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碧瞳》茗ing

2、琉璃碧瞳·鱼玉佩

　　琉璃碧瞳鱼玉佩
　　一

　　河水静静地流淌着，河上的画舫随着河水缓缓的移动。隐隐的在夜风中传来了古筝的乐音，透过重重的纱，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女子们窈窕的身影。更有甚者直接在船头起舞。惹得富家子弟的目光直直的盯着画舫。

　　这大概也算是一道风景了。江南产美女，而这些女子更是美甚。

　　林长亭站在河边盯着当中一艘最大的画舫，目光中是纯然的欣赏。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是人之常情。画舫上的女子们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个清俊的少年，有意无意的向他看来。

　　“哟，长亭，你在这儿呐。”来人的声音有些沙哑。

　　林长亭看了一下，这人穿着白色的锦衣，还算是耐看的脸因为纵欲过度而显得有些猥琐，生生破坏了白衣的美感，他不禁想起了苏沉绯，这小子穿着白衣倒是极为合适，虽不是上好衣料却有着十分风骨。

　　林长亭点点头算是回礼，他并不擅长与人结交，苏沉绯么，是一个意外的事件才熟络起来。

　　“不认识我了？我是李奇啊，去年你父亲办寿宴时，我还和你坐过对面呢。”李奇倒是自来熟，拽了林长亭就走。“放手……”林长亭被他拽掉不稳。“不要这样害羞啦，走吧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李奇硬拉着林长亭向着河上一艘极大极华美的船去了。

　　船上有如花美人笑着与公子们玩乐。丝竹乐声不绝于耳，林长亭知道这是城中最大的妓院兰溪苑的画舫。

　　李奇凑在他耳边道：“嘿嘿，这里的姑娘不错吧？听说今天晚上兰溪苑的花魁花展枝会在这里表演呢。”

　　花展枝是兰溪苑的花魁，听说原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后来那户人家没落了之后她无法生活这才来了这里。不过她坚持着卖艺不卖身，这女人倒是一个奇女子。

　　船上的女人见到李奇，笑得花枝招展。很明显和李奇十分熟络。

　　“哎哟，李公子，您可算来了，奴等你等得好苦哦！”一个穿着红色纱衣的女人揽住李奇的右臂，雪白的肌肤在红纱的衬托下更加娇艳。

　　“李公子，小翠可想死你了！”李奇顺手将那个叫做小翠的妓子揽入怀中，手趁机在她的身上流连。林长亭见此状只得在心中叹气，悄悄地隐入角落。

　　身为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人，他从未到过妓院之类的地方，实在是有些吃不消。

　　可是这么俊俏的男子实在是少见，船上的女子早就注意到了这位跟在李奇后面的生面孔，这下见他落了单，竟然蜂拥而至。

　　“这位公子是谁家的？”“哎哟，这么俊的人我还是第二次见呐！”“和那苏公子倒是有那么一拼！”“@#￥*8%”“@#￥**7”

　　他被女人身上的脂粉味熏得眩晕，只能看见身前女子彩衣飘飘，香帕乱舞，似乎还有女人抓住他的手。

　　他记得自家三叔在被三婶揍得半死之后总会感慨：“女人，真是一种可怕的生物……”他觉得自己现在对这句话深有感触。女人，的确是一种可怕的生物啊！

　　“林兄，你真是受姑娘们欢迎啊~”熟悉的戏谑声音传来，一袭白衣闯进了视野中。向上看去，白色的衣服上纹着黑色的麒麟，从右肩一直蔓延到左边的下摆，墨发绑起，又散下来几缕，一双琉璃似的绿色瞳孔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可不正是苏沉绯？

　　“苏公子！你怎么来了？”“哎哟，莫不是展枝将您赶出来了？”“要是真是这样的话不如让奴来招待您算了。”“……真是的，居然到哪里都可以碰到你呢。苏公子。”

　　林长亭十分震惊，他以为苏沉绯只会对古物之类的东西感兴趣，没想到这厮早在外面就有了女人，还是兰溪苑的花魁！

　　苏沉绯摇了摇手中的折扇，真真一个风流纨绔子弟。

　　李奇不知什么时候挤了过来，羡慕的看着苏沉绯。“苏兄真是好运气，居然让花展枝青眼相加。”

　　“是吗？苏某谢谢李公子的赞美 。”苏沉绯眨眨眼睛，好像听不懂李奇的酸气。

　　“沉绯。”婉转的女音轻声唤着苏沉绯的名字，语气十分亲昵。“展枝，你来了？”苏沉绯拉起来人的芊芊素手。

　　这女子挽着一个桂圆髻，虽然疏懒却不失优雅，藕荷色细纱飒飒作响，衬得女子宛如谪仙。面庞如玉，五官别致，透着一种别样的妧媚，领口处露出一小截红绳来，大概是一件玉饰吧。不愧为兰溪苑的花魁。

