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层楼》弓日

9、第八章

　　第八章

　　“如果你现在想学日语的话那就多跟我在一起。”
　　“我可没想过要学。”
　　“调到东京总部的话，光是英文不够的。”本间忽然很生气的样子，放下手中的刀叉，“别跟我说你又改变注意了。”
　　“根本就没有过决定，哪里有过什么注意？”星星低叫了一声，一个头两个大。
　　“那我帮你决定。明天开始，下班后两个小时我义务帮你补习。你只要陪我吃晚餐就可以了。”
　　“你——我可没空陪你。”
　　“难道我就有那么多时间了？在你调去日本后会有半年的真空时间，放心，我会叫那边的朋友照顾你。”
　　“我还没有考虑清楚。”
　　“这还要考虑！”本间闷吼了一声，“人事调动都已经快下来了，不要跟我说你临时退缩！”
　　“……”星星瞪一眼本间，不作声。矛盾极了！
　　“好吧，我现在不催你。”本间悻悻然，早就失去了好耐心，打算不再围绕这个会让他窝火干着急的问题打转。“诺，下个礼拜Annual Dinner,我已经选好了我们要唱的曲子。”忽然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便签，“这样，这几天你抽空教我。”
　　这个时间，他居然还有这个心情！星星窝了一肚子火，看了一眼那便签，差点没喷出饭来。“哪有那么老土的歌！敖包相会？纤夫情——”实在是再也看不下去。
　　本间本来就不懂，问道，“很土吗？”低头看了一眼那列出的清单，“是太土，还是你根本不会唱？”
　　“不行啦！该不会真的要打算表演这个节目吧！你当真？”
　　“难道你还没有把节目报上去？”这下，本间横了一记眉。“你是怎么做事的？我们部门至今还没有确定节目的话不会给组办方添麻烦吗？还是你根本就没讲我的话放在心上，记得早两个礼拜就已经说了吧！”这回总算摆出上司的威严，句句话让星星没有回驳的余地，讷讷地。
　　“我想，那天你是开玩笑的，到时候后悔节目就撤不下来了。”她可是为他考虑。虽然理不直气不壮。
　　“为我考虑？”本间暗笑着，脸上却十足地摆着威严，“下次秘书会记得把节目正式报上去，歌名的话，今天就做一下决定。”
　　“今天？”
　　“嗯。下班去停车场等我。”本间早已下了决定。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像是顺口提及似的，轻描淡写说：“接下来或许公司的一些人会找你聊天什么的，你心里有个准备。”
　　“聊天？”星星还是不太清楚早已传得沸沸扬扬的新闻，“是谁？人事部吗？”
　　巴嘎！本间暗骂她迟钝。“你说呢？难道就只有人事科才能找你说话？”
　　“那还会有谁？”看了一眼本间，似乎对方没有公开布诚的意思，也没追问。觉得工作忽然可怕起来，有那么多事情要面对。还有本间一幅理所当然的样子，让她一肚子乌烟瘴气。
　　她又不能对本间发作，没出发泄，只能大口大口地掏着补丁蛋糕。
　　好吧，要来的终究逃不过。
　　果然，到了久别几天的格子间，文件堆成了山高。可位子还没坐热，电话就来了。
　　是小林，Kobayashi san.PR的大美女来找她，自然让办公室里所有的人刮目了半天。正题是为了Annual Dinner的策划，整个公司都知道PR负责一些媒体对这次活动的宣传，秘书会自然是后备军需要随时Stand by. 名正言顺地很，所以谈话在会议室堂而皇之的进行。
　　“今天看了一下节目单，你们部门的话，听说是表演合唱，可正式还没有上报，不知道……”拖了个长音，这是日本人典型的客套说话方式。
　　星星自然地接上说，“厄，其实两个礼拜前就在秘书会有说过，因为没有最后确定就没有正式上题，现在决定下来是本间先生和我对唱。歌名的话还没有决定。”其实，PR根本就不需要关心节目的内容，也许是开场白吧，但又好像早有准备似地，小林姑娘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不知道是真的吃惊还是假的意外。
　　“真的吗？”她眨着好看的睫毛，“没想到本间会亲自表演，真的好意外呢，认识他这么久倒是第一次看他在忘年会上会表演的，真是好期待的佴。”
　　这个时候，恐怕星星也只能附和着点头吧。如果说这只是开头的话，她等着小林切入正题。
　　那笑没持续太久时间，只听小林继续说道，“ Annual Dinner 上的话，到时候会有媒体在，需要请秘书会的每个成员来帮忙，刘小姐的话——”翻开手中的议程文案，小林找了一下，指着Agenda 中刘星星的名字继续说道，“刘小姐是负责招待这些媒体的工作和一些联络协调的工作，到时候还请您费心了。公司对这次的活动策划很重视，到时候恐怕您会很忙，因为事先不知道您有节目需要参与，所以，这个安排的话还需要稍微改动一下。” 小林说得很慢，边说，边浏览着公关部已经草拟完成的日程人员安排，眉心微略打着皱褶。
　　这个时候，再怎么不识抬举也得跳出来说几句应承话，更何况对方可是经理级的。
　　星星瞄了一眼小林手上的文件，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才说，“厄，其实我根本就唱不来什么歌，是本间先生硬是托我上场助阵的。这样就好了，我总算有借口说不能献丑了。我回去建议改成独唱算了。”星星自然是一百个愿意，比起在台上献丑她情愿在后台Stand By.
