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仙四）将自在换痴缠》苏家螃蟹

2、第二章 山中岁月

　　慕容紫英自幼酷爱甜食，但修仙门派的膳食极简，不能常常吃到。只有宗炼师公和夙莘师叔，不时从山下买些精巧糕点，便能哄得小紫英乖顺不已。
　　尤其是夙莘师叔，总是借机揩油。她会一边轻捏慕容紫英脸上的婴儿肥，一边坏笑：“小紫英你天天绷着脸辛苦不？可惜你再绷着也是团子脸，来~给师叔捏捏~~”。捏得小紫英一脸委屈之后便拿出几块美味糕点来安抚，惹得慕容紫英对夙莘师叔是又爱又恨。
　　半大少年的慕容紫英孩童心性发作，便想要将自己最爱之物与喜爱之人分享。某日，他小心揣着一包刚从师叔那儿得来的糕点，暗自瞧着幽篁神色淡漠，云淡风轻的样子，伸向怀中的手，便有了一度迟疑，那两块最爱的丹桂花糕，本想与幽篁分享……可幽篁会不会像那些比自己年长的师侄们，反而嘲笑自己爱吃甜食。
　　慕容紫英眉头微蹙，“可是像丹桂花糕这样的美味，如果不能与幽篁共享，不是太可惜了吗？”于是鼓起勇气，小声说：“你，要不要尝尝丹桂花糕？”“嗯？”“是……甜食，很好吃。”说着几乎就要流下口水。以紫英对甜食的贪婪，又怎会轻易与人分享？
　　幽篁，或者说百里屠苏，修长眉峰略略挑起，清亮眸光落在慕容紫英手中的糕点上，是丹桂花糕。想起师尊有时下山，除了带回一些旧书，总会带一包丹桂花糕给自己，吃起来甘甜松软，桂香四溢，十分美味。幼时也想过如果能与师尊一起吃，这花糕又会怎样甜蜜千百倍，只是师尊总是立即回到房间令人不得打扰，便猜想师尊应该在房里看他新找来的书，师尊怕是个书呆子。到如今百里屠苏也不知当时师尊在忙什么。
　　百里屠苏轻轻拿起一方糕点，咬了一口，慢慢咀嚼。然后，清冷容颜似桃花轻绽，是一个略显生硬的笑容。“你……你笑了！”慕容紫英脱口而出，心中似乎比自己吃了一百块丹桂花糕还甜蜜，再看这蓝天白云，青山翠竹，只觉光风无限。
　　百里屠苏顿时面上飞红，心中温暖却荡漾开来，这丹桂花糕，完全是自己记忆中的味道。
　　至于师尊，慕容紫英说琼华派并无道号紫胤的弟子，也从来没有“紫”字辈。百里屠苏也曾到记忆中天墉城所在处查看，看到天墉城比记忆中寒酸逼仄许多，应是紫胤真人到天墉城之前的样子。
　　百里屠苏也想过下昆仑山，但这凡尘之中，自己又识得几人？师尊应在琼华派，现在看来紫胤并非师尊作为琼华弟子的道号，便又失了线索。另外一个，便是尚未渡魂为欧阳少恭的太子长琴半魂，但这茫茫人海又何处去寻？便是寻到，他百里屠苏又能做些什么？

　　慕容紫英痴迷于铸剑之术，有了得意之作便会悄悄拿去给幽篁看。百里屠苏看得出剑中锋芒，亦看得出少年的爱剑护剑之心，就如师尊一般。
　　慕容紫英总能让百里屠苏想起师尊。一年多以来，也曾潜入琼华派探个究竟，却全无师尊踪迹。百里屠苏不禁产生一个极大胆的猜度，眼前名唤慕容紫英的少年，处处与师尊相似，也许便是幼时的师尊？
　　若慕容紫英果真是师尊，那自己，是否就有可能在这几百年前的异世，多陪他一些时日？百里屠苏不敢继续往下想，命运何曾厚待他至此，只怕期望越高，失望越大。

