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守望者。 ...

  •   [終わりの世界から。]

      来自终结的世界。

      塌陷了整个泡沫般的宇宙,我一个人来自那个铅灰色的世界。
      默片里无声的互相微笑被剪辑成燃烧的灰烬,混进那些不可避免的似成相识,从深海被打捞。
      只是为了再次触碰到你的恒温,从这里开始了我的旅程。

      ——那么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不是你的你和不是我的我,还能再次互相微笑么?

      ++

      [I.]

      守望者。

      SHIRAISHI'S POV

      BGM:終わりの世界から-麻枝准Xやなぎなぎ

      ——那一天,我遇见了和那家伙很像的人。

      他倚着那棵我和那家伙常常约好碰面的樱树,微微扬起脸。
      光线沿着他的轮廓一层层薄薄地浅下去,最浅的地方是他的手指,修长的指间一点星芒晃开一片光亮。
      他擦淡的发间落下樱色的痕迹,他用光亮的指间拾下,轻轻吹开。

      我听到脆生生的铃音,透过空寂的风暴从远方传来。
      瞬间,一场樱之雨扬起我的前发,视线重度模糊。

      ++

      [01.]

      气息被远远甩在铺满夕阳的坂道上,我以跨大步的姿态把书包晃得哗啦作响。
      从春假租下的公寓到这棵樱树下,我疯跑疯跑疯跑,一边惦记着没吃成母亲烤的第三批饼干。

      但我还是我迟到了。
      和那个有些粘人的只会微笑的家伙约好了,在春假结束之前再见一次面的。
      只因为一点小小的侥幸,想要趁热吃掉下午茶的第二批杏仁香草饼干。
      于是我满口未嚼碎的饼干给那个家伙打电话,在电话那头传来软软的[我已经等在那里了]的时候,将剩下奶茶灌进保温杯,又把饼干通通扫进便当盒,丢进书包甩到肩上一气呵成。
      我一边疯跑出门一边对他说,虽然手制饼干形状各种千奇百怪,但是好味得很,所以务必要期待期待再期待,不期待绝对不行。

      可那家伙不在。
      那个十分钟前还在和我通电话说等在那里的家伙,那个在便当盒里装满绿油油的芥末寿司的家伙,那个说偷掀了家里的餐桌布,要在我回大阪之前一起在这个樱树下PICKNICK的家伙,居然不在。

      我踩着自己的脚印,像录影带倒带一样退回原点去,把整个坂道从尽头开始又跑了一遍。
      掉下一半在风流中哗啦哗啦的铁皮广告牌,或是电线杆的背后,有着蓝色屋顶的属于那只曾经扑倒过他,却彻底被他收服的大牧羊犬的狗屋,我绕着Z字形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藏人的角落。

      ——哪里都没有那家伙的身影。

      而那个很像那家伙的人,用那家伙惯常的姿态倚着樱树,用一世纪的时光转过脸来。
      我胸口涨得像灌满冷风的风船,我把眼睛使劲揉了再揉——明明那个家伙比我矮半个头来着。
      而那个人,我只有仰起头,才能把他的表情完全接收。
      可是他们很像,因为那个人微微睁开眼睛,似乎对我的出现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
      随即,眯起来,有着白瓷弧线的下颌牵起嘴角逐渐扬起弧度。

      ——是那家伙的微笑。

      一模一样的。
      我以为那是蜂蜜色的镜像。

      空气粘稠得发闷,我的鼻子没由来的茸茸的像是得了花粉症。
      三米半径范围的个人领域,以樱树为圆心的扇面,我和那家伙的秘密基地。
      我把步子跨得啪啪作响。

      [呐,我在找一个和你很像的家伙,你可知道些什么?]

      ++

      [02.]

      说起那个家伙,我不记得他的名字。
      或许他告诉过我,可是我不记得。

      那个家伙恒等于微笑,从认识的时候开始,这道算式就是无需证明的公理。
      后来甚至手机号和MAIL地址也直接用颜文字(^_^)标记。
      体型明显大过他的牧羊犬撞开他的时候也在微笑的那个家伙,在我手刀没轻没重敲他脑壳的时候也在微笑。
      于是有一次,不甘心的我双手捏住他的脸颊把他上扬的嘴角往下扯。
      啊哈,人工扁嘴,哭了。
      一松手,又笑了。

      因为是茶发,我叫他[GUMMI BAERCHEN],橡皮小熊糖。
      像橡皮一样拽长挤短都能恢复原状的小熊糖。

      ++

      [03.]