　　“这，可以吗?”小林万分抱歉地问。“我也看看能不能在找其他没有安排节目和支援工作的秘书。”
　　“没关系。”回去问一下就知道可不可以了，虽然也许本间的脸色会很臭。
　　“厄，真是麻烦你了。”小林客客气气地，“噢，还要恭喜你呢。听说，你马上就要调去总部工作了。”
　　星星再装傻充楞，这个时候也不禁傻眼，没想到内部消息传得如此之快！尴尬地咧嘴一笑，忽然有些骑虎难下的感觉，不知道心里骂了几遍本间这个巴嘎的家伙。“都是蒙本间先生的提拔帮忙。当然也要谢谢公司给我这个学习的机会。”
　　“说谢公司还不至于，倒是本间在其中做了很多安排。他总是这样，一个人独断专行，自作主张，刘小姐在他手下工作恐怕应该对他作风很了解是。不过，这也是他独特的地方，很多人就是被这点吸引来的。”
　　星星的笑脸僵住，愣然地看着小林美纪。
　　小林说：“就跟你实说，本间在日本也是这样的做事风格，不管别人怎么看一百个不管不在乎，有好几次跟女职员的关系……厄，也许不该在这里说的，总之，不过…..”她顿一下，像有什么为难，不好启齿似。
　　星星变了变脸色，表情有点惊疑。小林可是在暗示什么？
　　只听她继续说：“不过本间不是莽撞的人，不管做什么，一定有他的理由。我相信他不会……呃，不过，最近公司流传的消息很多，人言毕竟可畏，就不知道人家会怎么传——”
　　“你想说什么？”星星显然是有些变脸色。如果说是她勾引本间，才有调职机会的话，这一点她早就有心理准备，可偏偏从别人口里亲口听到又另外回事。
　　“我没有误会你的意思。只是想提醒刘小姐一下。我想，无论对您还是本间都是善意的。”
　　“不要再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星星像是被连打了好几个耳光，铁紫的嘴唇抿得紧紧的。现在人家都明说暗示自己勾搭本间了，她心头难堪之余，偏偏又回驳不出任何话。
　　想了又想，忽然觉得委屈莫名。她能说因为本间先喜欢上她的吗？
　　“这件事太复杂，我说不清。可——”想说她没有，她无辜，可看到小林那神态——
　　先不管她和本间最后什么结果，谁招惹谁，这口气她是怎么也咽不下去，也许得好好想想。
　　想一想。
　　结果想出了骇人的回答。
　　“既然我没有离开，接受了本间的安排。我想也不用我做任何解释了，大家猜得没错，他是有意的。而我正有接受他‘有意’安排的打算。”
　　“咚——”一声，震得小林抬起头。拿在手里的笔不知什么时候落在地上。
　　“原来如此。”小林脸色又青又白。
　　相较星星之下，反而从容不迫地帮她捡起滚落脚边的笔。一幅轻松的样子。也是，她没必要将头埋在沙子里。也许是她睁开眼睛看看别人在做些什么了，自己做相应的选择。想起莫群浩那天说的话，问问自己，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是啊！该放弃的，该捡得的，该选择的，这个时候要做一下决定了。
　　这次，她选择直面这个让人头疼麻烦的大问题。
　　所以，当走出会议室的时候，没来由地轻松很多。走进办公室面对本间询问眼神时好心情地送上让他放心的笑。
　　她不知道结局会怎样。
　　呵！不想去关心。因为对方是本间秀。

　　* * * * * *

　　岑娄在百忙中抽空回来看她，晚餐的气氛很和谐。岑娄却发现和她之间除了在婺远的考古话题外似乎就没了其他。
　　不可能有其他的了。都说，错过了就没有什么可以后悔的。
　　雏鹰总有展翅飞翔的一天，那个时候，她的视野就不仅仅只是悬崖前的那处风景。没有问她任何工作的问题，当然也不会提到本间。岑娄只是一贯微笑着听她用半熟不懂的日文读着菜单。
　　那座古墓。厚！她虽然向往，但知道，那不是她的人生。
　　他还是送她到地铁站，因为没有送到家门口的理由。
　　晚上，对于习惯夜生活的人霓虹正如阳光般明媚，然而对星星而言，这夜魅似乎从来不曾具有意义。当从门眼里看见本间的身影时，足足踌躇了五分钟，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将门打开。天晓得他找她做什么！
　　“为什么不接电话？”一开门就看见本间一脸阴恻恻，来意不善，暗里在说“去了哪里？和谁？”
