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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章十一 ...

  •   三人回到崇真已是傍晚,傅玉书抱着大包小包物品先扬折返自己房里。

      崇真观中,小弟子都是十几个人挤在大房里同眠;傅玉书虽未入门,可待遇却与白石等亲传弟子无异,独占一个不算大的房间。推开房门,明间除了一条长案两个书橱几个坐垫,再没其他。傅玉书把手里物品尽往案头一堆,径向里间走去。里间只有一个箱子一个土榻,再无其他。傅玉书初来时榻上只有一床薄被,雾灵山就是夏季夜晚亦凉意浸人,何况眼下入秋,夜间更是寒冷。邻室白石恐傅玉书抵不住冷,把自家铺盖拿来给傅玉书换上。虽是如此,傅玉书仍因环境粗糙,难以安眠。

      傅玉书坐在坑沿,一会解开衣襟,取出贴身藏着的青布小包。解开系绳揭开青布,一面巴掌大铜牌,静静地躺在手掌中。指尖沿着牌上阳文刻铭,一笔一划,轻轻地写着‘幽州兵部’四字。

      没了腰牌,不晓得罗艺会怎样责罚罗成?二十军棍?不,至少五十……

      傅玉书轻笑:“算了,反正小呆瓜会闭气功装病,既然打不得,改罚禁足吧……”心念至此,不觉收起笑意。

      大隋推行府兵制,士兵平日务农,战时入伍。烽烟一起,天子可于各地调动府兵,幽州虽然地位特殊,但仍是隋臣,自然不可违抗皇令。况且幽州邻近高丽,杨广当在幽州集结,整齐军队出征,如此对幽州民生、农务、贮粮均成压逼,过后必定元气大伤。

      把铜牌重新包好,握在手里,傅玉书轻轻叹息。

      高丽早在大隋发兵灭陈时,已着手备武积粮。大隋一统南北后,婴阳王高元虽向文帝杨坚示好并受封,但仍暗中备战,两国边境小打小闹连年不断。开皇十八年,高元亲领精兵一万突袭辽西,直逼燕郡,罗艺大怒还击。双方交战月余,其时罗艺为要积福荫子,手段每每放缓,对敌留有生路,至使高元能剩一口气败走平壤。其后高元因慑于幽州铁骑,遣使向杨坚谢罪,事才作罢。

      当年,罗艺带着上下齐心骁勇善战之幽州铁骑,战后亦得说一句高丽军难缠。如今,杨广领着各地府兵组成之临时军队,能够顺利击败高丽军吗?

      “笃笃”!外边响起敲门声,傅玉书忙答应一下,紧赶把布包贴身藏好,整过衣襟才去开门。

      “玉书。”门外站着个青年道士,手中提着食盒,微笑道:“你尚未进食,我给你带来食物。”剑眉秀目,言语温和,正是青松座下大弟子白石。

      “有劳大师兄。”傅玉书把白石让进屋里,“我正打算前去食堂。”

      “你跟着婉儿、飞扬走了大半天山路也累了吧?别要再走动,好生安歇着。”白石在案前坐下打开食盒,傅玉书忙把案上包裹推过一旁。白石将饭菜放在案上,见傅玉书不先进食,反在旁边大包小包里东找西找,因问:“玉书都买了些什么?”

      傅玉书道:“无非是赭石白粉花青藤黄等颜料。我在此间闲来无事可以作画自娱。还有……啊,在这里。”说着把一个小包递给白石。续道:“还买了些茶叶,这份送给大师兄。”

      白石正想推辞,傅玉傅笑道:“平日多劳大师兄照料,此物轻微,不过略表我心意,还请大师兄莫见嫌。”

      白石听了,便接过茶叶,微笑道谢,“你且先行用餐,我去煎水,待会一起吃茶。”

      傅玉书点点答应:“喏。”目送白石离去,傅玉书这才开始进食。

      崇真虽为道观,亦有俗家弟子,除却节日大典例祭等日子,平日腥荤不忌,可也无非是酱菜肉脯小米饭。耐心嚼着无甚滋味的饭菜,傅玉书数了数茶叶包,心想:焱叔知我不惯此间饮食,硬给我捎上这多吃食;可这茶叶也给得太多了,送出一些,剩下够我喝上三个月……不会都是小江园吧?如此名茶若说能在石头屯买得,实在太不合理……

