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二十二、京都之旅（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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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由子本来是和阿神、清田一起在二之丸御殿内欣赏插花表演的。日本花道并非植物或花型本身，而是一种表达情感的创造，它通过线条、颜色、形态和质感的和谐统一来追求“静、雅、美、真、和”的意境。圣洁的百合、坚毅的梅花、高雅的兰花、婀娜的杜鹃以及象征着民族精神的樱花，在艺术家的手中奇妙的搭配映衬在一起，营造出优雅、返璞归真的氛围。置身其中，真由子的心情也逐渐平静了下来。表演到一半的时候，清田却凑过来低声说道：“太无聊了，我和神前辈先撤了，在门口等你。”便拉着阿神弯腰离开了。真由子倒是觉得清田这种毛毛躁躁的性格应该多接受一下高雅艺术的熏陶。
表演结束后，真由子并没有在御殿门口看见清田和阿神。夜市小摊上贩卖着各种京都特产：纯手工制作的油纸伞、袛园香煎、烤糯米团 、樱花形状的点心……一些摊位还在举办各种有趣的小游戏，比如掷飞镖。真由子走过去，女店员马上热情的迎上来说道：“小姑娘来试试看呐，如果一连投中五个就可以抱走那个超可爱的熊娃娃噢。”真由子心想你比我大不了几岁凭什么叫我小姑娘，顺着女店员的手指看去，只见一个大约半人高、圆滚滚的棕色毛绒熊娃娃正憨态可掬的坐在柜台上。真由子接过飞镖，连续投掷出去，可惜只中了两个。真由子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熊娃娃，离开了。女店员还安慰道：“不要紧，可以找你爸爸妈妈来帮忙。”
三井寿站在离真由子大约五米远的那棵枝繁叶茂的里樱树下，穿着素色和服。二人目光相遇的时候，树上的彩灯刚好由淡黄变幻成粉红。距离这么近，逃也逃不掉了。真由子硬着头皮、拖曳着步子向三井走去。
“嗨……”三井的嗓音有些干哑。
“嗨……”真由子小声回答，“真是好巧，你也来这里玩。”
“是啊……”
一阵尴尬的沉默。
“你的同伴呢？”二人异口同声，似乎总算找到了话题可以缓解这尴尬的气氛。
“走丢了……”
“我也是。”
又是一阵沉寂。
＂嗯……这个发型，很适合你。＂真由子喃喃低语。
＂自从不再做那种蠢事之后，我就把头发剪了。＂
真由子露出苦涩的微笑，垂下眼帘。三井发现自己已经好久没有近距离端详过她了，在国中的时候，自己总是自以为是的目视前方，激昂澎湃的谈论自己的梦想，真由子在一旁微微仰头看着他，眼神里满是柔情与期待。三井觉得她没有变，还是一张初中生模样的稚嫩面孔，没有戴那副略显沉重的黑框眼镜，可能是为了搭配那身碎花图案的天蓝色丝制小振袖和服。三井突然记起真由子笑的时候眼睛会弯成好看的月牙形，顿时心中再次涌起难抑的愧疚。
＂对不起……＂
三井心中一惊，没想到本该由自己说出的话却抢先成为了真由子的台词。
＂什么？＂
＂真的很对不起……那个时候，你明明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我却浑然不知，也从没真正走进过你的内心，体验你痛苦的心情……在你最难过的时候我却离你而去，败给了自己的恐惧。我知道自己也很没用，但是两个人在一起就会坚强起来，而我却选择逃离你的身边，让你独自面对……我真的……很抱歉。＂真由子声音颤抖，眼睛里因为积蓄着泪水而反射出彩灯缤纷的光芒。
＂你在……你在说些什么啊？＂三井惊讶的瞪大双眼，不敢相信真由子会说出这种话，＂你在道什么歉啊？我……是我自己太软弱，抛弃了最喜欢的篮球……还有你……＂三井有些赧然的歪过头，声音也低了下去，＂在篮球上，我耽误了宝贵的两年，现在也是常常后悔，骂自己怎么会这么蠢。但是，篮球技术我还可以逐渐补回来，而对你的伤害却是永久的，我永远不会原谅自己……就算自己怎样道歉也弥补不了，我只是希望自己能一天比一天更强，以此来减轻自己的罪恶。＂
真由子全身像僵住一样凝视着三井，眼眶里越积越多的泪水终于决堤般倾泻下来：＂怎么会……我们竟然……竟然抱着同样的心情……简直就像傻瓜一样……＂
三井轻轻扶住真由子的肩膀，直视着她的目光深邃而真诚，低声说：“我知道这么说很过分，但是……但是你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真由子的泪水不住的滚落，她抬起手按住嘴，使劲的点点头。