　　电话？星星这才想起自己将灵隐将铃音调到了震动，又放在包里，哪还感觉得到有电话。匆匆翻出来一看，果然有未接来电。
　　“噢，没感觉到。”耸耸肩，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如果本间是因为这个才来的话那她真是没有话说了。“有什么事吗？”看见本间旁若无人的占了她房间唯一的沙发
　　他不答，反问：“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约了朋友吃饭。”
　　本间手一伸。“作业呢？好了没？”
　　算星星未卜先知，从写字桌上找了找，将他要她翻译的日文递给他。本间表情臭臭地接过写满好几张纸的功课，一边说：“和谁吃饭？”果然，他关心的只是这个。
　　星星不理，没必要说。
　　本间哼一声说，“这个时候还有时间约朋友吃饭还真有闲情逸致，和谁？”
　　“教授。”
　　本间寒下脸，“你真的跟他出去了？跟他约会？”
　　“吃个便饭也算约会的话，那就算是了。”也没什么可以解释的。
　　“便饭的话可以是午餐。”本间挑起了半边的眉毛，咬住不放。“他是教授，认识的女学生一大堆，个个都像你一样有暗恋的情节，别跟他走太近。”
　　厚！这是在警告她吗？
　　“你认识的女人也不少啊，别说女学生了，粉领白领金领也一大堆，是不是也不能跟你走太近？”
　　对她这样的反应，本间不禁皱眉。“是不是那天小林说了什么？”
　　“还用她说的吗？光是我知道的就不下一双手数。”
　　“你在生气？”本间一动不动，从容地，稳如泰山，心下揣测她的心思。
　　生气？有吗？星星想了想。忽然觉得好笑，终是没笑出来。
　　“生气好，憋气才糟呢。”她点个头，大步走进厨房，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杯水，重重地往茶几上一放，“水！”
　　虽然对她该有的表现不满意，当然他不可能像那种青涩少男般执著着没有结果的话题低头一页一页看着她交的作业。星星坐在他身边，侧身对着他也许是第一次那么近仔细观察。
　　知道本间张得遭天遣，可细细看来小缺点也一大堆。
　　比方说，有雀斑。睫毛太长少破坏了整张脸原本该有的气概，还有，嘴唇有蜕皮。
　　“虽然语法错误很多，相较于你的学习时间已经很不错了。”不知什么时候，本间已经看完，对着她的脸，热气轰轰地扑在她脸上，板正她刚想撤离的脸，“好了，现在告诉我，我脸上有什么看到入神？”他勾唇一笑，曲指揩拭过她柔嫩的唇瓣，彷佛亲吻般温柔而且缱绻。
　　星星被他的触碰给弄乱了心跳，急着低头顾左右而言他。“你的唇嘴唇蜕皮，我找润唇膏给你。”说不出地窘困，没经大脑思考的话说出后更是炯的慌忙撤退。
　　在这暧昧的气氛中，本间自然是不会让她轻易逃脱成功，星星只觉得整个人失去重心跌坐在他怀里，他缠着她的手，粗嘎着声音。“我不需要那种玩意。”蓦然俯下脸，吸吮住她嘴唇。满意了，才放开。
　　“你——”星星自然是不习惯本间的，挣扎一下，终于拉开了距离。
　　见她窘迫的样子，本间轻笑一声。“你非得习惯不可。”离得那么近，他又要吻她。她伸手挡住。轻咬着唇，好半天，终于吐了一口气，问：
　　“什么时候开始，开始注意到我这个小人物的？”
　　“这根问题，难度有些高。”想想自己也不确定是在什么时候。“好吧。”他点个头。“如果说是从第一眼开始呢？浪漫一点说，应该是一见钟情。”话没说完，他便吻住她的唇，贪婪地拿舌头深深地探入，充满了色欲的味道。
　　“不信的话，还有人情一点地说法。”边说边喘气，“就是这个味道，合我的胃口，虽然是加糖加奶的咖啡也是眉头不皱一下地灌下去；喜欢吃你的糖衣炮弹，听你的恭维话；还要我回答什么？”
　　“这个说不通。”星星只是摇头，还是想不明白。或许那句话说得是对的，爱情的话，根本不需要理由。
　　可是，没有理由，她怎么说服自己呢？
　　“我说过了，就是被你吸引，其实不需要理由。”语音莫名慵懒沉厚、性感得撩痛人耳膜，连他自己也吓一跳。他端正她的脸，深深地看着她眸子里。
　　何止她需要承诺的理由，就连本间也需要，这不，不知几次了，重复着想同意思的话。
