交甚密。
　　黄颖是个私生女，直到九岁才被接回黄家，后来成了南王李家的二夫人，当时的储君李尧——也就是现在的兵长——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全然不顾身份责任和她私定终身，两人育有一女，只是最终因李尧的多变而分道扬镳。
　　他们的女儿叫李鉴，据说当年也是极富天资的，只可惜后来被朱雀送到北方做质子，不久便被杀了。
　　黄颖当时陪着她去了北方，李鉴死后，她立刻被天子召回立为皇后，李尧则被贬去南王的职位，降职为朱雀的兵长。

　　冰壁瓦解得太突然，雪潸顿时失了以往的冷静，只好以魔法杖相拼，但面对非鉴的爱剑胜邪，那根本算不上是防御。
　　虽然是发生在一瞬间的事，但我总是觉得事情有蹊跷，以雪潸的实力，即使对手是非鉴，也不应该这么轻易让他近身。
　　事实证明我对坏事的直觉总是很准，在胜邪准确刺向雪潸的同时，碎冰重新集结成尖刃贯穿了非鉴的身体。
　　但屏幕上已经显示出了战斗结果，胜邪早就架上了雪潸的脖子。我早该料到，非鉴这种人，他有把握的战斗，却永远都是以险胜收场。
　　我早已习惯他在强敌当前的时候大玩险招，只是没想到，这次他会如此心急，若非取胜的欲望过于强烈而搅乱了阵脚，不然也不会付这么大代价。
　　他显然不会是为了朱雀如此疯狂，但是我也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让他对雪潸这么狠。

　　“行了，这下天子该满意了。”
　　“他这个疯子！”我起身。他应该马上就会被送到救护所，然后郎中会告诉我们这家伙参加不了下一场比赛然后我们就可以打道回府了。
　　然而这时场内突然起了骚乱。
　　“干吗呢？”
　　我听到孟梵的声音回过头，擂台上的两个人让我顿时傻了眼。
　　“那女人是谁呀？怎么连青龙的黄权都来捣乱了？”
　　我索性停下了脚步，看着那个女人和黄权把非鉴带走。
　　“孟梵，你或多或少也应该知道一点。银发黑瞳，这世上哪还有第二个女人有这般容貌？”
　　“难道是，白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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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为避免大家踩雷，打公告：此文中有女变男的情节，当然总的来说，中性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