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说再见》王嘎嘎

13、许诺的旅行

　　时隔两个礼拜未见的徐晓出现了。她笑意盈盈对大家宣布，她现在是平面模特了。在一家不错的经纪公司，公司福利很好，邀请大家去香港玩了一趟。

　　王敬之笑着说，可喜可贺啊。

　　周舟说，要了成名了一定要给我签名照，我要拿去换钱。

　　徐晓心情不错，一个劲说她在香港玩了什么吃了什么见了什么人说香港果然是购物天堂是女人心目中的圣地。周舟只在边上侧耳听，赔笑，不太说话。

　　趁徐晓上厕所空档，周舟看了眼无所事事的王敬之，还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你都不担心的吗？”

　　“担心什么。”

　　“徐晓被人抢走啊。”真不知道该说王敬之对徐晓太信任，还是太自信。

　　“她这么优秀，很多人追求很正常啊。”

　　“哦！你怎么当人男朋友的！好像这都不关你的事！”

　　“要是真要发生，提防也不见得能改变什么。”两人相处最重要的是相互信任，如果连信任都没有了，强求在一起有什么意思。可在周舟眼里，王敬之可真自信，她要是男人，有徐晓这么优秀漂亮的女朋友，肯定要拽在手里，小心看着。

　　徐晓出来不明所以问，“你们在说什么，要改变什么东西？”

　　周舟和王敬之相视无言。好在徐晓并不介意，笑着提议，“出去搓一顿吧，我请客哦。”

　　周舟不想出去，徐晓并未生气，只是加重语气，“就当庆祝我离成功又近了一步，一起去吧猪猪，不去就是不给我面子哦。”

　　她还是拒绝，只说有点累想睡觉。两人没有强求，周舟回到房间听到客厅的门砰的关上，盯着空荡荡的墙，仅剩的一点睡意也烟消云散了。

　　两人吃完晚饭回来时周舟正坐在电脑边上码字。听到门钥匙转动声，周舟赶紧把文档关掉，点开浏览器，随便点开电视剧。王敬之径直走到周舟房间，敲了两下门见没反应，就站在门口喊，“猪猪，睡了吗，给你带饭了，快点出来吃。”

　　在书房的周舟听到后忍俊不禁，连忙对着门口喊，“诶，我在书房呢。”

　　徐晓比王敬之最先走到书房，站在门口掩住鼻子嘟囔，“什么味道，怎么这么难闻！”

　　周舟本想指着书架，想想还是作罢。这是上次跟王敬之在奇怪的暗恋书店一起淘回来的书，书有些年代，况且存放房间潮湿，自然散发着一股霉味。周舟很喜欢纸业散发着年代感的味道，王敬之也说挺好，怎么到了徐晓这里就变成臭味了！她心生不满，却不动声色，倒是徐晓发现周舟旁边的电脑，惊讶的大叫一声，很快跑到电脑边，见屏幕上播放的是当下很火的一部韩剧，咖啡王子一号店。

　　徐晓难得一次把周舟当成闺蜜似的聊起来，“你也喜欢这部戏哦。”

　　“是啊，哈哈。”周舟笑的很心虚，她只是随手乱点的，并未看过。

　　“哇，我们寝室都好迷诶，孔侑很帅有没有？！”徐晓两眼冒星星，周舟扫了一眼，也就那样，实话说还不如王敬之来的好看。

　　“伊恩惠好一般，一点都不漂亮。”她嘀嘀咕咕对这部韩剧诸多评价，周舟顺她意奉承说，“是啊，你比她好看多了。”这马屁连周舟都嫌自己恶心，恶心的马屁让徐晓尤为兴奋。这时王敬之端着阿能面进来，让周舟趁热吃。