　　“那我们说好，都听我的，没有反悔的余地了。”最后重重地落下薄唇，非常不容易地回复专制自我的模样。喃喃地重申着讲了无数遍的那句，“别想质疑我的决定——”
　　她正在朝他安排计划的那样一步步走下去，恐怕所有人都擦亮着眼睛看他们的感情着落吧，没料到自己也有轮为被人津津乐道的红人。厚，真不知要感谢谁！
　　“你不是都计划好了？我除了配合，似乎不能做其他的了，看你怎么安排就是。”她说的是人事调动和她未来的职业之路，而他听见的只是承诺，对这份还不确定的感情期许。
　　“对了，忘年会，我被安排支援公关部接待媒体，卡拉OK的话，恐怕就只能你独唱了。”星星顺口提及，希望本间在好心情下能答应，又补充道：“低调点，不好吗？”
　　“不好——”本间重重地回答，接着就不再让她有自说自话的机会。
　　厚！她早猜到！
　　只希望不要有意外才好！她求神仙保佑。
　　结果，东南西北的神全来了，可为什么总有不踏实的感觉？
　　呵！难道怪她不够诚心？
　　呃, 这是信仰的问题。
　　她不知道。因为那天所有日程在小林的安排中。

　　不同于其他公司，忘年会，在这里可是每年一次重要节目。相关部门早三个月就开始筹划安排。吃过午饭，星星就被叫去现场，零零碎碎的事情一大堆，布置完毕后才发现自己穿的不适宜。
　　晚会司仪人事科的Moll实在看不下去，拉着她躲到休息室。
　　“穿成这样你也敢站在本间边上？”难得的，Moll眼里露出责怪的询问。
　　“厄，只是唱个歌而已。”开始没觉得什么，但在每个部门秘书旁边一站就被比了下去。Moll已经换上了长及脚踝的珍珠色礼服，围了一条浅紫的披肩。她的笑跟她的嘴唇一样啄着色彩光彩极了。因为是司仪，所以理所当然地穿得漂亮，那是因为星星不知道今天晚上的隆重。接下来，一个个地粉末登场，全都带了行头。没人跟她说过，原来忘年会是这样的。
　　“也难怪。”是第一次参加的话当然不知道晚上的白花齐放宴。“还有时间，赶回去换一套衣服再来。”
　　“这会儿恐怕走不开。”她可不会忘记小林的叮嘱。工作在身，哪儿敢懈怠。
　　“事全你一个人做了，我们做什么？”Moll好笑地拍着她的肩，暗怒小林还真会公报。Moll厥着嘴。“我帮你看着场子，赶紧回去。”
　　“是啊！怎么也要把小林给比下去。”不知什么时候营销二部的秘书Selena走了进来，上上下下一阵穷打量，“还不快走？”
　　厚，该来的人全来了，一个个粉墨登场，星星站在她们中间简直像是穷人进了银行。结果自然是被推出了休息室。
　　事实上，两个小时是不可能小鸭变天鹅的。翻了半天的衣柜还是穿上了那件原本为出席上梁文物展而买的裙子，那天穿不成倒是成全了今天。暗红色的丝绸质地搭上半袖浅黑色上装，衬上了一双黑色西高跟鞋。过肩的发自然地披下，甚至，还上了壮。
　　这样看，似乎是正式了一点，但比起那些穿礼服的还不至于太夸张。当看见本间眼里露出明显的贪婪光彩时，她才有了点信心。觉得自己有些和平常不一样。
　　难怪女人们肯费那么多时间在镜前捉摸装饰搭配研究各种扳靓神技，为的就是看见别人眼中那一刹那的惊艳和留连。
　　“今天，你很漂亮。”本间一点也不惜辞，说得似着了迷。
　　说是公共场合了，周围都是认识的人，再怎么星星也不会像本间那般自然。低下头，“你怎么来早了？”VIP的董事部长们还没一个踪影的。
　　“不想早点见到我？”本间忽然一句腻腻的话，让星星尴尬地又低了点头，眼角扫向周围，自然是有人朝他们这头望来，当然都是关注本间多些，那句话轻地只她一人得听。
　　本间也换了一套事宜的西服，自然是黑色，泛着淡淡银光，十分突显他冷淡高雅里一点莫测高深的气质。没料到，今天晚上大家竞都如此着装慎重。
　　“厄，我还有事，你先进去吧。”星星怕本间又忽然地不合时宜冒出一句不合时宜的话，脚底抹油。刚跨开三步，意外地又被本间唤住。
　　“这条裙子——”看了又看，才觉得眼熟，忽然才想起，“是那天晚上买的？”这么一看，不舒服起来。刚才全是好的赞美变成了全是坏。
　　回头，就看见本间微陇起的粗眉，又听见他的问，下意识点头，问，“怎么了？”
　　本间黑眸里闪着不清楚地光，脸上似明又暗的神气。“这条裙子不太适合你的气质，显老了。”那天她就是要穿成这样去见那个教授，亏得他没成全。