“真由子！你在这里啊！”
二人猛地转身，吓了一跳，真由子赶紧擦拭着脸上的泪珠。清田信长、神宗一郎和流川 枫正站在掷飞镖的摊位前，向他们这边望来。流川 枫的左臂下竟夹着那个浅棕色毛绒熊娃娃。
“哎呀，真由子你怎么哭了？”清田丝毫没有体察到眼前微妙的形式，甩开步伐向二人走来，真由子赶紧别过头。阿神和流川也慢悠悠地靠过来。阿神看着三井，有些惊讶的问：“三井前辈原来认识真由子？”
三井突然挺直了脊背，揽过真由子的肩膀说到：“当然，她是我女朋友。”
流川枫胳膊下的熊娃娃“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在二条城的中心建筑本丸御殿外也在上演着不同的剧本。
五层天守阁建筑的本丸御殿的规模在二条城创建之初并不亚于二之丸，可惜因为1750年那场雷暴，它在遭遇雷击后被大火烧毁。后来幕府虽重建本丸御殿，但因为二条城是作为幕府在京都的代表故而在明治维新时遭拆毁。现在游人们看到的本丸，其规模已不如二之丸了。
牧绅一和南千寻在与众人走散后，沿着城中铺着鹅卵石的蜿蜒小径漫无目的的散步到本丸御殿外，没有过多的语言交流，似乎是沉浸在夜晚灯光下的樱花所营造的梦幻诗意中了。二人走到一株姹紫嫣红的垂枝樱下，细细的观赏着。细软的枝条上吊着伞形的花簇，像只只蝴蝶翩飞，柔美得使人惊讶。细看每朵花，在柔和的灯光下晶莹剔透，花瓣重叠处有的似墨痕，有的如唇印，娇媚得让人叹绝。
“这种樱花叫‘雨情枝垂’。”阿牧向看得入神的千寻介绍说，“属于早樱，是重瓣。”
“哦……好有意境的名字。”千寻低语道，“不知道遥远的美国有没有樱花开放？”千寻这句话像是在询问，但声音又轻的好似在喃喃自语。
阿牧摇摇头说道：“先不说气候与土壤适不适宜，单说精神方面，美国人是不可能理解我们对樱花的喜爱之情的。樱花花期很短，从结蕾、盛放到凋零，往往只有一到两周时间，每一朵花瓣虽然很小，但绽放时却拼尽全力，无数的花瓣团团簇簇一起盛开，便成为一幅足以让人屏息的绝景。短短的花期过后，花瓣如雪花般飘落，宛如在生命终结的那一刻，也竭尽全力地做最后的完美谢幕。日本人从中悟出人生苦短的伤感，感叹决然退场的凄美，但更多的是鼓起了在有限的生命里最大限度绽放自己的勇气。所以，日本人赏樱，是带着‘一期一会’的心情。”
“‘一期一会’……”千寻歪着头若有所思地听着，那神情很认真，好像第一天上学的小孩聆听着长辈的教诲。
“嗯，‘一期一会’是日本茶道里的箴言，意在把每一次与对方的相遇都当作一生只此一次地对待，双方都需要付出全部的真心，才不会留有遗憾。不仅人与人，人与万物也是如此，樱花一年的盛放只有这么一次，应该说每一朵樱花的生命都只有短短的几天，即使明年在同样的枝头含苞吐蕊，也不再是去年的那一朵。因此，与此刻面前盛放的樱花相遇，也是一期一会。留住时光的美好，珍惜当下，充分享受人生的每一个瞬间。”阿牧说完这些，有些伤感的叹了口气，发现千寻正抬头看着自己。
“诶……真不愧是东大的高材生，阿牧懂得真多。”
阿牧感觉自己的脸颊突然变得很热。在千寻向自己吐露了埋藏在心中的秘密后，二人的关系也逐渐亲密起来。从千寻对自己的称呼变为“阿牧”以及极少使用敬语都可以看出来。对于这微妙的进展，阿牧虽然很满意但又觉得还不够。哎，到底是什么时候才开始有这种忐忑不安的心情的呢？是第一次在空手道大赛上见到着一袭白衣，眼神凌厉、动作干脆的她？还是在全国大赛湘山战上看见被球员感动至落泪、颤抖着接过自己纸巾的她？还是在东大偶遇改变了发型、身穿制服向自己翩翩走来的她？不论怎样，千寻这女孩是自己从未接触过的类型——素面朝天、清汤挂面、不加修饰、浑然天成。他已经看腻了那些涂抹着厚厚的粉底、画着精致厚重的眼妆与鲜艳红唇的好似戴了面具般的面孔。
“千寻，刚刚在旅馆，小瞳说的那些话，你别当真。”
“哪些话？”
“‘下一任女友是清田家大小姐’之类的……”
“哦？你干嘛特意向我解释这些？”千寻挑起眉毛。
“我怕你误会。”
“误会什么？”
“误会……误会我对你的真心。”
风乍起，周围的喧嚣声似乎也被清风卷走，千寻那件花色优美的淡黄色和服裙摆与发饰上的流苏微微摇动，或粉或白的樱花瓣如雨点般飘落、旋转。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二十二、京都之旅（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