　　花展枝挽着苏沉绯的手，款款行礼向他们打了招呼。

　　“那么林兄，我们先行一步了。”苏沉绯笑着拉了花展枝向船舱走去。
　　二

　　一对璧人下了大船，进入一个小巧精致的画舫中。

　　李奇羡慕的说：“真是艳丽！这胡小子真是走运！”

　　林长亭则是好奇，他问周围的姑娘：“这位苏公子常来吗？”

　　一紫衣女子笑着回答他。“这苏公子俊俏的很，比兰溪苑中的小倌都俊，当然林公子你也俊俏的很。”“五年前的初春，展枝刚来的时候他就在了，不知怎么着他们就看对眼了！”五年前……那个时候自己好像才十一岁，这小子这么小就……勾搭上了一个女人？还是人家兰溪苑的花魁？！真是有本事。

　　他正打算找个机会开溜，赶紧离开这烟花之地。但是这时候，一个梳着两个团子的小丫鬟怯怯的走了过来，小心翼翼的说：“林公子，小姐找你去画舫一举，说是苏公子的意思。”

　　林长亭清冷的脸上没什么波动，只是淡淡的应了。心里却犯嘀咕。

　　这苏大公子不好好的跟花展枝花前月下，叫自己来干什么？带着满腹的疑问，林长亭随着小丫鬟走了过去。

　　入了画舫中，他第一眼就看见苏沉绯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目光中似乎有那么一点幸灾乐祸的感觉，顿时让他不安起来。
　　林长亭摇了摇头，自己不过是个碍事的存在，这两个人的事情是跟他没有任何关系的。这么想着，心中的不安也就消散了。

　　花展枝从苏沉绯右边的红木椅子上起身，向着林长亭盈盈下跪。“这位便是林长亭林公子吧？奴见过恩人。”

　　林长亭一愣，这是什么情况？虽然不太清楚目前的形式，但是他仍然应对得体：“花小姐快快起来，你约莫着是认错人了。我之前并未与你见过。”

　　苏沉绯浅浅一笑，摆弄着手里的折扇：“不过是没见过人形。”

　　“没见过人形？”林长亭愕然的看着苏沉绯。

　　苏沉绯不理会他的目光，叫了那个团子小丫鬟去取了一个白玉鱼缸来。那白玉缸底刻着精美的花纹，是一条威武的龙卧在水底盘成一团的样式。

　　苏沉绯把清水倒入缸子里，动作不缓不急，有着别样的优雅。他轻轻地用修长的食指点点水面，水面泛起点点涟漪，倒映出的影子并不是大船上的场景，反而是一个青衫童子。

　　林长亭定睛一看，那不是自己七八岁时候的样子吗？
　　三
　　林长亭把玩着手中的鱼形玉佩，白色的玉石质地细腻，手感圆滑清凉。

　　这是他今日从爹爹那里要来的，为了得到这块玉，他甚至还背了一大长篇的古文。

　　他很是高兴，毕竟是七八岁的孩子，平时再怎么沉稳也无法压抑得到赞扬的雀跃心情。习惯性的逛到自家后院里的小池塘，打算给锦鲤喂喂食。

　　他倒腾着一双小短腿，对大人而言很短的一段路委实费了他不少功夫。

　　还未靠近池塘边，就听到一阵噼里啪啦的水声。水的寒意此时竟然如此刺骨。与路上的炎炎夏意完全不同，原本清冽的感觉变成了蚀骨的阴寒。

　　他本来想拔腿就跑。但在这时，他听到了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嫩生生的，还掺着几丝恐惧的女孩子的声音。

　　母亲曾经跟他说，男子汉生来就是应该保护弱者的。尽管很害怕，但是这个时候，他不想后退。

　　林长亭瑟瑟发抖，仍然战战巍巍的向前走。

　　他觉得每一步的迈出都十分吃力，但他仍然坚持着一步步向前走去。到了亭子，池塘里的场景让他很是震惊，林长亭觉得这一幕他这辈子也不会忘。

　　自家狭小的池塘不知为什么显得这般波澜壮阔。一方水塘似乎扩成了泱泱的大海，其中闪现的身影很明显不属于人类。

　　一头黑色的巨型蟒蛇，和一只娇小的嫩粉色祥龙。

　　没错，一只娇小的嫩粉色的……龙。刚才他听到的女童声音正是这只很小的龙发出来的。林长亭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觉得自己一定是做梦了。