　　“先老了？”可刚才还说——
　　瞥了他一眼，才发现刚才他眼里流出的赏慕早已不见。星星没好脾性地瞪了他一眼。原来她还是喜欢听甜言蜜语的，承认自己虚荣，特别是从本间口里说出来。可现在——反正就是没刚才好心情就是。
　　“嗯。记得以后不要穿了。改天我帮你挑些合适你的。”他上前两步，认真地旁人看来像是叮嘱般的严肃。
　　星星点个头，没想到本间还有这样一面。最后一句话让她忽然变得小女人起来，窝心地很。
　　他帮她挑的，再普通自然也会变得不一般起来。
　　为悦己者容。
　　现在才明白花再多时间精神在水粉胭脂衣裳里周旋也是值得。女人啊！注定是爱情的附庸。她们的美丽也只绽放在遇见的那个浪漫而专一的男人身上。
　　记住，是浪漫而专一。
　　不是爱。
　　爱是博大的，不一定专。

　　* * * * * * * *
　　深蓝色的天鹅绒绒幕围背景上贴着用泡棉做的公司大logo,简洁地很，晚会司仪在台上做着最后的准备。台下，只有在董事会上才能碰面的老大们都因为同一个庆典围坐在圆桌旁，互相热络地寒暄着，自然全是叽里呱啦听不懂的倭语。
　　若说谁最光彩照人，除了小林美纪恐怕不做她人想，级别虽不够坐上主桌，但绕着VIP们简单介绍今晚盛大节目的安排。一身黑色露肩晚礼服搭上墨绿皮毛披肩，长长的裙摆拖曳至地板，出色地像是舞会皇后。
　　看着气氛很愉快。
　　远远地瞧见总裁在和本间说着什么，接着是席下一甘人等莫不惊讶的脸，而小林正站在本间的身后，她站着，手臂自然地倚着本间的座靠，那样子随意极透着语言表达不了的亲密，颊畔延着无懈可击温婉的笑。
　　记住，这是微笑，是不可以露出牙齿的。
　　当小林公布本间会在最后有压轴表演时，桌上轰地就炸开了。
　　“哦，真的吗？什么节目？”始终闷着的VP忽然发话问本间，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
　　和少得碰面的直属上司，就算是与工作无关的闲聊多少都会有点慎重的。可本间一点也没有拘谨的模样，那声“卡拉OK。”说得随意极了，语气顿了一下，又补充：“是男女对唱。”
　　VP的眉毛动了动，看得出比先前更加讶异了，但是没表现出来，只是说：“和谁？”抬头问小林，“唱中文歌？”
　　“是刘星星，营销一部的秘书，中文歌。”回答的是小林。
　　是她！对她有印象，向本间飘去一瞥，那个让本间喝牛奶咖啡的女孩。想着，忽然点个头，“噢？为了要露一手你的中文有多好？不仅能说，而且会唱？”
　　接连三个不需要回答的问号，即使是笑着说也会让对方郁闷一阵。当然，如果在场的其他人受到这么一句话的话，恐怕都要掂量颤嗔一阵。
　　可其他人不是本间，本间也不是其他人，他自然是坐得舒适写意。“这是其一。”说得也一点也不汗颜。只听他继了一句，说：
　　“最重要的是让大家知道工作之余我也是很乐意和属下们一起去K歌的。”本间玩笑的语气缓和了气氛，环眼看了一周，态度相当从容。
　　这时候就连质问的人都不得不佩服本间的应变。
　　没错，搞好部门间上下属关系的重要没有人不知道，这是中日两国的特殊历史背景下必须要做的。只是，日本人通常都给人严谨不亲近的印象，这个在座的人都知道，也许大部分都以不屑轻诒的态度来看，但有一点是明白的。离乡背井的人是他们。
　　像现在，不到一个圆桌直径远就坐着自己的下属，但之间隔的远远不只这么三步距离。
　　一个紧张化解地好，不倒半分钟，又一个紧张接踵而来。不知道谁说了一句。
　　“那个，是不是就是那个要调去总部工作的刘星星？”
　　在座的人或暗讶或了然或好奇的全都看向说话的人，不知是故意还是口没遮拦，小林在一旁点头，“好像是有听她说过要调去日本的事。”
　　下一秒，本间就收到VP的询问眼神，这种眼神自然是本间熟悉而且经常在看的，虽然隐藏地很好。
　　但是，这下，VP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直到席间本间离席去洗手间，走了不到半分钟VP也托辞跟着。
　　“这些动作都在做什么？”两人找了个休息室，门关上，VP劈头就问。