　　周舟尝了一口，怎么是甜的？徐晓难得表现友好笑着说，“是啊，阿能面是桐乡这边的特色，就是甜的，我刚开始还吃不惯，后来越吃越好吃。”周舟或许是饿极了，三两口就扫荡完，吃着不错，就是面太油腻，吃完口渴的厉害，抬头看到王敬之拿着一瓶农夫山泉进来。

　　“你什么时候买的电脑？”徐晓美滋滋的问。

　　“你消失的那两个星期里。”王敬之温柔的笑，就近选把椅子坐下。徐晓蹭到他怀里，撒娇的说，“谢谢你，亲爱的。”

　　“谢我什么。”王敬之抱住她纤细的身子。

　　“谢你送我电脑啊。”周舟趁机扫了她一眼徐晓的表情真是娇俏可人。

　　“可电脑还是放在我书房啊。”

　　“那我就有理由经常骚扰你了……”

　　“你之前也经常骚扰我，不带理由。”王敬之笑的夸赞，望向前方，略带失望。

　　周舟想着是不是应该走开好让他们俩方便起腻，可现在匆匆离开反倒更让人怀疑什么吧。她只能盯着电脑屏幕，看徐晓眼中的帅哥和她认为不漂亮的女主角，饶是如此，眼睛耳朵都不在状态，台词在耳朵里游荡一圈通通被封闭在外。

　　两人嘻嘻哈哈说着悄悄话，徐晓好像轻声说了句什么，好像带着“不信你问周舟”六个字。突然回头对正在盯着电脑屏幕的周舟说，“是吧，猪猪？”

　　周舟一时没反应过来，茫然的张大嘴，“啊？什么？”

　　徐晓笑嘻嘻的对王敬之说，“你看她也喜欢看韩剧，看的好入迷啊。”

　　周舟最终忍不住借着上厕所的幌子逃出书房。

　　***

　　两天后他们俩说要出去旅行。七月份正是学生放暑假的时候，徐晓有两个月的时间游玩，况且王敬之的工作性质与周舟不同，他可以随时随地安排时间，只要完成设计稿就成。

　　周舟以为他们至少要玩个十天八天，谁知第三天就回来了。回来的只有王敬之，脸上布满疲惫。那时周舟对着电脑勤恳码字，灵感如山泉叮叮当当顷刻敲击着头脑，只要有灵感，她便可坐着一天，从天黑到天亮，不知疲惫。

　　王敬之回来时见客厅没人，想也未想就往书房走去，见那抹背影穿着白色男士T恤，两条细白腿交叠，脚尖着地，脚上的一只拖鞋不知踪影。他走进去时那抹身影挺直背手上努力敲击着什么。

　　周舟又敲完一章伸个懒腰，头靠在椅背上轻松片刻，便看到背后有人，小小吓了一跳，等她反应过来，赶紧关掉文档。她只觉羞愧，稚嫩的文字也让她羞愧，她不知王敬之站着有多久，看去多少，他会不会嘲笑自己写下这些稚嫩的文字呢？事已至此，被发现也只能坦然面对，要不然呢，还能怎么样。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周舟为了消除不安刻意站起身，脚上只穿一只拖鞋也无暇理会，抬头面对王敬之让她倍感压力。

　　“有一会儿了。我敲了门，不过你太认真没听到吧。”

　　哦。周舟以为他会问是不是在写小说，等了半会也没见他好奇的询问。周舟的不安稍稍稳定后，见他胡子拉碴，眼神憔悴，关心的问，“你看着没什么精神，旅游很累吗？”

　　“还好。”他干脆搬张椅子坐在周舟边上。这么近距离面对面，虽然往日也是一起坐在沙发看电视，周舟还是止不住莫名心跳加速，他留胡子沧桑的模样看着很有味道，就如他身上大汗淋漓的臭味也深得周舟的欢心。周舟在心底骂自己真变态。

　　“怎么这么快回来，徐晓呢，回宿舍了？”

