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味道》水若玲珑

3、第一章

　　阳光？
　　这一世你依然是我的阳光吗？
　　她写着一手娟秀的小字，像是她小小的脸庞。阳光注视着扉页上的名字，真的是出奇的奇怪，原来她真的早就知道他的名字？！在他的记忆中，从来就没有这样一个纤巧秀致的女孩子，他好像从没有见过她，可是她却为他写了这么厚的一本日记！！如果他曾经是她的恋人，还可以想像，可是他从来都没有见过她啊！虽然他身边的女人成群，也许还有很多他根本叫不上名字的，但是绝对不会有这样一个她！！她是那么特别，只要他见过一次，他一定会记住她的！！
　　他相信自己一定没有见过她！！
　　可是这真的是一件很特别的事！！
　　他轻轻地翻过扉页，像是怕吵醒了她。

　　10月6日 星期三晴
　　阳光，你好吗？
　　我今天又经过你的医院，就站在你的对面。我看到你在对着别人笑，我真想走过去，好好摸摸你的脸。那是一张让我想念了五百年的脸，那是让我每夜哭湿了枕头的脸。可是，我不能，因为这一世你已经忘记了我，你根本不会知道我会是谁。我看到你笑，就很开心了。
　　阳光，你一定要快乐，你一定要幸福。不要这一世还让我为你哭泣！！

　　原来她真的是认识自己的！而且她一定常常来医院的！可是为什么阳光一点印象也没有？她说这一世，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们上一世就认识？他是学医的，他不会相信什么前世今生，也不会相信什么神、鬼，他只相信他自己的眼睛。
　　阳光翻过下一页。

　　10月7日星期四 小雨
　　窗外下起了雨。
　　窗外的雨，是我这辈子还给你的眼泪。
　　今夜你不在医院。
　　你又和哪个女人在床上？
　　阳光，阳光，这些女人真的可以缝合你的伤口吗？
　　阳光，你一定不会相信，世上还有这样的一个我。你已经忘记了前世的情缘，而我还在为它苦苦挣扎。我真愿上辈子，你没有救了我！！

　　阳光有些糊涂，她怎么一直说什么上一世，她是不是精神上有些问题？
　　但是她怎么可以这么了解他？
　　他和女人上床的事，医院里从没有人知道。在这里他们都知道他很沉默，却从不知道他私下里的生活。而她一个从未谋面的小姑娘，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10月8日星期五 雨
　　今天的雨更大了。
　　我一路跑到你的医院。雨水淋湿了我。我的样子一定很丑，他们都在笑我。当我整理我的长发的时候，你从我身边经过。
　　我想我的心一定停止跳动了，你就在我的身边，只有五公分的距离。我真想抱住你，我真想扑到你的怀里，告诉你，我在这里，我等了你五百年，我爱了你五百年！！
　　可是，你就这样从我身边走过了，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我跑到没有人的阳台，痛哭一场。

　　下雨的时候？
　　阳光皱起眉，他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她经常到医院来，他应该看到她才对啊！！难道医院里都没有人认识她吗？

　　10月9 星期六晴
　　天空放晴了，像是你的名字。
　　阳光，有些耀眼。
　　晚上我在医院，因为你今天上夜班。
　　我看到了你，满手的鲜血。我有些晕眩。我知道，当我离开的那天，你的手上，一定也会沾满了我的血。那一天真的不远了，只有那一天，我们才能相见；只有那一天，我才能面对着你，对你说：我爱你。
　　阳光，你会怕我的血吗？

　　阳光看看自己的手指，原来他真的沾过她的鲜血。

　　她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孩？
　　她是他从没有见过的一种女孩。
　　他好像可以穿过这些文字，看到她那双墨色的眸子。
　　那样明亮，那样痛楚。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上。
　　烟雾渐渐消散开来，她的字迹有些模糊了。
　　阳光仰在椅子上。

　　“阳光？”
　　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阳光张开眼睛。
　　居然是她！

　　阳光被她吓了一跳！
　　这是他第一次清清楚楚地看到她。她就站在他的面前，温温柔柔地笑着。
　　阳光又看到了她那双眼睛。
　　真的那样明亮，那样美丽。

　　她居然就在他的面前蹲了下来。
　　她轻轻地伸出她的手指，抚过他的面颊。
　　阳光几乎不能呼吸。并不是因为害怕。
　　他是从来不会害怕什么鬼神的，只是他不能相信，她竟伸出她的手指，在抚着他的脸颊！
　　那份触感，很真实，很温暖。