　　外面热闹地很，却丝毫不影响里面紧绷的张力。
　　“打算半年后回日本。”本间站得稳如泰山。他说的是自己的事。
　　“为什么不先跟我商量？”VP皱眉。
　　“我正要找机会跟你说。”本间仍然不疾不徐，态度还是从容，说一件芝麻小事般。
　　“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要调回去，你刚来不久？虽然还对中国市场不熟悉，在这里磨练三年后再回去你知道位置会不一样。”没错，他是打算让本间驻中国三年而不是原先的一年而已。
　　这一来，全都乱了。
　　“的确会不一样。”本间点头，丝毫不怀疑他的费心安排。“固然是别人花二十年时间也未必攀得到。”他顿了一下，忽然话锋一转，“可是这不是我喜欢的方式，所有人都知道我的背景，这成了我坐那个位子的障碍，当然，这个障碍是我自己。”
　　“所以才安排你来.”在别人眼里是发配边疆，三年后的荣归故土委任重职才不至于有人拿着鸡毛当令箭。
　　“这点我不同意您的想法。只有我明白三年后回去接受委任时会有什么样的心情。”本间不同意，自然不会被说服，也不会按着别人铺的路走，“与其把三年时间花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不如在总部，在可评可判之人眼下工作。毕竟总公司才是我今后要工作三十年的地方。三年后，我一样有自信可以做到那个位子。”
　　VP沉吟了一会儿，不知道用什么眼光看他这个侄子。唯一确信的是，本间有这样的实力说如此大话。若是别人的话，恐怕他会笑不自量力吧！脸绷了一会儿，眼里自然掩不住的骄傲，那骄傲对本间。从小如此。
　　“你一定非做不可？”看样子，好像他不管怎么说，本间都会照自己的意思走。
　　“当然，如果您能同意那是最好。”他没有直接回答，不过意思很明显。
　　VP笑容还是不开，虽然他是赞同的，说：“我怎么跟你母亲交待？一定有什么理由吧？不然好好的，怎么突然回去了？”
　　“自己的工作还需要什么理由？”如果说，他是因为一个“爱情”的理由而要放弃坦途摸黑走山路的话恐怕要被斥荒唐。
　　因为要让星星离开对他而言强敌四伏的环境，他触动的一个自私心思，他不只是想，而且已经成功地做了。谁会相信大方博爱的本间会有这“自私浪漫”的意念？可如果说他这一切全是为了一个女人，那也不为过。
　　当然这也是因为星星先有了对他的“好感”这个基本条件。
　　还有一样是必须的——他要让她了解他。不只是他而已，还有他所属于的国家，文化，最重要的还有他的家庭。那么，他和她的来往，之间的距离就不会太远。他们并肩站在一起时，才没有任何缝隙。
　　这样一想，原来他计划地还真是很远，远地让自己也惊一跳。
　　“那你怎么解释她？”
　　本间知道那个“她”是问星星的事。“这都是我安排的，做这么多不可能只是因为她是我部门里的普通员工。你很快会看到，她不普通。”本间的态度一直很满，太过有把握。对于星星的事，从来就没有要隐瞒的打算。
　　连她都说他是“花心菜”了。恶名都这样了，他还有什么好顾及的，只是怕她顾忌而已。
　　VP不做声，对本间那些风化雪月的事虽然他从来不满意可都睁一只眼闭一眼，毕竟他相信本间分得清楚熟轻孰重。只是——
　　“要问我的话，我是绝对不赞成你这样做。根本就没有这个必要。但作为叔叔我管不了你，现在作为你上司身份，我想说一句：不要太放肆了，毕竟这里是公司。”
　　本间不出声。他知道有阻碍。有人不同意，哦，也许不是“有人”这个级别的，会是“很多人。”
　　所以，他根本不打算跟谁商量些什么，而是“报告”。包括以后也是这样，对所有人。
　　“这事你母亲也一定不会赞成的。真是的。”
　　话说出来，VP才觉得好像自己是担心过头了。本间的女友太多，从不正经固定过一个。这点所有人都知道，从小看他长大做为长辈也是在明白。可刚才他无故的一句又从何而来？
　　思量间，觉得这句话不是没道理的，隐隐地心厚了起来。才觉得本间计划的不只是他自己的事业而已。
　　最后一句说得业是无奈，“我看你也说不通，算了。晚上我会打电话给你母亲。我还是要说，这件事我是反对的。”他指的是星星，而本间听成半年后会东京的决定。