　　“不知道。”听到徐晓他好像有些厌倦，周舟不明所以，想着还是闭嘴为好，不该问的应该少问为佳。

　　王敬之从口袋里掏出烟，翻遍裤袋也找不到打火机，不知落到哪儿了。周舟尤为新奇，男人吸烟并不足为奇，只是对于王敬之，周舟很少见他吸烟，所以牙齿总是保持洁白，他笑容的魅力，洁白的牙齿功不可没。找不到打火机的他把烟盒塞回口袋，倒是为了给周舟交代般坦白，“我们吵了一架，最后想想旅游也没必要下去，我就回来了。”

　　周舟不知是否该出声，他接着说，“她被公司召回去拍广告，是临时安排，我也不知道生什么气，反正吵了一架，不欢而散。”

　　“她事先也不知道有安排，情有可原啦。”周舟安慰道。

　　“你觉不觉得我很小心眼？”他转头问。

　　“说不上，你是在乎才生气啊，储备很久的旅行突然间成为泡影，任谁都不高兴。”周舟嘴里这样说，心里却想王敬之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

　　“我最近心里很乱。”

　　“工作压力太大的缘故吧，你们搞设计的很容易精神分裂。”周舟想起上次看报纸说一个年轻人从事室内设计，年纪轻轻因为工作压力太大过劳死了，惋惜之余不免担心王敬之，别看他对人谦和有礼，性格温和友善，周舟坚信他也跟自己一样在心底角落里藏有很多秘密，不愿轻易说出，压抑太多，生理心理都容易奔溃。

　　“是吗？”他盯着周舟冷淡的脸，忍不住更为烦躁，忙站起身说，“外面太热了，我先去洗个澡。”

　　洗完澡的王敬之神色舒缓不少，胡渣剔除干净，换了身干净家居服，又变回清爽慵懒帅哥。周舟走出书房，见他盘腿坐在沙发上，正对着手机发呆，不知在想着什么。她犹豫要不要过去开导，她想敬之肯定在等徐晓的电话，一个女人能被男人等待，何尝不是件幸福的事！可幸福就在身边，太近反倒容易被忽略。人们的眼睛总是容易看到别人身上的幸福，苦苦追求遥不可及的目标，就算疼痛也无怨无悔，最终迷失自我，有趣的是，她所拥有的却成了别人所追寻的目标。终究太年轻，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周舟靠近的步伐打断王敬之的思考，他抬头，眼睛像小动物般无辜无害，嘴唇微张，饱满滋润的唇瓣比女孩子要来的漂亮。周舟暗暗骂道，真是色胚子，他不过是被打扰乱了思绪茫然无措，在自己看来怎么就成了另一番诱惑！

　　无奈落座，周舟打开电视，让嘈杂声掩饰自己的笨拙。她自认心思缜密，却战胜不了性格上的硬伤，寄人篱下，情绪容易受到同居人的牵连，就如此刻，两人刻意保持安静，反倒让周舟烦躁不安。她怕环境压抑，从而被卷入无端事故中，遭受牵连。很多人认为这是懦弱的象征，其实她不过想明哲保身默默生活罢了。莫去惊扰别人苦心经营的假象，只不过总会有一些好奇心过剩的人，非得扒开一层皮露出血粼粼的本质才善罢甘休。

　　她周舟又何尝不是无聊人士，要不然怎会插足于王敬之的私事，按理说他和徐晓的感情与你何干，真是恬不知耻，周舟无奈笑，这一笑打破两人刻意维持的安静，王敬之好奇问，“笑什么？”

　　周舟低语，“没笑什么。”

　　哎，他叹气，“我总是看不透你。你心里好多话，可不会选择说出。”