　　竹林空地之中，常见慕容紫英练剑，百里屠苏静静地看。他也试过习剑，毕竟曾为剑客，奈何这具身体全无剑术天赋。看少年舞剑，百里屠苏常想起师尊教自己剑术的情形。
　　剑塔巨松下，蓝白道服，银发俊容的仙人，面向紫白道服的少年，一边细细讲解，一边亲身示范。待少年自己练习，便耐心指导每一招至细枝末节。此时百里屠苏想来，当年师尊应该忙于某些至关重要之事，否则也不会将打理祭剑阁之事交予自己和师兄，师兄说过，师尊向来亲自擦拭祭剑阁中宝剑，不假他人之手。即便如此，八年来师尊亲自教自己剑术法术，每日不辍，耐心至极，当年的自己，又怎能体会到师尊付出的如此心血。
　　慕容紫英收了剑，走到百里屠苏身边坐下，道：“你一直没有再吹笛子……”
　　百里屠苏点头，心下突然一惊，初醒来的那晚，紫英是循着笛声找到自己的，“幽篁”擅吹笛子。只是那晚之后，自己并没发现身上带着竹笛，便也忘了这件事。那么，那晚的笛子从何而来？这么一想，却见竹笛出现在手上，心念再动，竹笛消失。许是竹笛与“幽篁”有某种特殊联系，百里屠苏心下猜想，便拿起笛子作势要吹，果然，心中所想便化为音律从笛孔流出。
　　此后，两人便常常一人吹笛，一人舞剑。百里屠苏看紫英舞剑，剑势隐隐与笛曲相合；甚至有时，紫英似以剑术之道，再现了自己心中之乐。这是后话。
　　百里屠苏吹完一曲，细细查看手中竹笛，似乎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何处见过类似的竹笛。
　　几日后，百里屠苏蓦然想起，师尊带在身上的那支竹笛，与自己这支，似乎颇为相似。师尊通音律，身上带着一支竹笛，却不曾吹过。百里屠苏仿佛又看到师尊长久地站在剑塔边，自己从背后看到他拿在手里的竹笛。有时候自己远远地看他，许久，他都不会回头；只有走到很近，他才会发现自己。他会很快把竹笛收回袖子里，看自己的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
　　不曾有机会细看师尊的竹笛，百里屠苏不确定自己手中这支，是否便是师尊珍之重之的那一支。亦不敢猜想，师尊是否，与如今被自己取而代之的“幽篁”，曾有渊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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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中不知岁月，转眼之间，慕容紫英已然褪尽孩童稚气，成长为丰神俊朗的少年剑客，五官俊秀，瞳凝秋水，剑舞流星。近年来与同门结伴，下山历练多次之后，慕容紫英渐渐生出一个念头，昆仑外的世界如此广阔，真希望有一日能与幽篁一起走，一起看，一起去帮那些有需要的人。过几日就要独自下山完成第一次任务，慕容紫英打算说服幽篁与自己同去。
　　百里屠苏看着初时圆脸大眼，只比自己腰部稍高的孩子，渐渐蜕变成挺拔俊秀的少年剑客，眉眼之间，亦越来越接近记忆中的模样。如今，除了眸与发均是黑色，面部线条稍显柔和，慕容紫英外貌，已经与紫胤真人无异，言谈举止，亦带着紫胤真人的影子。
　　百里屠苏看在眼里，心中自是百转千回。作为百里屠苏，自己对师尊那份特别的感情，只能深埋心底，不仅因为这样的感情被世俗目为不堪，更因为注定的命运，竟不容自己在那人身边，多待片刻。如今，四百年前的慕容紫英，不再是自己的师尊，自己亦不再担负那凶煞命运，是否便可能将心底那份情，换来一世缘？
　　慕容紫英早已发现，幽篁看起来拒人千里，其实温柔的很。自己每有所求，他总会答应，便如上次央他同自己去清风涧（据说清风涧灵气充溢，有传说中的奇矿紫晶）寻找紫晶，也是出乎意料地轻易答应了。结果紫晶没找到，倒是两人都被那里的花妖调戏了一番。思及此，紫英不觉嘴角噙笑，幽篁他，竟比自己还害羞。
　　“琼华弟子年满17岁，就开始独自下山做事。过几日我就要单独下山，为师公去江都博物学会寻一本古籍。我希望你同我一起去。”慕容紫英一口气说完，绷直了脊背紧张等待。
　　“可。”
　　慕容紫英愣了一下，没想到是如此轻易的答应，只感到没顶的喜悦，接下来几日也似度日如年，早晚清修都成了煎熬，心心念念的是，与那青衣素纱的身影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