　　原本就不期望有人会支持，只要不阻拦就行了。听见这句话，本间也是咧嘴笑笑，心中有他自己的盘算。

　　约摸十分钟后，星星看见本间和副总裁回座。本间向她望来一眼，而先撤回目光的是她，觉得那一眼让自己浑身不自在，可不到十秒后又去寻他的影子。
　　看见他和其他领导们恰趣地聊着。各部门的节目一一在台上两项登场，当中穿插了抽奖游戏，可那不是“会点”。
　　比赛有“赛点”，这次晚会的重头姑且就叫“会点”吧。不用想也是知道原因。对于本间的客串表演大家恐怕是又惊奇又期待的吧！星星不由自主地开始紧张起来，毕竟她也是陪衬，本间虽是主角可自己也不能下了他的面子。
　　这才发现，从头到尾她的眼光总是有意无意地向距离足足三十米远的本间身上飘去。心惊得不得了，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挪不开眼了？
　　甩甩头，她强迫自己注意其他的，比方说，桌子上节目安排，可下一秒，又在一堆节目里找到本间秀三个大字；懊恼地撇开眼，看着舞台上的司仪，脑子里又幻想起即将要在台上表演的他；无奈撤回目光投向坐在对面的邱丽雅。
　　周围坐的全是一个部门的同事，平时抬头低头见。本间和她的事多少都看在眼里，嘴巴不说，那是因为有教养，可有教养的人未必就有涵养，前者是做给别人或者自己看的，后者是留给别人评价用的。
　　不管是哪样，唯一肯定的是这桌的精英比较多，是精英自然要聊精英应该聊的话题。尽管台上的表演正精彩，他们也只是淡淡地瞥一眼后继续聊着客户和订单，根本不管场合。
　　刘丽雅终究是女人，当然有她关心的问题。女人永远不会把工作放第一，所以比较有人情味。
　　“厄，星星，知道莫经理住哪里吗？”邱丽雅忽然问。话一出来，周围谈话的声音渐渐小了，不自觉地都注意着。
　　就这么提到莫群浩。星星吸口气。刘丽雅进公司就是莫群浩带的，跟了他这么久，光是友谊就养得比人高，若说就这些，在座的没人会信。
　　“我不知道。”工作那么久也没见他提过，想来还真是有些神秘。“什么事？”她多此一举地问。
　　“我还以为你知道的。”刘丽雅相当讶异。“算了，我打电话问他吧。你跟莫经理这么熟，没有去过他家吗？”
　　“从来没有。其实，也不是很熟。”星星摇头，心厚了一下。
　　“我还以为——”话说了一半，另一半吞了下去。忽然打住后才发现桌上安静地很，各自吃着蝶里的菜，不知什么时候其他人的话题都停了，只听着她的。刘丽雅觉得好笑，才说，“我还以为很熟呢，毕竟你们是同一个学校毕业的。”
　　这下，所有的目光齐齐朝星星扫来。多半是好奇，小部分才是惊讶。
　　星星一愣。才讪讪地点头。“嗯，不过，莫经理比我高三届。我是认识他这个学校大红人，可他——”想说不一定认识自己。喝了口饮料，未说出口的半句话和着一起咽了下去。“一个大学里教过我们课的教授还是他女朋友的同学。这也是最近才知道。”发现最后两个字有些颤抖，才发现有些难受。
　　“原来这样。”刘丽雅低吟了一声。大家都很默契地没有提那天结婚典礼取消的事。只是有人终于忍不住好奇，也问：
　　“听说他要移民？知道去哪里吗？”
　　“英国。”星星回答，那还是听教授说的，欣慰的是不只他一个人，还有郑榆。“陪他女友一起读书。”为了弥补他所亏欠她的。
　　爱，过了就不再回来。到最后一刻，莫群浩才明白这点，终于回头看向始终站在他身后的人——那个直到现在还在默默地等待他回头看她一眼的郑榆。所有伤逝的爱恋，都会在心中烙下一道深深的疤痕，随着日久天长，那道烙印依然还在，只是触摸时，已不会再感到刻骨铭心的疼痛。其实，最后留在身边的那个才是无可替代的，往往也只有回头的那眼才会看明白。
　　刘丽雅沉思着，微微蹙着眉。也看了星星良久，像是想了几便才决定。说，“打个电话给莫经理吧，问一下他家地址。”
　　虽然不知道刘丽雅要做什么，可星星还是点了头。稍稍撇开头，敛低眼。
　　“不问我为什么？”刘丽雅追着她的眼。
　　没过三秒在看了四周一圈后，只听她自嘲地继续，“不要误会。我想说，莫经理把一样重要的东西忘记在办公室了。”