　　龙和蟒蛇完全没有注意到林长亭的到来。因为战局十分激烈。

　　四周的水被搅得一塌糊涂，波涛翻涌之间一龙一蛟斗得纠缠不休。

　　“你这黑蛟！还不快束手擒来！”龙大叫着，很明显它落了下风，娇小的身体似乎已经使尽了力气，不停地抖动着。黑蛟怪笑着，巨大的丑恶的黑色嘴巴张开，露出了黑黄的牙齿：“……西海的公主殿下吗？真是不错，上好的补品呢……说不定吃了你就可以变成真正的龙族呢……”

　　话音刚落，巨大的黑色身体向小龙扑去。小龙发出尖叫声，她很害怕。现在自己才一万岁，按龙族的生长情况来看还是个未成年少女，她并不想死在这里啊！尤其是死在这只被父亲关起来的罪大恶极的蛟口里。天哪，它还有那么严重的口臭呢。

　　她看着那散发着恶臭的黄牙向自己靠近，锋利无比，足以吞噬掉自己尚未发育完整的身体。

　　“住手！偶不，住口！！”林长亭狠狠的把手中的玉石向黑蛟砸过去。

　　七八岁的孩童哪里有什么力气？将将巴巴触碰到了黑蛟的身体，他已经是极其勉力了。

　　……死定了……

　　脑海中仅仅剩下一个念头，七八岁的幼童紧紧地闭上了双眼。然而预想之中的痛楚却没有袭来。

　　鱼玉佩发出柔和的白色光芒，而这温暖的光芒对黑蛟来说却是不折不扣的利刃，它嘶吼一声，重重的倒入池中，血色从它被击中的地方开始慢慢的蔓延开来，将一池绿水染上了绯色。

　　等了许久许久，那只恶兽都没有再次浮上水来。小龙怯怯的看着林长亭，像是看着一个神祇。林长亭眨巴眨巴眼睛，吃惊的说不出话来。

　　双方僵持许久，那小龙钻入水中将玉石捞了上来，随后开了口：“来日……我西海三公主缠枝一定报答恩公。不过现在，我先得罪恩人了。”

　　然后……就是一阵突如其来的昏沉感。林长亭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 …… …… ……

　　水面的景象渐渐的消失了，林长亭看着花展枝，目光中的震撼无以复加。

　　太难以接受了，那个小龙，那个午后，他不过当了一场梦，从此不再亲近池塘边而已。那块玉后来的确是怎么找也找不到，但是他也没有想过什么，只不过惋惜丢了这么一块上好白玉，没有继续深思下去。

　　而现在，那条小龙变成了兰溪苑的花魁，并且通过苏沉绯把自己引来了这里？！
　　四

　　见到林长亭眼底的震惊之色，花展枝从颈上解下贴身的饰物，红绳上缠着的是一枚小小的鱼形玉佩，白玉的质地不夹一丝瑕疵。实在是玉石的上品。

　　林长亭十分熟悉，这块玉，在他七八岁的一个午后，救了他一条命。

　　“上好的玉石是可以护住主人的性命的。”苏沉绯将折扇摊开，似是在欣赏扇面上的泼墨山水画。“林兄啊林兄，你真是走了好运有这么一块美玉傍身啊。”

　　“我这次来的目的是报恩，恩公，我告诉你，几年之后，你和你的家人将会有一场劫数。那个时候……顾着自己就可以了，他们的阳寿已经尽了。”花展枝不疾不徐的说着，语气从容。但是却听得林长亭心中一骇。

　　龙，是神兽。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把话说清楚！”林长亭急切的问着。“我言尽于此，恩公应多加保重。”花展枝神色淡然，向后走去。

　　“走吧，”苏沉绯拍拍已经陷入深思的林长亭，“她报完了恩情，已经是回家的时候了。”他拉着林长亭离开了画舫。

　　在夜风的吹拂下，林长亭猛地一震，回过神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林长亭惊疑不定。

　　他想要回到画舫，却发现那艘画舫变成了一艘巨船。

　　一艘凌驾于空中，体型巨大的木质船只。

　　古色古香的雕刻，可以看出是各种姿态的龙。盘踞着矫健身体的，在天空中自在翱翔的，于水中舒展开身体的……

　　那花魁，已不是风尘女子模样。水蓝色广袖长裙层层展开，冷艳的容颜在朦胧的水般波动的空气中模糊不清。就连那个团子小丫鬟也换了个样子，她背着一个绿色的壳子，原来是一只小鳖精。

　　巨大的木船在夜空中缓缓行驶着，最终消失在了林长亭的视野里。

　　青衣少年捏了捏手中的白玉小鱼，温润的感觉让他心神一定。

　　不管未来如何，他一定会保护住自己的家人。

　　“喂，很久以前就想问了，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明明是少年，却有着少年人不该有的沉稳，潇洒俊逸的面容下看不出他的想法。风趣的语言中往往藏有玄机。这不是一个正常的十五岁少年应有的举止。

　　然而苏沉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长长的墨发掩住了他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