      遇到那只GUMMI BAERCHEN的时候,是三年前的三月,小二结束的春假。
      樱花阵线从冲绳开始了一场席卷,终于在三月下旬大色块铺满东京。
      我的家在大阪府,而出于某种原因,每年父亲和母亲都会在三月调休三周来到东京,从私人那里租下一间假日公寓,开始被称之为[从冒着灰气的都市到冒着灰气的都市]的休憩之旅。
      妹妹YUKARI四岁开始,父母便不会在春假的时候把她送到祖父母那里寄宿,而是带上她一起,用三小时不到的光阴从一片钢筋水泥的草原逃到另一片钢筋水泥的草原。
      ——好吧,这到底是哪门子的休憩。

      于是渐渐的,我们兄妹合力逼出了让人嘴角抽筋,N个月疗程的针灸都治不好的真相。
      原来,这对感情一直疑似蜜月期的大龄情侣相遇在十几年前泛黄的东京三月。
      漫天樱花的卒业日,少女母亲没能从暗恋的前辈那里要到第二颗纽扣,沮丧之余在寿司店暴饮暴食却遇到了生命中最值得感恩的SERENDIPITY。(……是么?

      我和YUKARI表示强烈愤慨,为人父母一把年纪抄袭言情剧,大呼上当受骗要求收取蜜月陪同奖励。
      于是陷入回忆不可自拔的乙女心母亲,满眼泛滥的粉红桃红玫瑰红色爱心,当下就决定全家去父亲曾经打过工的寿司店胡吃海喝。

      在那家叫做[河村]的寿司店,我遇到了那只GUMMI BAERCHEN。
      他撩起帘子走进来,卷起袖子的米色衬衫,牛仔背带裤一边的背带垮下来。
      他大概是个近视眼而固执不肯戴眼镜的孩子,一直一直眯着眼睛,看不见的目光在嘴角还有米饭的我的身上不太友好地定格了几秒,就径直爬上了隔我一个人的位子。
      ——真是个奇怪的小孩。
      我感到莫名其妙,扒了下头发,翻个白眼,继续进攻下一盘手卷。

      需要解释的是,那时候我的吃相确实属于必须抹掉的黑历史。
      因为正处于换牙期,门齿的位置门户半开着,后面的牙齿也在陆陆续续松动中。
      ——人类进化保留这种遗产,真真是种酷刑。

      不经意一个侧身,我看到那个家伙一个人抱着管芥末在手卷上涂鸦。
      点,横,勾,竖,撇,捺,画个圈拐回来。
      大量的绿色佐料一会儿是笔,一会儿是橡皮。
      总之经历一场惨绝人寰的抽象作画,那块寿司很快就像个农场的青草饲料垛,再也看不到一点米饭的痕迹。
      他双手合十轻轻念一声[开动了],手指在厚厚的芥末上一划,挑起一小块绿色塞进嘴里吮了一下,露出满足的表情。
      周围的空气争先恐后开起小花,KIRAKIRA停不下来。
      有这么好吃么,我想,同时感到旁边有视线隔着万重空气分子直射而来。
      错觉收到挑衅而直接效仿的结果,自然是一瓶矿泉水胀得肠胃整个成了凉水袋。

      于是这一回,真真切切的。
      我从那个奇怪家伙特意偏过头来的微笑里读出了[活该]的信息。

      后来我才知道,那整瓶矿泉水的惩罚游戏,不过源于那个小心眼家伙的专座被我无意占了而已。
      不过此番混乱我也因祸得福,因为后面一颗松动却坚持了很久的乳牙终于脱落,而让我得以在东京恢复吃货本性。

