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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章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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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山玉皇顶一战,青松受创非轻,傅玉书为免赶路太过使青松伤势加剧,赶了半日车,晚间须找宿头让青松休息。因三人并非走官道,此际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罗成骑马来回寻找才发现一个小磨坊 。
这小磨坊只得两父子与几头瘦骡,父子两人均是老实交巴,见三人样貌端正,青松又似有病在身,赶紧将三人让进屋里。
罗成卸了白龙驹鞍辔,傅玉书也把车套解下,牵马磨坊后草棚喂饮拭刷。过后两人再入磨坊,坊主拿出食物热情款待三人。傅玉书一瞧,汤饼里拌上一勺子豆酱,就着酱菜进食。青松虽然位居一派掌门,但到底是出家人,于饮食并无挑剔;罗成虽然生于官宦之家,但自十岁起即随父出战,军中并无精馔细脍,粗粮亦照吃不误;傅玉书却是自幼锦衣玉食,未免有些难捱,只是想到不吃则无力气赶路,于是面带微笑,把汤饼吃了个干净。
食罢,坊主本欲把屋子让给三人,父子两到草棚里睡;三人执拗不从,结果坊主父子与青松睡在屋里,傅玉书、罗成到草棚过夜。傅玉书安置下青松,确定青松果真入睡,才转到后院,打水洗过脸才走进草棚里。
坊主儿子在棚里草堆上铺一张薄被,罗成正躺在上面,从棚边望上夜空数星星。瞥见傅玉书入棚,罗成高兴地招手道:“傅小子快过来快过来,棚里四面通风,我冷着呢。”
傅玉书又笑又叹:“你这小呆瓜,敢情把我当成手炉了……”侧躺在罗成身边,以手支头,含笑凝视。罗成一翻身,也学傅玉书那样侧躺着,抱怨道:“你又这样叫我,我才不呆。”
傅玉书见他皱着眉头小声嘟嚷,仿佛儿时光景,舒手拧着他那早已不同于孩童时那般肉嘟嘟的面颊,笑道:“不呆?你跟青松怎样说来着?跟舅妈祝寿,回程时路过王家集?秦表哥可是住在历城啊~”
“嘿,他又不晓得我表哥是谁。”罗成说着,摇了摇头挣开傅玉书那手,直望入傅玉书眼睛,低声问:“倒是你,你想怎样?居然用自己做饵引开无敌门?单是王家集灭门血案,青松已经够有感激,你不必如此。”
傅玉书轻声说:“王家集之事实属意外,血手令并非独孤无敌所发,而是独孤凤趁着她爹闭关养伤之际私下发出,沿路追杀者只有朱雀堂。独孤凤不是歹毒之人,即使冲入庄子,若无人反抗,她顶多把人杀伤;所以庄里老弱妇孺早已调走,只剩下男丁及几个健妇。谁想那公孙弘为讨好独孤凤,竟漏夜赶来帮忙,结果他领人冲入庄子……哼,等我把万年续断花换过来,定要亲手杀他解恨!”
罗成低哼:“女人亦不放过,非好汉所为!”瞧着傅玉书眼光流转,唇噙坏笑,罗成撇着嘴说:“我爹以前打突厥打契丹,确曾屠村屠城,可自我出生以后没再做过,现在我军对妇孺都会手下留情。喂,傅小子你别想糊混过去!”说着向前挪了挪,两人顿时眼对眼鼻对鼻。
受到罗成逼视,傅玉书苦笑道:“公孙弘武功比独孤凤高出几倍,我跟青松分开走,是要为他多争取时间回气,否则他不能打跑公孙弘。我虽是瞒着青松离开,但送他走的车夫是我手下,车夫会适时给青松露些口风,青松知道了必定会追上来。”
“你怎知他能赶得及?论武功你与公孙弘在伯仲间,认真要打,你未必会输,但你要入崇真学艺,自然不能赢。青松未到时,你待如何?让他砍掉手手脚脚?还是让他在你肚子扎几个洞?”
“我不能胜过他,但他要杀我亦非易容。不过,若是真被他砍几刀,以后青松更不会对我起疑,我在崇真行事会更方便。”
“……我说,你才是呆瓜……”
一时沉默。
夜深风露寂静无声,天地间仿佛只余下两人。
罗成不自觉地靠近再靠近,两人鼻端柔柔互触,嘴唇几乎要贴上,馨香可闻。傅玉书又再看到罗成眼内那股渴望。
傅玉书已忘了,是几时开始从罗成眼神里看出异样。在两人共处时,罗成总会如此注视自己;那眼神,似是非常非常地渴望着某样物事。彼时傅玉书年纪不大,罗成更小,都是青涩无知;及后稍长,傅玉书已然想通,罗成却犹是懵懂。傅玉书有时会想,或许罗成凝望自己之时,亦会看到自己眼内有着强烈渴望,但罗小呆肯定仍未明白其中意义。
傅玉书瞧到罗成眼里渴望倏地加深,接着罗成一翻身,顺势把自己压在身下,手上使劲圈紧自己腰身,四唇很自然地合在一起……
傅玉书扶着罗成肩膀,罗成捉着傅玉书瘦腰,彼此贪婪索吻,仿佛永不满足,年轻的身躯开始发热……
傅玉书感到罗成呼吸渐渐急促,稍稍克制,用指甲在罗成后颈大力撮了一下。罗成吃痛,“哎”地一声抬起头来,两眼极之无辜,“你干什么呀你…”说着又俯下去想再继续,傅玉书连忙伸手抵着他两肩,小声说:“明日还要赶路,别让青松看出异样!”
