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肆 问诊万花（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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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问诊万花（下）
不求独避风雨外，只笑桃源非梦中。
不同于他所熟知的长安风物，万花谷虽坐落在长安近郊，却是隐士的最佳去处，独特的地理位置致使他寻找入口时花了很长时间，好在他碰到几位刚准备回谷的弟子，说明来意后，便由他们引见，进入了名满天下的万花谷。
层峦叠翠，怪松奇石，百花缭乱，此处像是被上天遗忘的瑶池仙境，与长安郊外的萧瑟形成鲜明对比，让人不自觉就沉溺在这绝美的景致之中。他虽然被这里的美景深深折服，却没有忘记自己拜访的初衷——或许这里是不错的归隐之处，可他毕竟志不在此，当务之急还是完成任务。
天策府的目的是邀请万花谷医术精湛的医者前去天策府了解病情，当然，这是最终目的，而他首先要做的是问诊孙医圣了解救急之法。药王孙思邈的医术固然在万花谷首屈一指，可他毕竟年事已高不适合奔波劳累，所以身为药王首徒的裴元成了更好的选择。
拜访完孙医圣后，他在落星湖的湖心小岛上找到了裴元，可他并不了解这位药王首徒的古怪脾气，他号称“活人不医”，这可以看出他医术高绝，但同样可以知道他并不是一个好打交道的人。
交涉未果，他更感这份任务的艰巨远远超过他原本的想象，他骑着马横过落星湖上的石桥，却看见乱花渐欲的晴昼海间有位万花弟子正忙着采药，虽然在他的周围有许多正在采药的弟子，可那位弟子却丝毫不显得忙碌，只是将各种草药凑到鼻尖前轻轻地嗅，再不慌不忙地投入放在背后花丛间的药篓中，一连串的动作有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可以看出此人对中药的熟悉程度。
而那恬淡闲适的表情……倒像是在赋诗一般，而采药的过程正像揣摩诗歌格律韵脚的过程，自然水到渠成。
他就这样唐突地走到了这位医者面前，后者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眼望向他。
“请问这位大夫，这是一种什么草药？”他努力地寻找着话题，希望降低眼前人的戒心，而墨衫医者亦是很配合地答道：“千里光。将军也对中药感兴趣？”
“不过是一时兴起而已。”他摆摆手，眼睛将眼前的医者上下打量了一遍。这个习惯多年以来都没有变过，反而使他的判断力更加准确，也让他坚信自己绝对不会看错人。
这位与他偶遇的万花弟子给人非常可靠的印象，不仅是源于身上被银线刺绣点缀的高阶弟子服饰，更是源于此人静水流深的气质。
“那么，将军不远千里来到万花，有何贵干？”医者将胸前的长发拨到脑后，温润的声线里带着些许慵懒的气息，倒很是与他的外貌相称。他很少在意男子的相貌，而这位万花弟子长着一副让人印象深刻的脸，特别是那双时而目光迷离的桃花眼，让他的外貌柔和得有些不像个男子。
“事态紧急，我也不必过多累述……天策府疫病，相信大夫也有所耳闻。”他大致地叙述了缘由，墨衫医者一直很认真地听着，直到他说到方才被裴元拒绝的事，医者才笑道：“将军早该明白会是这样的结果，如今大可不必纠结。”
“大夫还有什么提议？”
“你还可以去找下我的二师兄阿麻吕，或许他可以帮到你。”医者的表情更加认真，似乎真打算帮他解决问题，这时他的脸上露出了更为古怪的表情，焦虑道：“我听说阿麻吕大夫来自东瀛，尽管他医术高超，可关键时刻真不会产生语言障碍？”
“噗，原来你还会考虑这些问题。”墨衫医者终于忍不住喷笑出来，与方才温文尔雅的模样截然相反，他用修长的手指拭去眼角溢出的几滴眼泪，复道，“我呀，真的很久没有碰见过像将军你这样有趣的人了。”