      那个时候,是我第二次遇到他,在那一年我要离开东京回大阪的前一天。
      他穿着垮了半边背带的牛仔裤,倚着坂道尽头那棵樱花树,手中捧着大把的樱花瓣,用一个世纪的时光转过脸来。
      他把它们抛向空中像花嫁扯散了捧花,我的目光追随其中的一片,任由风将它们扑了我一脸。
      他眯起眼睛,歪着头,看着我大幅度挥着手臂打开那些花瓣。

      [呐呐,芥末加矿泉水,好味吧。]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一个手刀,照着那颗蜂蜜色的脑袋[咚]一声敲下去。
      在他惊呼一声[好痛]扑过来掐我脖子的时候,转身冲下坂道。

      一路你追我赶奔过好几条街,最后双双累瘫在路边公园的草坪上。
      气管被冷空气摩擦得有些冰凉得发麻,小腹深处钝钝的刺痛提醒我跑得有点岔气。
      和我头对头脚对脚摊平的家伙也好不到哪里去,汗湿的刘海全部贴着额头和脸颊,让他的下巴显得更加削尖。
      我们还在较劲,只是实在没力气打下去,于是我们大眼瞪小眼用眼神较劲。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眼睛的颜色,在那之前,我一直以为那是美工刀刻出来的两道月牙形的伤痕。
      谁叫那个家伙总是一副眼眉一并弯成弦月的微笑,时不时笑开了还会露出一排黑黑白白的缺牙巴。
      于是我们互相嘲笑对方吐字不清说话漏风,就像满脸挂着皱皮的瘪嘴欧巴桑。

      [东京欧巴桑]一字一顿说我被他——记,住,了。
      因为我是他八年历史里没有先例的存在。
      我是第一个敢打他脑袋的人。

      ++

      [04.]

      只是记住和被记住未必是件好事,尤其是记住那样的家伙和被那样的家伙记住。
      就像意识底层突然多出了一层抗拒芥末的认知一样。

      于是第二年,在那条坂道上,在我们的恒牙长齐,再也不用纠结东京欧巴桑还是大阪欧巴桑的时候,我用尽学会的所有嘲讽——口齿流利吐字清晰,尽情笑话那个被掠过的牧羊犬带倒在地的他。
      当然了,我被那家伙抽出背上的网球拍作凶器狠狠敲到了头。
      我理所当然一脚踩上底线,以连狗狗都闪不过还有什么运动神经打网球为由反击。
      我以为我会看到那家伙气得一瞬开眼,然后要求比赛。

      我当然不会告诉他我从小一起就在家附近的TENNIS CLUB儿童班里打酱油,现在也算是学校矮子里拔将军的[名手]。
      只想着就这样把他橡胶一样一次又一次恢复原状的微笑扯坏,就像课堂无聊了用原子笔给课本插图的和服少女添两撇蚊香状的八字胡一样,就在内心笑得拆墙掀桌再起不能。
      笑完了,我才意识到,如果真要打一场,也必须回公寓取球拍。
      于是我大度地把战争期推后一天,以供双方各种战略物资准备,而战场选择为街头网球场。

      话说,我会把球拍这么麻烦的东西从大阪带到东京么?
      那么晚上缠母亲去买新拍子吧,回公寓的路上我把步点踩得前三跳后两跳。
      可是那一场球,或者说那场战争,终究因为母亲心血来潮的额外药妆店开支,无情驳回了我的新拍申请,而那个小气鬼死都不肯借出他珍藏的[RAKKA][RAKKI][RAKKU][RAKKE]和[RAKKO](这是什么NAMING SENSE?),说是怕染上怪人的气息会不听话,而无限期延后。

      ——但我们还是会约好在这株坂道尽头的樱树下见面。
      YUKARI曾经十分严肃地问我,为什么短短三周的东京暂住,差不多天天人间蒸发几小时,然后瞬间八卦状蹭过来——呐呐,是不是和哪位美丽的大姐姐DATE,香水味熏傻了脑袋连回程要拐几条街都记不得。
      我一边想着原来这就是[DATE]啊,一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要瞒着她。
      于是我告诉她,我去糖果店看新口味新颜色的GUMMI BAERCHEN一看就是几个小时。
      果不其然,YUKARI大叫完[KU-CHAN骗人],又把我嘲笑为长不大只知道吃橡皮糖的馋猫,连小一的她都知道一日三餐必须蔬菜中心。(指。