罗成想了想,这才皱着眉头委委屈屈从傅玉书身上翻下来;却仍是侧躺着,紧紧搂着傅玉书腰身,又把脸孔埋在傅玉书颈窝里,不言不语。
罗成灼热气息尽数洒在傅玉书项间,傅玉书被烫得心神恍惚,轻叹一声,说:“你如睡不着觉,便跟我说说你为何无端多出四十五个哥哥好了。”罗成眨眨眼,打从接到秦叔宝家书说起,除了俞淼给予小锦盒之事隐去不提,其余事情尽和盘托出。说完后,两人气息都已平稳下来。
傅玉书皱眉道:“你那些结义兄长怕是要造反了。”
罗成苦笑道:“他们今番聚在一起,为舅妈祝寿是真,趁机集合商量起事也是真,我想表哥或多或少总有知情。依我看来,眼下人手、钱财均已齐备,只差一个契机,不过以徐三哥那份精细,很快就会逮住。”
“你不阻止?”
“民心所向,谁能阻止?”罗成放开傅玉书,平躺在薄被上,从棚边望出去,凝睇夜空,“对百姓而言,谁当重皇帝亦无所谓,不管杨广是否真有弑父夺位,只他随心所欲全无节制,把老百姓挤压得生计灭绝;没法过活,自然要造反。杨坚尚有贤臣高颎辅政,杨广却任用杨素、宇文化及、虞世基这等奸佞,搞得民不聊生。关中民怨不堪提,其他地方一样凄惨,登州被老儿杨林折腾至体无完肤;扬州被独孤家、无敌门联手弄得乌烟瘴气;太原在李渊到任后好些,不过为了防御突厥筹措军费,赋税也很重……大隋犹如风前烛,岌岌可危。”
傅玉书瞧着罗成,说:“想那伍云召被宇文成都打败后投靠岳父李子通,李子通就在凤呜关自立为凤呜王。伍云召离开南阳关,继任贪官专门搜刮民脂,朱灿杀之,随即自立为南阳王。以后,反王会越来越多。如此,幽州……”
“就我爹那性子,不会造反。可我不愿为杨广卖命,何况我必定要帮表哥。”
看到罗成表情沉重,傅玉书倒真有些不惯,因笑道:“将来事等将来再说吧,你那些哥哥不见得明日就会造反。喂喂,我倒要问你,何解你会懂得到王家集?”
罗成又侧过身来,得意地翘起嘴角,说:“因为本公子聪明!”
“哦,既然罗公子聪明若此,应想得到接下来该怎样做。”
罗成登时苦着一张俊脸,说:“让我陪你去雾灵山不好吗?再有人追杀你们,我可以把他打跑……”
傅玉书微笑道:“不、必。这血手令是独孤凤私下发出,除了公孙弘,没人会听她命令。今日公孙弘亦为你所败,无敌门不会再有人追踪。所以你还是与手下一同回去吧。”罗成又想再缠上来,指尖刚沾着傅玉书腰身便遭拍开。傅玉书又笑:“你又不是不晓得,崇真向来不与官府打交道,有你幽州罗小侯跟着,只怕青松不乐意。”
罗成负气道:“我管他乐不乐意……”余下语句悉数被傅玉书凑过来的嘴唇消灭掉……罗成正要伸手搂抱,傅玉书却把他推开,自己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忍笑说道:“咳~快睡觉,不然你明天从马上掉下来,我可不会理你。”
罗成忙从后抱住傅玉书,闷声道:“睡不着……”
“那你好好想个藉口离开吧。”
“……”
其实,毋庸费心想藉口,徐茂公已经为罗成安排一切。
数天后,三人到达历城,罗安早在城外必经之路候着,乍见罗成,立即满面焦急地迎上去。
但听罗安一通诉说,原来杨林亲押第二拨皇杠经过历城,那夜罗成离去后,杨林传令要秦叔宝马上带着龙签到军营进见。秦叔宝去后,程咬金为免连累秦叔宝,独自到军营二劫皇杠,终于失手被擒。一众兄弟得悉磨拳擦掌,决意密谋救人。眼下贾家楼四十六友除罗成外都在城南天灵寺落脚。
罗成不由咋舌,小声嘀咕:“三哥也忒快了些,还以为要等一年半载呢……”顿了顿,即向青松说:“眼下山东将有祸事,还请道长尽速离去。”青松得知情状亦无多言,拱手道别。
罗成从怀内摸出一个青布小包递给傅玉书,说:“傅兄,此去雾灵山路途遥远,恕小弟未能相陪,仅以一点盘缠聊表心意。傅兄万勿推辞,买些用品与道长速速上路。”傅玉书点头接过小包裹。罗成抱了抱拳,便与罗安离去。
傅玉书攥着那青布小包,觉得包内除银铤外似尚有一物,只时间紧逼未容细想,当下将包裹纳入怀里,驾车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