后来他知道了，自己偶遇的这位万花弟子名叫南星，由于医术天赋极高，被医圣破例收为关门弟子，而他的门派字号则是星弈。南星尝遍百草，练就了一身百毒不侵的本领，并且尤为喜欢诊断疑难杂症，虽然由于太过年轻没有医名远扬，可他的实力在万花谷中是有目共睹的。
“既然将军已拜访师尊，师尊可曾提出救急之法？”南星转了转手中的鸿雁，等待他的回答。
“我已将疫情详述予孙医圣，可由于人数过多，而他也不能亲临天策府，只能派出一队医术精湛的弟子赶往东都……”他大致叙述着情况，“在这队弟子中，他提到了南大夫你的名字。”
“师尊真是这么说的？”南星挑眉，逐渐走近了他，柔顺的长发披在背后，身姿秀美颀长。
“此话不假。”他并没有欺骗南星，大概是因为南星有实力，也到了出谷的年纪，医圣才有意让他参与到这次的行动中。
这次万花谷派出十名年轻的杏林弟子赶往天策府抑制疫情，由南星领队分散到各个军营中。从他赶往万花到完成任务，花了整整三天时间。
这算是极限的速度了。尽管如此，疫情在他回来时已经扩大了很多倍，天策府身染疫病的将士已经由最初的四百多人快速增长到一千多人，占总人数的三分之一。
这种疫病虽不致死，却使人浑身无力，出现发热头痛等症状，严重时身体各处会布满红斑，使人身心俱创。
南星到访他所在的天策大营，果真见他候在正门前招呼他过来为一位初染疫病的士兵诊脉。南星甩了甩衣袖，进行完必要的准备程序后，望闻问切一个不落，然后起身望向站在身后的他。
“将军，先带我去看看军营里的马。”南星的表情平静如斯，却有一种不可抗拒的气势，他顿时恍然大悟，朝南星点了点头，一手撩开帐幔，起身朝马厩走去。
他领着南星来到天策大营的马厩，马棚上的马果然都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连还未长大的马驹都是如此。
“这就是疫病的根源，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场马瘟便是源于它们日常所食的马草——”南星弯下腰从马草堆中取出一根形状相对来说比较奇怪的植物，低声道，“这是问荆，是一种有毒的植物，混在这一筐筐皇竹草之间，正因为都是绿色，所以不惹人注目。马误食后会使得全身各处发生反应障碍，运动能力全部失去。虽然知道这疫病的源头，但问荆被马误食后的中毒症状会传染给人这种例子我还是第一次碰到。”
“那么，大夫可有救治的头绪了？”
“中医讲求对症下药，虽然知晓解决马疫的方法，可我不知道用在人身上是否可行。”南星秀眉微蹙，看上去颇为苦恼。
“不管怎样，暂可一试。”他试着鼓励南星，因为这应该是唯一的希望。
正当他们商量对策的时候，大营正门有人传令过来，叫他速速赶往天策府正殿门口——藏剑山庄的订货已到，账单也随之送了过来，上面还写着所欠金额明细。
护送这批数量如此庞大的订货必然需要藏剑山庄的人亲自监督，除了奉命护送的短工之外，还有几位来自藏剑山庄的使节一同过来。
所欠的金额数目过大，还有来自藏剑的使节盯着，这让事情变得更为棘手。
端坐在秦王殿内的天策府大统领李承恩正皱着眉头沉思，手里还拿着一张长度很夸张的账单。方才跨进秦王殿的他之间几个藏剑山庄的弟子背对着他，皆穿着统一的明黄色衣衫，为首的那一个用意气风发的声音道：“天策府要的这批武器我们已经全部送到，希望统领能遵守承诺，在一个月内全部结算完毕。这是二庄主的吩咐，我们也不敢怠慢。”
账单上面分明地印着正阳印。
“这也是大庄主的意思。”刚才发话的藏剑弟子又添上一句，眉眼带笑地看着这位大统领的表情变化。
他看不到几个藏剑弟子的相貌，只觉得刚才那个声音非常熟悉，尽管更加洪亮有力，可那种连声音里也带着的神采是不会变的。
这时，被他盯着的人像是注意到他的视线一般回过头，正好与他的视线相撞。
那是他一辈子也忘不了的眼睛。
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像现在这样幸运过。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肆 问诊万花（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