　　“你怕我吗？”她轻轻地问阳光。
　　阳光轻轻地摇摇头。
　　“不要怕，我不是鬼，我在你的梦中。”她轻轻地眨着她的眼睛。
　　“梦中？”阳光张大眼睛。
　　他有些不能相信。
　　他依然还是坐在天台上，只是远处的楼群有些模糊。
　　“不用怀疑了，我只有在梦中，才能与你相见。”她微笑着站起身。
　　阳光也跟着她站起来。
　　“为什么？”
　　“为什么？”她笑笑，转过头去，“你看，天上的太阳！”
　　阳光随着她的手指看过去，阳光灿烂。
　　“那个，就是你。”她转过来看着他，“而我，只是夜晚的月亮，我们这一生，注定不能相逢。”
　　“什么？！”阳光看着她。
　　他终于明白了。她为什么会有这样一双明亮的眼睛，那分明就是夜晚的那一轮明月！！
　　他的名字是阳光，而她的名字是艾月，他们一个白天一个黑夜，注定永远不能相见！！

　　艾月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已经明白了。
　　他真的是值得她爱了五百年的男人，她不用说，他就已经了然在胸。
　　她好喜欢这种感觉，她等待这份感情已经太久了。
　　从她出生的那一刻，直到昨夜离开这个世界。
　　不过，她走得那样坦然，因为，她已经盼这一天盼得太久了。
　　今天，她终于又可以回到他的身边了。
　　就算是在梦中。
　　在梦中又如何？
　　人的一生，有三分之一的时间是在睡梦中渡过的。
　　那个女人，可以得到太阳下的阳光，而夜晚下睡梦中的阳光，只属于她一个人。

　　这一天，她真的已经等的太久了！！
　　她盯着阳光，眼泪突然就涌了出来！
　　“你怎么了？”阳光不解地看着她大颗的眼泪落下。
　　而她居然就伸出手，一把拉过他。
　　阳光还不明白的时候，她的唇就突然落在了他的唇上。

　　艾月用力闭上眼睛。
　　就是这种味道！
　　这就是阳光的味道！
　　这就是她用生命换来的味道！
　　这就是她盼了五百年的味道！
　　每一天，她痴痴等待；每一天，她远远盼望。
　　她要忍受他的忘记，她要忍受他的漠然，他已经把她全部忘记，而她却记得清清楚楚！
　　她有时真的怀疑，她是不是许错了愿望，她当初应该对上帝说，她要变成一个普通人，她要把前世的记忆全部忘记！她爱他爱得这样辛苦，几乎耗尽了她全部的心血。
　　他的味道，如前世一样清皙，依然那样淡淡的，有些烟草的香。
　　而这份味道，现在却这样割痛了她的心！！
　　她的眼泪，就要随着她的吻，落在他的唇上……

　　“阳光？”突然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她反手推了他一下，阳光就这样突然又跌回到椅子上。
　　“阳光？”身边传来一个小心的声音。

　　阳光猛然张开眼睛。
　　是佳。
　　而她，早已经消失不见。

　　“阳光，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呀？这样会着凉的！”佳拿过他的隔离衣，为他披在身上。
　　他睡着了？
　　那么，她是真的出现在他的梦中了？
　　刚刚那个吻，真的是梦吗？
　　阳光伸手摸摸自己的唇，仿佛还残留着她的温柔。
　　她的眼泪，仿佛就要落在他的唇上……

　　“阳光，你还好吧？”佳看到他有些恍惚，担心地问。
　　阳光猛然回过神来。
　　“阳光，你怎么了？”佳觉得阳光实在有些不太对劲。
　　“我没事。”阳光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他以为自己掉在那个梦中再也回不来了。“你上来找我，有什么事？”
　　“哦，是这样的，今天死的那个女孩，她母亲把她的遗体捐献了，主任说她是你病区里的病人，需要你去签一个死亡证明。”
　　“捐献？”阳光皱起了眉头。在这个事不关已的世界上，她的母亲竟然还把她的身体捐献了出去？难道她不想让她的女儿安静地走吗？
　　佳点点头。虽然她并不知道阳光在想什么，但她似乎隐隐觉得，阳光和这个女孩之间有着某种不同寻常的联系。不过，有也没有关系了，她已经死了，而自己还在他的身边。
　　从阳光来到这所医院开始，她就喜欢上了他，虽然他经常对她非常冷漠，但她还是不愿意离开他。他眉间的每一份哀伤，都是让她心痛的理由。女人有时就是很傻的，只因为他一个伤痛的表情，就不顾一切地献出自己的心。

　　阳光起身向楼下走去，佳也跟在他的身后。
　　其实阳光并不是不知道她对自己好，可是有些时候，缘分是非常无奈的。他只能选择用不伤害她的方式，他只能这样不明不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