      傅玉书匆匆食罢,收拾餐具,这时白石提着小瓦釜及茶碗回至屋中。傅玉书闻到茶香,知是绿雪芽茶,忖度:崇真也是爱吃杂茶,这绿雪芽虽不及小江园,却也有点可惜了。

      翠绿鲜润的茶汤里放进山货干果,虽然影响茶叶真味,但吃起来倒也有趣。两人喝茶闲聊,傅玉书正说话间,猛地一声旱雷撼动天地,其势未绝,山中另有阵阵怪异哀嚎破空传来,凄厉可怖使人毛骨悚然。

      傅玉书一惊,放下茶碗起身往窗外探视,问道:“这是什么声音?”

      白石旋即示意傅玉书坐下,答道:“这叫声乃是从后山寒潭禁地里传出。每逢打雷下雨必定会有,我们都听惯了。”

      “寒潭禁地?”

      “该处是……”

      眼看白石面带难色,傅玉书换上盈盈笑脸,说:“既然是崇真禁地,当属崇真内务,大师兄不必说出来。”

      白石颇有些不好意思,因说:“玉书之于崇真并非外人,此事你知亦无妨。其实,寒潭内所住之人,正是敝师公燕冲天。”

      “哦?燕老前辈不是在退位后云游四方吗?怎会……”

      “对外是这样说,事实上廿多年来,师公一直留在寒潭潜心苦练。不知怎地,每遇雷雨定必苦痛大叫;但师父有严令,除却他和云飞扬,任何人均不得接近寒潭,违令者重罚。师父一直缄默,飞扬又不懂事,所以就连赤松师伯、苍松师叔也不晓得寒潭内情况。”

      “何解飞扬例外?”

      “总要有人看顾师公衣食呀。”

      “……”傅玉书想了想,问:“大师兄,依我看,飞扬个性老实,又是一心想学艺,却为何……”

      白石摇摇头,微微苦笑:“飞扬他人是不错,可惜崇真有例,所收弟子必须身世清白。飞扬他……唉,他从的是母姓,父亲既不明,这身世也就无从谈起。尽管飞扬是师父带上雾灵山,亦不能破例成为崇真弟子。”

      傅玉书皱起双眉。

      云飞扬虽非崇真弟子,但崇真武功他已学得不差。

      自到崇真后,傅玉书日间在观中闲游,晚深则偷出观外巡察地貌。为防惊扰隔邻白石,傅玉书至今只曾外出过三次,可就在第三次夜探时碰到云飞扬。

      杂役居处本就偏僻,云飞扬因为兼管猪只,索性住在猪舍旁边,因此更是离群。那次傅玉书随便选个方向走,不意来到猪舍,竟在舍后松林、乱石岗断崖下一片杂木林里看见云飞扬练习崇真剑法,看上去岂止有板有眼,火候犹在白石之上。这份功力绝非他平日在练武场旁边偷窥即能练成。

      傅玉书又见云飞扬旁边一个黑衣人负手而立,那黑衣人身材高瘦,整个头脸用黑布袋罩着,只露出两只眼睛;不时出声指点一下云飞扬,嗓音故意憋粗,听上去很不受用。黑衣人十分警觉,若非傅玉书会闭气功能将自身呼吸心率减至最低,只怕早被发现。

      傅玉书听到云飞扬称呼黑衣人作“师父”。

      真真不明不白。既然云飞扬懂得武功,何解平时饱受欺凌,亦不显露一星半点?黑衣人又是何人?怎地在三更夜半躲在林中传授武功与云飞扬?

      不可能是崇真弟子,云飞扬武功比他们还要高。亦不可能是赤松、苍松,赤松为着伦婉儿故对云飞扬十分厌恶;苍松跟这位大师兄沆瀣一气,如此两人均不会指点云飞扬。还有青松…但以青松掌门之尊,犯得着鬼祟么?

      天际金蛇闪烁,旱雷连接打下,怪啸之声不绝。雷声混杂怪叫,震撼后山。

      白石已提着食盒、茶釜离去,傅玉书独望向窗外夜空,耳边听着后山怪啸,估量着:莫非那黑衣人是燕冲天?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章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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