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离原上草》小荷尖尖

6、情萌

　　韩晋原在大学里是教授的得意门生，毕业后被教授介绍到他老伙计开的一家专业心理诊所工作。这个心理诊所里面有心里咨询师，也有心理医生，前者负责用专业的知识为健康的人调适心情，后者是真正的医生，可以借助药物等医疗手段治疗患有严重心理疾病的人。诊所里坐镇的老医生堪称业界泰斗，慕名而来的人络绎不绝。韩晋原没诊过多少病人，但是跟着老医生学习打杂已经让他忙碌并充实着。

　　难得老医生大发慈悲给了他一天假期，柯懿那小妮子又自力更生打车上班去了，于是韩医生得到了一个珍贵的可以尽情赖床的早晨。可惜托生物钟的福，八点左右的时候，韩晋原还是准时睁开了眼。今天仍然是个大晴天，韩晋原住在顶楼，视野很不错，既然不急着起床，他索性起身拉开落地窗的窗帘，倚着床头欣赏窗外的风景。

　　Ｚ市是个并不很发达的二线城市，工业化的进程没来得及带走它湛蓝的天空，洁白的云朵，以及成群的飞鸟。韩晋原试图放空脑袋跟大自然来个更深层次的交流，一个人影却突兀地闯入了他的脑海之中。那个女孩有一个凄美的名字，她的父母到底想要给予她怎样的祝福呢？为了离别而高歌欢唱吗？真是奇怪的想法啊。那个女孩穿的裙子像云一样洁白，她整个人也像云一样飘忽不定。不，她更应该像一座冰冷的活火山吧？几乎静默，偶尔发威却又令人生惧。她看起来比柯懿大不了多少，柯懿被父母哥哥娇宠，二十多的人了还时常撒娇卖萌，但她拥有年轻女孩的青春活力，和柯懿相处，会让人觉得自己的心态都年轻了许多。相比起来，霍离歌简直算的上是死气沉沉，除了工作，她好像对其他的任何事情都没有什么兴趣。韩晋原对自己的专业能力很有自信，霍离歌的冷淡并不能用简单的性格使然来解释，这样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表现看起来倒像是某一类心理疾病了，毕竟，再冷静的年轻人也应该是朝气蓬勃的，而她不仅是冷淡，还对许多事情漠不关心，她身为一个中层管理者，尤其是主管销售的管理者，却疏于与人交往。但是她又是个工作狂，这正常吗？那么，她的身上，到底发生过怎样的故事呢？

　　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韩晋原的冥想，平时悠扬的钢琴声此时透出些急迫来。来电显示是柯懿，韩晋原很纳闷，她不是在公司吗？现在打电话来是有什么事？疑惑归疑惑，韩晋原还是迅速接起了电话，听筒里传来柯懿抽抽噎噎的声音，这可把韩晋原吓了一跳，这是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她竟然哭了？

　　“怎么了？别哭啊，好好说，难道是风尚今天就把你开除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取笑我……晋原哥，你一定得帮我这个忙……”

　　“好好好，你快说出来我好帮你啊。”

　　“你去我们总监家里看看她是不是出事了好不好？她今天到现在都还没来上班，可是她以前从来不迟到的啊。吴瑜担心她是身体不好出了什么问题，已经急的团团转了，可是吴瑜要去大华，公司这边离她家好远，我怕我赶过去来不及，你开车比较快，你去看看她，我马上给你发地址。就这样啊，我挂了！”说到最后，柯懿也不抽噎了，言语相当流畅。韩晋原哭笑不得，感情这丫头还把苦肉计使上了？他像是见死不救的人吗？

　　趁着柯懿发地址的时间，韩晋原草草洗漱完毕。他的心里也有着隐忧，如果真如他推断的那样，霍离歌在心理上有一些缺陷，那么今天，会不会发生可怕的事情呢？

　　韩晋原开车在老城区左拐右转，期间下车问路若干次，才在一个狭窄的小巷里找到了地址上所写的那栋老房子。楼道里很黑，韩晋原依稀看见一楼一扇孤零零的门，想必这就是霍离歌的住所了。韩晋原上前敲门，门内良久没有回音，还是没有办法判断霍离歌到底在不在家。正巧此时有一个楼上的住户路过，韩晋原拦住他询问，结果人家给出了一个“一楼竟然有人住？”的答案。此刻，韩晋原开始痛恨霍离歌从不主动与人交往了。不过，事实证明，人也许在困境中能被激发出一些潜能，韩晋原灵机一动，试探性地在门口的脚垫下摸索一番，竟然真的摸出了钥匙。

　　房门被打开，屋内的景象把韩晋原吓得几乎魂飞魄散。霍离歌仍然穿着昨天的那身白裙，无声无息地蜷缩在床头的地上，周围散落了一地的白药丸。白药丸！白药丸！他作为心理医生绝不陌生的东西。他来晚了吗？这个让他如此好奇和心疼的女孩果真……走上了不归路吗？韩晋原努力地抑制住双手的颤抖，他在霍离歌身边蹲下，轻轻撩开她遮住整张脸的凌乱长发。霍离歌的脸色像死人一样苍白，她的嘴唇干裂，嘴角有已经干涸的血迹。看到血迹，韩晋原反而松了一口气，感受到霍离歌的胸口微弱但仍然存在的呼吸，他一把抱起她，匆匆带上门，朝停在巷口的车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