　　周舟诧异，一半为王敬之的细心，一半为自己因他的细心莫名撼动的心绪，她苦涩一笑，“其实，我是自卑。”她难得在别人面前承认自己的自卑，就连闺蜜赵慧也没说过。

　　“自卑什么！”王敬之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干脆收起手机，好整以暇看着她。

　　“我要是有徐晓一半优秀就不自卑啦。”周舟故作轻松。

　　“你是你，她是她，不能混为一谈。”他皱起眉头。

　　这话让周舟着实伤心，对呀，徐晓这么优秀，她确实没办法与其相比。王敬之不懂周舟的小心思，见她闷着脸，实在不清楚她又在想着什么。他向来很难在意女孩子的心思，除非每个女孩子都像赵慧那样喜形于色最好不过，若是心思太多弯弯道道，不说出来谁能猜得出？即便能，谁又闲的无聊整日玩你猜你猜你猜猜猜的游戏……王敬之或许未发现，当开始在乎一个人，不需要过多猜测，便能轻易察觉对方的喜怒哀乐。不是因人突然变得聪明，是眼里只看到她，心里惦记着她，自然她的一举一动逃不过自己的眼界。

　　为了避免相对无言的尴尬，周舟只能不断转换电视屏幕来调节气氛，当转到桐乡地方台时，电视上正播放乌镇景区宣传片。周舟盯着笼罩在细雨中的江南水乡如同仙境般呈现在眼前，她忍不住惊呼一声，好美的地方！

　　“有去过乌镇吗？”王敬之打破周舟独自沉醉问。

　　周舟摇摇头。

　　“这里去乌镇坐车只要二十来分钟，很近的。”

　　是吗。周舟淡淡回答，她记起之所以来桐乡，还是源于一个拿着纸牌逮着人就问姑娘要去乌镇吗满头大汗的老妇女，只怪黑车太不负责，未到目的地就撇下大家绝尘而去。可转念一想，若不是黑车，她又怎么会在服务站遇到久违不见的王敬之，势必也不会坐在此地与他一起谈论乌镇。是不是一切因由都是上天它老人家早就安排好的，用去不了乌镇的遗憾换来当地贵人相助？否则出门在外，独自租房面试找工作努力融合当地的风土人情是件极其艰巨繁琐的工程，凑成一块齐齐上阵，只会让人手脚慌乱，心焦气结。

　　幸好遇见他，幸好。

　　“乌镇西栅夜景不错，要么什么时候陪你逛逛？”

　　周舟回头错愕望着他，一个“陪”字让她敏感纤细的神经小小振动一番，很快她笑着说，“好啊，我很少出去玩，以前要不是跟着你和赵慧，我肯定要把所有时间浪费在寝室里。”

　　“嗯，那选个时间吧，择日不如撞日，怎么样？”他脸上的表情瞬间活跃起来，这让周舟挺感动，本来想安慰他，现在倒是被他给治愈了。

　　“不要。外面好热，好懒不想动……”周舟干脆抱着枕头靠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颠着拖鞋玩的不亦乐乎。

　　王敬之见状失笑“指责”道，“这么懒，你上辈子是猫投胎的吗！一点女孩子样子都没有……”

　　“要你管！我还不兴说你呢宅男！”周舟很轻蔑的瞅着他。后来不知怎么就扭转了状况，本来挺煽情的宽慰计划怎么就变成宅男宅女辩论会，两人互损互挖，好不热闹。

　　***

　　五年后的周舟，在一片热闹非凡的婚宴现场参加他的婚礼。友人胡吹海侃，她坐在其中频频失笑，鲜少发表。他原本许诺周舟的一次旅行，因为种种原因最后成了一张毫无价值意义的空头支票。如今一切回归寻常，过去无数次幻想一起去乌镇游玩的画面现在想想也不过是儿女家幼稚天真的心思，无足轻重，要不然怎么说割舍便能割舍？乌镇在她眼中，和其他景区无异，需要收取门票，观赏愉悦又疲惫，心中的憧憬渐渐被疲劳代替，最终有意义的不过是留下数张证明到此一游的照片。没有实现的诺言如断了线的风筝，谁都不知道风筝跑哪儿了，却跟个傻瓜似地抬头寻找，不知脖子会酸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