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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岂在朝朝暮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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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岂在朝朝暮暮
暮木出生在七夕,这是一个古往今来才子情思涌动的日子,暮木的爹暮秀才虽然年过而立也不例外,所以站在葡萄架下的暮秀才听到里屋暮木呱呱坠地的哭声后,抬头看了看牵牛织女星,想起“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便给自己家孩子取了个名字叫暮暮。隔壁家钊大嫂也赶上了七夕生下了自己家宝贝儿子,钊大叔知道暮秀才肚子里有些墨水,赶忙跑来问秀才给自己家儿子取个怎样的名字才能让儿子将来有出息,暮秀才装模作样地拈了拈下巴上不存在的胡子,眯着眼摇摇头说:“钊钊如何?这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啊。”钊大叔是个实诚的铁匠,觉得钊钊这名字实在是,实在是拿不出手。便问道:“暮秀才,这钊钊有啥典故没?”钊铁匠想着,要是史上有个什么大将军大官的叫钊钊,咱儿子同名也能沾着点福气啊。“典故,典故啊”,暮秀才只识得那些诗书,那里晓得什么历史典故,便指着头上的星河道:“这不是牵牛织女的典故么?”转身叨叨着要去看看自己的孩儿,赶紧走了,剩下钊铁匠呆楞在葡萄架下。
当然,暮秀才的女儿没能叫暮暮,钊铁匠的儿子也没能叫钊钊。缘由要从第二天来的道士说起。暮木出生第二天,日头刚刚升起,照到葡萄架上舒展了葡萄藤,一个正经道士穿着黑白的道服,冠着头发在头顶,脚着青履,眯着眼扣着拂尘敲开了暮秀才的门,说是远道而来,想要讨些吃食。暮秀才刚添了个女儿高兴的很,热情地把道士引进家门,好茶好饭招待着。“暮施主可是刚添了千金?”道士茶余饭饱,摸着拂尘问暮秀才。“是啊是啊,昨晚刚刚出生,刚取了名字暮暮,谈不上千金,却是个宝贝。”提到自己的女儿,中年得子的暮秀才高兴得眯眼。“哦?贫道可否为令千金卜一卦?”吃了暮秀才一顿饭,道士无以回报,只能干起本行。暮秀才求之不得,连忙进室内把女儿抱到道士面前,道士自习看了看暮木的面相,手相,又细细问了暮木的出生时辰,掐指一算,悠悠道:“令千金五行缺木,若是名字中带有一个木字,那便可福寿绵延呐。”暮秀才一听能让自己的女儿福寿绵延,也顾不上什么朝朝暮暮了,左右“暮”与“木”也同音,赶紧给女儿改了个名儿,叫暮木。道士讨好吃食,也算了卦,再送了暮秀才一个所谓“求福避祸”的符让暮秀才贴在里室,便摇着拂尘,一副羽化登仙的样子走了。
殊不知到了傍晚,家家炊烟飘起的时候,道士又飘进了隔壁钊铁匠家,美其名曰:远道而来,讨些吃食。道士把跟暮秀才说的话照搬到钊铁匠耳朵里,也是要为令公子算一卦。这一算,算出钊铁匠的儿子五行缺火,把钊钊给改名作钊昭,这下钊铁匠心满意足了,多给道士添了碗饭。茶饱饭足后,道士又摇着拂尘走了。
夜里,钊、暮两家一起乘凉,暮秀才讲起女儿改名的事儿,钊铁匠一拍大腿,说:“今天也有一个高人给俺家娃儿改了个名,叫钊昭!”两人一对,才觉着被道士骗了,钊铁匠是个直肠子,破口大骂臭道士,暮秀才思量着名字也改了,不过损失了顿饭,无伤大雅的,笑笑就回屋哄女儿了。