　　只见，刘丽雅拿起筷子打了一下餐盘，叮地一声吸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她神气地坐正，然后又环视一周，最后那眼落在星星脸上，高深又高声问道，“好，我们来玩一下猜猜猜游戏，猜中我请吃饭。”清了清嗓子，才正式发问，“有谁知道莫经理留下了什么重要的东西？”随着最后一个字消音在空气中，刘丽雅手上的筷子又叮地一声敲了碟子，指向对面，“星星，你第一个回答。”
　　气氛一下子乖张起来，星星指着自己的鼻子，“我？那几天我请休假，回来才知道莫经理离开的消息。”怎么可能猜得出。
　　刘丽雅□□脸，酸溜溜地说，“你这个秘书可当得不称职，老实说，都不注意老板的喜好。”
　　这么一说，其余众人都朝刘丽雅望去。
　　“没有人猜得出？”她最后扫了一圈，“不要跟我客气哦，我可是很想请客的。”
　　“噢?如果猜出来你真的请吃大餐？”末了，终于有人高高地问了一句，兴味地打量着刘丽雅。大家寻着声音望去，更是一惊一乍。若说办公室里最不合群，最独来独往的不是莫群浩，而是刚才发问的柏晏睿。只见他挑高着眉毛，灼亮的眼盯着刘丽雅。
　　“当然。”刘丽雅点头，有些意外他有些挑衅的眼神。记忆中的对方似乎是很低调不张扬的典范。“说吧，看你的样子好像猜到了。”
　　“那好，这个礼拜五晚上我在M on the bund等你。”没有说答案，柏晏睿倒是先订了的地点。餐厅名字一说出口，众人都为刘丽雅拘了把汗。餐厅倒是一流，价钱也是一流，气氛更是一流。可——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渐渐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聪明人就会在这个时候装傻充愣，更聪敏的人也许会点一把火，吹一口风。
　　在座的，全都是聪明人，旦看不语，有人冒了一句话上来，“丽雅，你这顿饭看来是请定了。”转向晏睿又说，“晏睿，这饭你可不会吃得心安，明明是诓来的。这样，趁现在大家都在场，给丽雅个公道，一定要吃回一顿。下次就定在Le Papillon, 你小子要回请，否则我们跟你翻脸。”跟着，有人起哄说应该。
　　柏晏睿只是笑笑，欣然接受。“我没有问题。”询问的眼光看向刘丽雅。
　　那么多人在，拒绝就佛了其他人的好意。
　　“有机会吃回来，我没有理由说不好的。”大方地接受下次的邀约后刘丽雅才问，“好了说答案吧。”眼光下意识朝星星瞥去。
　　星星只是在一边看着，觉得有趣，更加留意柏晏睿。这个自己都不怎么注意的人今天真是叫人意外。
　　“如果没错的话，是那张去年旅行拍的合照吧。”柏晏睿直白地说出了答案。
　　其他人想了想才记了起来。
　　“原来是它！”
　　“噢，装了镜框摆在他桌上的那张吧！”
　　“那时候本间还没有调来呢。”
　　“就是我笑得傻兮兮地那张？！”星星才想起来自己站在莫群浩边上，那时候心理喜滋滋地，为了第一次和莫群浩站在一起留影笑得傻气地很，不过她还将照片email给了所有大学死党。
　　刘丽雅点头，这次竟开始留意柏晏睿起来。想起那张照片上，他站在她边上。
　　“最重要的东西？”有人发现刘丽雅话里的语病，“这句话怎么说？”
　　“在座的谁不是跟着他至少三年的，每年两次公司旅行，大小的活动派不说了，拍的照片根本数不清，有谁见过他拿着哪张照片去冲印放进像框搁在台子上的？”
　　听刘丽雅这么一说，大家才开朗起来。是啊! 想来，就连他的皮夹里也没见有女朋友的照片。可确摆了张最大的在桌上，一些成天见面招呼的人。
　　“所以——”刘丽雅的声音忽然拉长，转头看向那个已经知道但知道太晚的人。“星星，记得把照片给莫经理寄回去。那么重要的留影。”既是想忘记也是不可能。刘丽雅还算是厚道的，没有将后半句加上。
　　星星只是点头，这时候似乎是没有说话的必要。不知道用什么眼光去看刘丽雅，什么也不为过。
　　刘丽雅终究是看不下去的。所以才想推一把，明知是徒劳。
　　只是在她看了他们那么久后，却忘记了有一个人同样在一旁看着她。
　　多久？也许一样，也许更多。等着她渐渐发现，等着她回头看他。
　　呵！能说什么呢？不同的人，却相似的爱情。
　　所以多情人宁愿相信或者希望人生是一道流动的风景，没有人不可替代。可惜的是，大多数人是专情的，至少在一段时间里。