      当我意识到这是约会的那个夜晚,我合上眼在床上翻来覆去,从床头移到床尾,最后拿枕头盖住脸,依旧不能入眠。
      凌晨时分勉强睡着,梦境里却从四面八方聚拢来复数的走了多边形的(^_^)熊脸,并成次方增长,哼着怪里怪气的调子。
      以至于第二天醒来耳蜗深处嗡嗡作响,严重睡眠不足并疑似患上了密集恐惧症。

      好吧,我依旧忘了要问他名字。
      显然,他也不记得这么重要的事情。
      我还是对着他左一个[GUMMI BAERCHEN]右一个[GUMMI BAERCHEN]。
      而他存了我的手机号,输上[喂~那边的关西人]发现位置不够,简略到[喂~你]这种让人火大的称呼,并从C调跳到DEFGAB调大调小调颠来倒去唱个不停。

      我把他软软的服帖的棕发揉得乱起八糟,他扑过来把我的丁子茶发揉得更乱。
      我贴着他的耳朵对他说喜欢,他说这是我们的秘密绝对不可以告诉别人。
      我们勾起小指约定了每年每年的春假,都要在坂道尽头的樱花树下见面。
      把两个脑袋挤进一个绿色的取景框,把每一年成长了的我们的记忆折叠,从那一天开始。
      我要记住他的样子,他软绵绵的棕色的发,他心型的脸和他GUMMI BAERCHEN般搓圆捏扁都能恢复原状的微笑。
      我闭上眼想着他的样子,于是我微笑,嘴角越咧越开像拉开口的零钱包。

      [呐,在这个世界,我们能够一直一直互相微笑么?]

      [嗯,大概吧,那说不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

      那时候,幸福的形状还游离于大爆炸之前的空间。
      而我们只是嬉笑着滚到一起,一身的草叶灰泥像两只毛茸茸的猫。
      那一天,我第一次和我在东京的FIRST LOVE像两只毛茸茸的猫一样接吻。

      并理所当然的被迫灌下了整瓶的矿泉水。
      怎么就忘了呢。
      ——那家伙背包里可怕的常备物。

      ++

      [05.]

      那个和那家伙很像的人蹲下来,这样他的视线刚好可以和我平齐。
      我的鼻尖聚拢全部的未知,把头低得不能再低。
      不想让这个人看到的,我灰败的表情。
      他一只手扳正我低下的脑袋,一只手握起我的右手拉到他面前,伸出小指,勾上。
      我看到他的小指被一枚细细的银色指环松松圈起。

      [我知道你说的那孩子哦。]

      [可是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所以,我会陪你一起去找他好不好?]

      [来,拉钩。]

      那个人说他叫作FUJI SYUSUKE,东京青春学园高等部二年生,我可以不加敬称直接叫他FUJI。
      我告诉他我叫SHIRAISHI KURANOSUKE,大阪南梅田小学四年生,在学校网球部是部长,幼教阶段的识字读本是植物手册,最喜欢的颜色是浅绿色,当然了,郑重声明,务必剔除芥末的绿色……

      他把一只胳膊枕着膝盖,托着下巴安静地听我吧啦吧啦地说。
      微笑的抛物线在听到[芥末]这个词的时候上升至顶点,伸手揉乱我的发,又仔仔细细整理回来。
      他双手扶着我的肩,歪过脑袋审视自己的作品。

      [那么听上去很可爱,所以可不可以叫你KURARIN?]

      如果是GUMMI BAERCHEN,颠来倒去从C调念到DEFGAB调大调小调一定很有趣。
      我偏着头想了一下,点点头。

      [看在和那家伙很像的份上。]

      可是明天我就要回大阪了,一整年的时间都不会出现在东京。
      于是我和FUJI拉钩,约定好了。
      FUJI的手温暖而干燥,我感到他小指上金属硌得我的小指生疼生疼。
      明年的春假,从这棵坂道尽头的樱树开始。
      我要每一天每一天等在这里,三米半径扇面的秘密基地。
      和FUJI一起,开始寻找那家伙的旅程。

      -守望者。FIN。-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