白天里的道士被骂作臭道士时,正在两家墙外,听见叫骂,也不怒不恼地,悠悠抚了抚髭须,又眯着眼,摆出一副仙人的样子,只道:“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又岂在钊昭暮木啊!”说完,渐渐消失在暮色里。尚在襁褓中的暮木和钊昭却不知道,“臭道士”一语成谶。
于是日子就在两个娃娃的哭声中展开了,暮大嫂和钊大嫂一致认为两人每天一起带小孩比较有消遣,于是暮木和钊昭“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的时光就在暮大嫂和钊大嫂的育儿经验交流中铺开。
暮木和钊昭出生所在的小镇子人口不多,几家房子排排坐,从街头数到结尾,而暮木和钊昭也就每天迎着朝阳从街头跑到街尾,又迎着夕阳从街尾跑回街头,跑着跑着就长大了。镇上所有人家都道暮秀才和钊铁匠加的女儿和儿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暮木和钊昭可不是这么想,暮木因为暮秀才每日吟诗作对的耳濡目染,早早学会了说话,顶着两个总角发髻每天拉着钊昭说个不停,说爹爹说娘娘说铁匠,而钊昭虽然已经四岁,但还只是会几个简单词语,回应暮木的只有“暮木。。。爹爹。。。娘娘。。。葫芦。。。”,说着说着还要留口水。之所以记住暮木和爹爹娘娘是因为这三个词使用频率最高,而葫芦则是冰糖葫芦的简称,冰糖葫芦是钊昭最爱的零食,每过四天,第五天早上钊大嫂就摸给钊昭四个铜板,让钊昭去买两串冰糖葫芦,自己一串,暮木一串,但是钊昭总是没法跟卖冰糖葫芦的爷爷说清楚,每次都是暮木踮起脚把铜板塞进爷爷手里,选两串冰糖葫芦,自己吃掉自己的一串,然后窥伺着钊昭的半串,钊昭只能眼巴巴看着冰糖葫芦被暮木抢走,然后吞吞口水,回家了还没法跟娘诉苦。等钊昭到了六岁的时候,终于明白自己之所以每次都失去半串冰糖葫芦的原因是自己吃得太慢,第二天早上吃冰糖葫芦的时候钊昭大口大口狼吞虎咽地吞下自己的那串冰糖葫芦,又因为吃得太急哽住,连脸色都变青了,小手不停地拍打着胸口,暮木在旁边笑够了才用力在钊昭背后一捶,钊昭吐出几个山楂来,这天,钊昭决定自己最讨厌的食物就是冰糖葫芦。
钊昭小时候没少因为迟迟不会说话受小孩儿欺负,小镇里小孩儿的头头是王掌柜的儿子,叫王贵,掌柜家是小镇里最有钱的一家,王贵自然也就比寻常小孩儿多了几份傲气与霸道,见着不会说话的钊昭就大声取笑,王贵的小跟班们自然欺负得更厉害,拳脚相加,把钊昭打得鼻青脸肿,钊昭不敢回家见钊大嫂,就到暮木家扯着暮木的袖子泪眼汪汪,暮木总恨铁不成钢地拍钊昭的头,骂他:“哎呀你傻的吗?王贵打你你不知道跑呀,跑不了就拼了命地打回去啊!”钊昭无力反驳,身上伤口疼得很,只能开口唤着:“暮木疼。。。暮木疼。。。”“暮木不疼,你才疼!”暮木笑着给钊昭上了药。暮木有仇必报的性子自然不会放过王贵,立马就跑到王掌柜家跟王掌柜理论了一番,王掌柜虽然财大气粗,教育儿子并不含糊,更不愿意儿子仗势欺人,当着暮木的面把儿子叫出来打了20板子屁股,暮木把躲在身后的钊昭拖出来,指着钊昭要王贵道歉,王贵擦着满脸的泪,小声嘟囔了一句,暮木不满道:“你说什么?比蚊子叫声音还小,大点声!”王贵狠狠地盯着暮木,几乎是用吼地说了句:“对不起!”钊昭拖着暮木往回走,暮木这才不情愿地走了。暮木走在回家的路上还要数落着钊昭:“你可不能这么好欺负,咱俩是一起的,别人欺负了你就是欺负了我,你好欺负就是我好欺负,我暮木可不是好欺负的!听见没!”回头看见钊昭闷闷地点头,“哎。。。就知道你不开窍的!算啦,以后有人欺负你你就来找我,我们是一起的,我帮你欺负回来!好不好?”暮木拉过钊昭的小手,笑着看着钊昭说。钊昭看着暮木在落日余晖里的身影,夕阳给她的身上抹了一层金光,就像她身上本来就会发光。“一起。。。的。。。暮木,钊昭,好。”钊昭回暮木一个笑,张开嘴露出缺了门牙的一个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